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几句心里话——怀念竞华
竞华走了。我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大概半个月以前,我到四川医学院去看望她。她正躺在床上输氧,见我进去,立即取下管子要坐起来。我制止不住她,只好坐着对谈。她的脸有些浮肿,精神也不如以前。我向她表示歉意,因为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望她。她说前不久抽了腹水,现在一身痛,一天要打几次止痛针。其间我去询问了主管医生,医生说竞华目前全靠打止痛针维持,时间不会久了。我只告诉竞华,医生说抽了腹水有好转,希望她以顽强的精神与疾病斗争。她坚持把我送到电梯口,相互深情告别。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诀别,不然我一定多坐一会儿,多陪她谈谈振兴川剧,多说几句安慰她的话。
我是竞华的忠实观众,非常喜欢她的唱腔。任白戈同志多次对我称赞竞华唱得好。巴金也爱听竞华的录音带。人说是“竞派”,我赞成。有的人说川剧不好听,我常反问:“你听过竞华、陈书舫唱吗?”问题在于,不少川剧演员不重视唱腔,在这方面的功夫下得很不够。当年,竞华、书舫获首次“金唱片”奖,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开会庆祝,许川同志强调川剧演员一定要向竞华和书舫学习,在唱腔上取得进步。
竞华的表演很有水平。无论扮演什么角色,感情十分投入,表演极为细腻。例如她的代表作之一的《思凡》。竞华有不少的戏是百看不厌的。
振兴川剧要出人才。要做到这一点,关键是靠名师指点。竞华很爱护青少年演员,愿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九八六年十月十日,我参加了竞华的收徒仪式。在会上我曾讲:“竞华同志是川剧表演艺术家,无论唱腔和表演,有许多独到之处。有她这样的教师,还有陈书舫、袁玉堃、周企何等诸位名家,不仅可以培养出名角,还可以发展川剧艺术的各种流派。”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竞华的兴奋和愉快的表情。我也很高兴沈铁梅等,在竞华老师的教导下,能取得显著的成绩。(www.xing528.com)
竞华(右二)《连环计》剧照
在过去“左”的思想影响下,竞华受到过不公平的遭遇。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消除了这些影响,也给了竞华力量。振兴川剧的号召,进一步调动了她的积极性。作为表演艺术家,她曾随振兴川剧晋京汇报演出团到北京,受到邓小平同志的接见。作为艺术顾问,她又随团去香港演出,我感到她得到安慰。我们川剧界的老艺人,对新社会的感情是很深的。
竞华的身体不太好。一九九二年我在美国时,她动了一次手术,转危为安。可是两年前她再进医院,却发现得了不治之症。开初她怕是癌,她的先生也不敢这样想。但确诊以后,竞华夫妇面对现实,特别是竞华以顽强的意志与疾病作斗争,令我佩服。我赞扬她,鼓励她,期望给她增加力量。癌症给人的痛苦,不用我来描述。有段时间,病情有所缓解。前年除夕天很冷,她居然在晚上来给我拜年。我批评她不注意身体,立即把她欢送“出境”。去年她参加了省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被选为顾问,她很高兴。许倩云也说她精神不错,还一起打麻将玩儿。但不久她又进医院。我知道她不甘心离开川剧艺术,也不愿离开她的观众和朋友。她不是弱者,她与疾病斗争到最后一息。
明天要向竞华的遗体告别,我的心潮难平,想在这深夜再和她说几句心里话。我怕明天最后一面,只有眼泪。
1998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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