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面前耍大刀·刘武叫板黑老大
汉文帝刘恒第二子
养病在家的袁盎正要上床休息,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前飘过,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已经放在了他的肩上,袁盎一愣,正要询问来者,黑衣人却抢先说道:“别动,我问你答!你可是袁盎?”
袁盎答道:“正是在下!”
黑衣人又道:“我是梁王雇来的杀手,本应取你性命,却听到长安城中许多人都在称赞你的德行,我不忍杀害长者,但我走之后,还会有十几拨高手要找你索命。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踪影,吓出一身冷汗的袁盎瘫坐在地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此事过后,袁公馆怪事不断。今儿个猪跑到树上了,明儿个老鼠把猫给奸了。袁盎心中不安,就匆匆忙忙地跑去京城有名的算命先生“赛文王”棓先生那里占卜问吉凶,谁知刚走半道就被刺客给捅死了。
袁盎遇害前后,共有十几位中央大员接连遭人暗杀,横尸天子脚下,堪称西汉第一大谋杀案!
那么这次谋杀的起因是什么?幕后黑手是什么人?案件的侦破结果又是什么样的呢?这还要从七年前的一次宴会说起。
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帝国的东方已经乌云密布,那几个被皇帝逼急了的诸侯王正在紧锣密鼓地为一次“群殴”做准备。
然而,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中仍是一片安宁,宫中更是歌舞升平。帝国的主人正在宴请远道而来的弟弟——梁王刘武。
梁王是窦太后为汉文帝生下的第二个儿子,景帝的胞弟。老太太最疼这个小儿子,有求必应;刘武也很孝顺,经常没事儿了就跑到宫里探望老母亲,一住就是大半年。这不,又来了!
窦太后是苦出身,绝对的“根红苗正”。原本只是吕后赏赐给代王刘恒(后为文帝)的宫女,有幸被刘恒看中,生下了二男一女,后又进封为皇后。出身底层的老太太对家庭和睦看得很重,爱子的到来,令她非常高兴,大儿子的热情表现也让她很是欣慰。
席间,老太太笑着对景帝说道:
“老大啊!你作为兄长可要好好照顾弟弟啊!”
景帝不胜酒力,此时已经微醉,一听老妈托自己办事,当即脑子一热,吹起了牛皮:
“妈,您老放心吧,等到孩儿百年之后,就让老二当皇帝。”
梁王一怔,差点喷出饭来。我靠!老哥这么大度,太感人了!
感动归感动,刘武还没犯迷糊。他知道这也许只是老哥讨母亲开心的一句玩笑话,但听后还是很欣慰的,旁边的窦老太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可景帝的这句话却差点噎死旁边的一个臣子,他就是窦太后的侄子,时任詹事(掌管皇后、太子家事)的窦婴。
他端起酒杯,走到景帝跟前,郑重地说道:
“当今天下,是高祖打下的天下。帝位父子相传乃我大汉建国之后立下的制度,陛下怎么能擅自传给梁王呢?您说错话了,请罚酒一杯。”
脑热的景帝一听这话才回过味儿来,知道自己刚才的牛皮吹大了,恰好窦婴献酒,他顺势哈哈一笑,便将窦婴的酒喝了下去,随即转换话题,不提此事。正在兴头上的梁王很是扫兴,窦老太太何止扫兴,简直恨死了这个多嘴的侄子,立刻耷拉下一张脸。窦婴一看得罪了姑姑,第二天就称病辞职了,窦太后不仅不挽留,反而吊销了窦婴进出宫门的资格证,逢年过节也不让这个侄子进宫朝见。
