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公元408~410年之间是欧洲罕见的多事之秋,所以我们不得不花开数朵,各表一枝。首先,让我们总结一下,欧洲在公元408年都发生了什么重要事件:5月1日,东罗马皇帝阿尔卡迪乌斯驾崩,其子提奥多西二世即位;8月22日,西罗马帝国大将军斯提里科被杀;秋季,西哥特王阿拉里克入侵意大利,并在冬季第一次围困罗马城,西罗马皇帝霍诺留退守拉文纳;同年,占有不列颠和高卢北部的伪帝君士坦丁三世立自己的儿子君士坦斯为副帝,并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张到高卢南部,但却无力应付此时正在洗劫高卢西部的汪达尔-阿兰-斯维比联军。
还是在公元408年秋季,随着斯提里科的死讯传播欧洲各地,东罗马帝国的北方边境——蓝色的多瑙河上,也布满了阴暗的战云。长久以来,胡王乌尔丁一直是斯提里科的忠实盟友,他帮助后者剿灭日耳曼入侵者,为两个罗马帝国提供雇佣军,还在边境上帮助他们搜捕叛乱分子。但是随着斯提里科的死亡,旧日的友谊已然丧失了生存的基础。这位雄心勃勃的草原君主已经不再满足为罗马人充当边防警察了,他日益扩大的王国需要巨额的金钱,而这显然只能以压榨罗马人的方式获得。公元408年冬季,乌尔丁率领一支庞大的多民族部队——主要由胡人、东哥特人、阿兰人和斯基尔人组成——越过了冰封的多瑙河。东罗马帝国曾经计划将多瑙河边防舰队的规模从50只战舰扩充到250只,但限于军费紧张,始终未能付诸实施。如今,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阿德里亚堡战役表明,多瑙河虽然是欧洲第二大河,但却不足以阻挡野蛮人前进的步伐。因此,提奥多西大帝下令,在多瑙河中下游地区修建了两道几乎平行的长城,史称“提奥多西长城”。乌尔丁要洗劫巴尔干,就必须越过这道障碍。他的军队利用清晨的薄雾与河岸上的丛林作掩护,无声无息地接近提奥多西长城的战略要点马尔提斯堡,城内的守军即便打着火把,也一无所见。等到他们听见夜空中有什么类似于蚊子的嗡嗡声,一切就都太晚了。胡人的飞箭穿透了罗马士兵的喉咙,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乌尔丁已经成了马尔提斯堡的主人。
▌阿提拉——上帝之鞭(16世纪浮雕,意大利帕维亚)
听说胡人的军队攻破了提奥多西长城,东罗马帝国一面调集抵抗兵力,一面派使团去和乌尔丁谈判。胡王开出了不切实际的高价码,在遭到拒绝之后,他指着天上的太阳对使团成员说:“在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听老人说,日月所照,莫非胡土,风雨所及,莫非胡域。阿尔卡迪乌斯的儿子应该知道,天下没有我乌尔丁攻不下的城池,灭不掉的国家。赶紧答应我的条件吧,否则君士坦丁堡就将被夷为平地!”
可惜乌尔丁的大话说得太满,东罗马使者很快发现,他的军队因为人种混杂,不少部队的忠诚度有限。一小笔金子就决定了乌尔丁的命运。公元409年春天,他的部下在战场上临阵倒戈,担任后卫的斯基尔人则落入圈套,在多瑙河南岸遭到全歼。乌尔丁本人骑着一匹瘦马逃过多瑙河,从此再也没有人听说过他。君士坦丁堡政府将被俘的野蛮人遣往叙利亚前线,担负起在幼发拉底河畔修建长城和壕沟的艰巨任务。从此,胡人有13年不敢再进犯东罗马帝国,但双方继续相互敌视。公元412年,东罗马帝国派使者奥林匹奥多罗斯渡过黑海到乌克兰草原上,谋杀了胡人的一个酋长多纳图斯。这惹怒了“最大的一个胡王”查拉通,奥林匹奥多罗斯花了一大笔钱才安抚住他。为了与东罗马帝国对抗,胡人的几个主要部落都主动向西罗马帝国示好,双方经常交换人质以巩固同盟,胡人的两个酋长——巴斯克和库尔斯克甚至亲自到拉文纳来觐见霍诺留皇帝。
在西罗马帝国派往胡王卢伽处的人质之中,有一位是年轻的贵族埃提乌斯。他来自墨西亚行省,也就是乌尔丁在公元408年入侵的那个地区。此人虽然年轻,但已经积攒了一些外交经验,因为他在公元407年就曾经被斯提里科派往西哥特王阿拉里克处做人质,三年后才得以放还。作为交换,卢伽也将自己的侄子阿提拉派往西罗马帝国,在拉文纳的朝廷里充当人质。阿提拉的人质生活可能并没有持续很久的时间,但是这次经历却唤起了他对希腊罗马文化的兴趣。在以后平步青云的岁月里,他的身边始终云集着一大批来自希腊和意大利的官吏。
