认识袁华有十年了,认识他,也认识了古琴,知道了梅庵琴派。在他周围,有像我这样的一群人,因他而慢慢地得到了琴声的滋养,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甚至是,这个城市,因为有袁华和他的琴、琴声、琴友,而变得不大一样。有许多人,来南通,不远千里的,只是为一曲《平沙落雁》而来,然后,带着满足和怅然离去,念念不忘。南通在他们的回忆里,便是梅庵的一缕清音。
袁华听到我这样说,是一定会摆着手惊慌失措的,他是一个低调之极的人。但是,事实确是如此。
这十年里我听了他弹的很多曲子,在他的家里,在梅庵书苑,在光朗堂,在博物苑,在中心美术馆。一起听的人,有二三知己,有教授,有画家,有文人;甚至各路的领导们,来了南通,也常常会去听琴。这其中的很多人,会用“优美的琴声”,用“陶醉”,来形容自己听了梅庵古琴的感受。当然,真懂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夏天的时候,一群深圳来的朋友,在梅庵书苑听袁华弹琴,将一支《秋风词》,一首《风雷引》,听了一遍又一遍。座中有一个香港中文大学的博士,才从扬州听了清曲来,又在濠河边,为梅庵的琴声,为那薄荷茶一样的清香的声音,落下了眼泪。
南通举办美术大展,晚间在中心美术馆的水天讲堂请全国各地来的艺术家们听琴。袁华和他的琴友们在青色的照壁下持琴操缦,月色沉暗,琴音清冽,使这个夜晚变得很不寻常。第二天我去采访,画家们最津津乐道的竟然不是画,而是这一场水墨琴韵。袁运生和袁运甫都说,南通的文化气息很浓,梅庵古琴充满了南通独有的文人气息和古典意韵,看得见本土的艺术家们在艺术生涯中的坚守、创造,和对传统与古典的继承。
有琴的夜晚荷风四起,濠河水将梅庵的声音带向远方。
我一遍遍听袁华弹琴,慢慢听出好听之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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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我第一次看见袁华的琴,就被艳丽的土布琴套所吸引。我们认识的时候他已经喜欢上养花,家里摆满了古拙的质朴的东西。花、琴、摆设,都有一些道的意味。他用手一指,这里,我要种上芭蕉,这里,我要种一棵松树。他说的这里,是他家十一楼的两个阳台。几张琴,摆在四四方方古旧的琴桌上,一尘不染,数根弦,为不同的曲调,等在自己的徽位上。将来,松树或芭蕉的影子,或许会摇曳其上。
不知道袁华是在怎样的因缘下开始弹琴,也许最初,七弦上的清音,只是他个人的志趣,迎合的只是自己的心灵。但是现在,我看见他带着心爱的古琴奔走,慢慢地发现,琴成为他的理想,很大的理想。
他自筹经费出《梅庵琴韵》的唱片;他辗转在几处为南通喜欢古琴的人免费授课,参与组建梅庵琴社论坛、博客;与其他的琴派以琴会友;为梅庵琴派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奔忙呼吁。高山流水觅知音,本来,琴只为知音弹奏,只自娱,不娱人。但是现在,袁华气定神闲地在许多场合放下自己的琴,不计较对面坐的是否知音。关于古琴的美学、忧伤和超脱,让坐在对面的人一时静默。如今的梅庵古琴,自袁华和他的琴友始,已经摆脱了旧式文人小范围的雅集模式,一种文化要立正自己的位置,要流传和成长,就需得含笑面对众人。
我听袁华弹琴,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的琴声里,没有我住。而我——我的狷狂桀骜,我的高清自赏,在一些文人画或书法里,都是一定要表白出来的,因为这是个性。袁华似乎没有,在他为下一支曲子噔噔噔地侧耳调弦的时候,灯光和人群就开始消失,不是表演,也不是表现,琴声像呼吸一样流出来,风花雪月,岁月悠长,只有琴曲自己的意境。
那一刻,天地间,惟有琴在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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