没过多久,吴王刘濞就拉上几个小弟揭竿而起了。消息传来,朝野震动!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务之急就是挑选主将,挂帅平叛。景帝想起了老爸去世前给他推荐的一位定国之臣:周亚夫。
亚夫出身将门,爸爸是开国功臣绛侯周勃。他此时正担任中尉(首都警备司令)一职。
景帝立刻召见周亚夫,并询问破敌之策。亚夫答道:
吴楚叛军蓄谋已久,准备充足,战斗力强,势头正猛。目前我军很难在正面对敌中占得便宜。因此,臣以为,应避敌锋芒,在正面采取守势,让梁国坚守,拖住敌军;臣率军袭扰叛军后方,断其粮道,待敌疲惫,反守为攻,如此一来,必破叛军。
景帝称善。平叛方略就此敲定。随即任命周亚夫为代理太尉(最高军事长官),率领三十六将军为主力,进攻吴楚联军;曲周侯郦寄进攻赵军;将军栾布进攻齐地诸叛国;同时,拜窦婴为大将军,屯兵荥阳(今河南荥阳市),监视齐赵方向的敌军动态。
从景帝与周亚夫商定的方案不难看出,战略的支点不是中央军,而是梁王刘武的地方军。
梁国辖区在今河南东部和山东西南部一带,横亘在叛军主力——吴楚联军北上西进的路上,是抵御叛军的前沿阵地。倘若梁国没能挡住叛军的进攻,叛军将一路西进,直抵洛阳,继而威逼关中。因此,梁军成为平叛战争的中流砥柱。
梁王刘武之所以能够成为此次战争的焦点人物,可以说是他的爷爷和爸爸刻意安排的结果。
刘武初封代王,后徙为淮阳王。文帝十一年(前169),梁王刘揖骑马摔死,深谋远虑的贾谊鉴于梁国地处咽喉要地,是拱卫首都的东部屏障。强烈建议文帝不但要找个靠得住的诸侯王来镇守梁国,还应给梁国扩充地盘,使其成为震慑东部藩国的坚强堡垒。文帝思来想去,觉得儿子最靠得住,就将刘武徙封为梁王。
景帝一上台,就开始进行削藩,老谋深算的景帝自然知道这么做早晚会惹毛了那帮本家兄弟。因而在削藩的同时便一直不断地扩大梁国的辖区,增强其实力,使得梁国“北界泰山,西至高阳(今河南杞县),四十余城”,一跃而成为新的诸侯大国。
如今,当年的准备活儿总算没有白做,终于派上了用场。
来势汹汹的吴楚联军强渡淮水,很快打到了梁国的家门口。联军先声夺人,头一仗就在梁国东南边的棘壁(今河南永城西北)干掉梁军数万人。进而乘胜推进至梁都睢阳(今河南商丘市)城下,发起猛烈进攻。情急之下,梁王向周亚夫求援,却被一口回绝,再求,又拒。无奈之下,梁王只好找大哥帮忙,求他直接下道圣旨,命令周亚夫火速救援。谁知周亚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毫不理会诏令,依旧按原计划方案固守退敌。求救无望的梁王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亲率梁国军民抵御来敌,使得叛军屯兵睢阳城下,伤亡惨重却不能前进半步。
此时的周亚夫率兵来到叛军的侧后方,屯兵昌邑(今山东巨野县东南),修筑防御工事,玩起了阵地战,同时也不放弃有利的运动战,派遣精锐骑兵,南下偷袭敌军后方,断其粮道。
梁王依靠本国力量坚守奋战,苦苦支撑,屡挫叛军,使其无法越梁西进。叛兵攻梁不下,转攻中央军。谁知老周更是一块硬骨头,陷入两难的敌军锐气大挫,军粮被断,士卒饥饿,下邑(今安徽砀山县)一战,全军溃散。刘濞弃军南逃,退保丹徒(今江苏镇江市),不久被军中的东越人出卖,被杀。楚王刘戊也兵败自杀。吴楚败亡,树倒猢狲散,齐地诸王和赵王先后伏诛或自裁。
吴王刘濞领导的这次起义,仅仅折腾了三个月即告失败。战后清点战果,梁国的杀伤人数竟和中央军不相上下,梁王刘武因此威震天下,成为匡扶汉室的大英雄!
梁王立此不世之功,哥哥自然大加犒劳,赏赐财宝无数,还特赐其天子仪仗。梁王每次出行,随从上万,前呼后拥,城管清场,警车开道,排场之壮观好比天子降临。
景帝的慷慨大方似乎不仅仅只是为了奖励弟弟,更是为了下一步棋能够走得更加悠然。
景帝四年(前153),景帝特意忘记了当初对弟弟的许诺,选定长子刘荣为皇太子。他的这一举措无疑宣告了刘武的出局。有了前面的铺垫工作,从史书记载来看,梁王对此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此时的梁王正在自己的地盘组织文娱活动。(www.xing528.com)
他修建了一座顶级度假村,起名菟园,即后人所说的“梁园”。度假村方圆三百余里,楼台轩榭、曲径流水,相互辉映;雕龙剔柱,金碧辉煌;奇果佳树,错杂其间;珍禽异兽,出没其中。简直就是人间的天堂。凭借度假村绚丽的风景、奢靡的物质条件和梁王超高的人气指数,大批文化名人聚集到此,其中有齐人公孙诡、羊胜、邹阳,更有吴人枚乘、严忌,蜀人司马相如等大文豪。梁王与他们通过举办文化沙龙的形式,寻找灵感,写辞作赋,逐渐形成了享誉文坛的“梁园文学”。
景帝七年(前150年)十月,梁王入京探亲。为了嘉奖梁王,景帝给予其超高级待遇。
景帝遣特使手持天子符节,驾驶“陆军一号”,亲自赶到函谷关迎候梁王,然后让他乘坐天子座驾进城入宫,招摇过市,威风凛凛,无以复加。梁王朝见完毕,请求留京度假,景帝准奏。
依汉制,诸侯王每次进京面圣,只准许进宫四次,停留二十天而已。梁王却仗着母亲的宠爱和兄长的纵容,常常赖着不走,一住就是大半年。所谓的规矩,在梁王眼里不过是为别人准备的而已。
留京期间,景帝给足了刘武面子,每次逛街都与他同乘一辆座驾,打猎亦是如此,哥儿俩异常亲密。主子受到礼遇,奴才们也跟着有面儿。景帝特许随梁王入京的官员可与朝臣享受同等待遇。梁王因此愈加骄横不可一世,为其将来的鲁莽举动埋下了伏笔。
到了十一月,政局突变。栗姬失宠,太子刘荣被废。储君的座儿暂时空缺出来。这使得梁王心花怒放,蠢蠢欲动,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刘武旧事重提,央求母亲去给皇帝下话,立他为接班人。老太太本有此意,就在一次家宴上暗示景帝履行诺言。景帝求救于大臣,在家养病的袁盎立刻赶赴宫中,带领十几位大臣对窦太后进行劝说。
袁盎首先发问:
“听说太后想要立梁王为储君,那么梁王死后由谁接班?”
太后答:“老身再立皇帝(指景帝)的儿子。”
天真的老太太竟以为自己是王母娘娘,可以长生不老呢!更天真的是,这位颇有政治经验的女人竟然妄想让亲情驾驭权力,简直就是搞笑!且不说,梁王是否能够接班,即便接班,景帝的儿子们什么反应?梁王死了,皇位传给谁?给儿子,侄子不答应,给侄子,儿子更不干。可见,嫡长子继承制在私天下时代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袁盎等人对老太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特意向她讲述了春秋时期宋宣公不立儿子传兄弟的严重后果,提醒她不要因私害公,坏了规矩。还好,袁盎等人没有白费唇舌,老太太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不再坚持当初的想法。
梁王求封未果,只得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的刘武仍旧念念不忘未央宫中的龙椅,对哥哥的言而无信耿耿于怀。不久,景帝改立胶东王刘彻为太子的消息传来,刘武既失望又恼恨,遂迁怒于阻挠自己上位的袁盎等人。
刘武召集手下门客羊胜和公孙诡商讨对策,谁知三个“臭皮匠”竟然商量出了一个派人暗杀的笨招儿,不久便上演了本篇开头的那一幕。
案件发生后,景帝首先想到的就是梁王,不仅是因为这些遇害的大臣得罪过梁王,更主要的是除他之外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胆量了。景帝立刻下令成立专案组调查此事。经过排查,案情很快有了眉目。
刺杀袁盎的那个杀手在行刺之后突然受惊,竟然未及拔出凶器就仓皇逃窜,从而留下物证。没想到梁王派来的“高手”竟然如此业余。
查案人员发现凶器上有刚刚打磨过的痕迹,遂挨户到京城中的兵器作坊中去调查,果然抓住了线索。据其中一个铸剑师说,前些日子有位梁国的郎官曾经拿着这把剑前来打磨。专案人员顺藤摸瓜,“业余杀手”不久被捕,供出幕后指使者——梁王。
景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波又一波的专案小组被派往梁国取证并捉拿凶手。
宫中的老太太一听说幕后黑手竟是最疼爱的小儿子,景帝还要严查,顿时就傻了眼。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终口以泪洗面,哭哭啼啼个不停。景帝一看老妈成了这样,立刻慌了神儿,一大把年纪了万一哭出个好歹怎么办?若落个不孝的骂名,帝王颜面何在。景帝没辙,让臣子想办法。有人建议应该派遣精通经学、识大体的官吏去处理此事,才可让太后宽心。于是景帝派遣老谋深算的田叔和吕季主到梁国主持查案工作。
这两位公差到了梁国之后,定下了“只抓从犯,主犯不论”的方针。对公孙诡和羊胜进行了全城大搜捕,结果搜了一个多月也没抓着。原来,骄横惯了的梁王尚未意识到自身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此刻仍旧不忘江湖义气,竟将那两个小弟藏到了王宫之中。特派员无奈,只能不断督责梁国丞相轩丘豹等官员。轩丘豹不敢去找梁王要人,就拉上梁国内史(主管民政)韩安国一同入宫拜见梁王。韩内史一见刘武就哇哇地大哭起来,说道:
“主子受到侮辱,臣下罪该万死。大王正是因为没有好的臣子,所以事情才弄到如今这步田地。既然抓不到那两个惹事的家伙,就请大王赐臣自裁吧!”
梁王有些惭愧地说道:“内史何必如此呢?”
韩安国一看梁王还是不招,哭得更凶了,呜咽着问道:
“大王想想,您与圣上的关系比起太上皇(刘邦的爸爸刘太公)与高皇帝、圣上与临江王(废太子刘荣)哪个更亲密呢?”
梁王答道:“自然比不了他们。”
安国进一步分析,话说太上皇、临江王与高皇帝和当今圣上那都是父子关系,然而,高皇帝反复强调:当年,手提三尺长剑夺取天下的是朕啊!因而,老太爷最终也没资格过问政事;临江王曾是圣上的长子兼太子,却因为母亲说错了句话就被废掉太子之位,贬到了临江国,后又因扩建宫殿,侵占宗庙地界而死在了中尉府。这是为什么呢?治理天下终不能因私废公啊!常言道:即便是亲生父亲,安能知道他不会变成跳跳虎?虽是亲兄弟,安能知道他不会变成灰太狼?
如今,大王位列诸侯,却轻信那些邪恶臣子的虚妄言论,违反天子禁令,阻挠我大汉创建法治社会的进程。圣上因为太后的缘故才不忍心用法令来对付您。老太太日夜哭泣,大王于心何忍?还望大王三思,早日改过自新。臣下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假如哪天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您还能指望谁啊?
话还没有说完,梁王早已泣不成声,向韩安国深鞠一躬,说道:“寡人现在就交出那两个混账东西。”公孙诡、羊胜随即“被”自杀,做了刘武的替罪羊。
专案组回京复命。
景帝迫不及待地向田叔问道:“是梁王干的吗?”
田叔回禀:“没错,正是梁王。”
景帝又问:“具体情况如何?”
田叔答:“陛下还是不要再过问梁王的事情了。”
景帝微怒,问道:“为何?”
田叔从容答曰:“这次陛下不杀梁王,将会使我大汉法律无法推行,可如果杀了,太后就会食不甘味,卧不安席了,到时候忧虑的还是您老。再说,臣进京之前已将案宗全部烧掉了!”
景帝一听,觉得是这么个理儿,遂不再追究。田叔等人体谅主子难处,很会办事儿,当即加官晋爵。
皇权时代的法律本质立刻呈现出来。帝国法律敌不过老太太的哀愁。所谓法律,不过是皇权化的法律,其设计、制定和执行,无不是为了维护和稳定皇权统治而已。血腥的专制披上了法律的外衣,变得更加“合理”,更加“美丽”了。
刘武的愚蠢举动,触动了皇权的至尊性和独一性。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一个诸侯王竟然敢在皇城根儿刺杀皇帝的奴才,跟人家玩黑社会伎俩,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愚蠢的梁王忘了皇帝才是帝国真正的大老板,他的这两下子,比起皇帝那简直就是小打小闹。皇帝若想办谁,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大白天就可以把他株连十族还名正言顺!
专案组走了之后,梁王还是不放心,又派韩安国进京去求见自己的大姐——馆陶长公主,请她入宫疏通讲情。景帝嘴上说罢了罢了,可心里却开始厌恶和提防这个弟弟。
中元六年(前144年),梁王进京谢罪。景帝对其冷淡了许多,既不让他乘坐“陆军一号”,也不准许他在宫里过年。
自知理亏的刘武悻悻而回,内心压抑,闷闷不乐,在六月中旬的时候得了一场热病,只挺了六天就挂掉了,谥号为“孝”,西汉梁孝王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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