阿提拉的父亲名叫蒙迪乌克,蒙迪乌克有若干个兄弟,其中奥克塔和卢伽两人各自统治一个部落,奥克塔主要活动于今德国、波兰一带,卢伽则主要活动于今匈牙利、罗马尼亚一带。这两个人在兄弟中地位最高,分别称王,而蒙迪乌克、约巴修斯、阿塔坎等几个兄弟则地位较低,权力有限。据推测,他们的父亲大概就是乌尔丁,因为活动地域相同,而阿提拉后来也表现出了对乌尔丁的特殊感情。可能乌尔丁在公元409年战败后不久便去世,死后诸子争立,结果国分为二,分别由奥克塔和卢伽统治,蒙迪乌克等王子则臣属于奥克塔和卢伽。蒙迪乌克生有两个儿子,长子布勒达,次子阿提拉。作为一位次等的王子,阿提拉的政治地位不高,所以才会被派往拉文纳做人质。除他们之外,当时东欧和中欧还存在着一些独立的胡人部落和半独立的日耳曼部落,他们经常互相争斗,缺乏统一的战略思想,行政管理体系落后,这些都是他们难以对罗马帝国造成持久威胁的主要原因。
胡人的语言与古突厥语颇为近似,这可以从他们的名字中看出,例如:巴兰伯=年轻的国王,查拉通=黑衣人,乌尔丁=幸运儿,奥克塔=大力士,蒙迪乌克=珍珠;布勒达=明君,阿提拉=慈爱的父亲,等等。“阿提拉”之名可分为“阿提”和“拉”两部分,前者代表父亲,后者代表“小”、“可爱”、“慈祥”之意,这在突厥语和哥特语中都是相同的。另外,在古代欧洲,伏尔加河也被称为“阿提尔河”,阿提拉的名字或许说明他生于此河。某些胡人的名字可以从哥特语、鲜卑语或蒙古语中得到解释,其原因当然要从民族大迁徙的历史中去找。我们知道,胡人本身就是一个北亚、中亚和东欧各个游牧民族的大杂烩,所以匈奴、鲜卑、乌孙、阿兰、月氏、萨尔马特、哥特、保加利亚等多民族的语言自然都会在胡人的语言中留下痕迹,正如胡人的工艺品来源复杂一样。
当多瑙河上的狼烟逐渐消散之际,欧洲大陆的极西部,这块在以往500年内一直安宁祥和的土地上,却突然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沙场。公元409年秋季,汪达尔-阿兰-斯维比联军在把高卢西南部洗劫一空之后,翻越比利牛斯山,攻入伊比利亚半岛。这里本应是君士坦丁三世的势力范围,但就在这一年,霍诺留皇帝的两个外甥在高卢组织针对君士坦丁三世的农民暴动,使得他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为了尽快摆脱野蛮人对高卢的侵扰,他甚至命令把守比利牛斯山口的军人,主动向对方打开这西班牙的门户。西班牙未作像样的抵抗,便完全臣服于侵略者。它被分为四个部分,由四个野蛮民族分而治之:斯维比人居北,阿兰人居东,汪达尔人中的阿斯丁部居西,西林部居南。西林部在西班牙南部地区建立了汪达卢西亚王国(意思是“汪达尔人的土地”),这个名字至今还以“安达卢西亚”之名存在着,只是去掉了词头的“V”;阿兰人也在西班牙东北部地区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该地后来称“加泰罗尼亚”,意思是“哥特人与阿兰人的土地”(作为汪达尔人的宿敌,哥特人很快就会追到西班牙来)。在安达卢西亚和加泰罗尼亚这两个地区,居民对西班牙国家的认同感向来颇为薄弱。
自汪达尔人入侵开始,伊比利亚半岛便陷于分裂的状态。直到今天,西班牙也未能与葡萄牙统一,自身内部反而还时常传出分裂主义者的噪声。居住在西班牙北部山区的巴斯克人是个特别奇怪的民族,他们的语言完全不属于印欧语系或其他现存的主要语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西班牙的。如果不是后来阿拉伯人的入侵迫使这些民族联合对外的话,伊比利亚半岛可能会分裂得更为彻底。异族入侵当然并不一定导致国家的分裂,伊比利亚半岛的长久分裂现象也许是因为当地各个民族的文化差异过大,而且因为长期接触并对立,反而产生了相生相克的效果。
意大利与西班牙在同一年沦为日耳曼部落的美餐,这标志着西罗马帝国事实上的彻底崩溃。所幸,富饶的北非沿海地区和地中海上的各个岛屿迄今仍然没有受到野蛮人的光顾,但当阿拉里克在公元410年10月率部抵达墨西拿海峡的时候,西罗马帝国这最后的乐土也面临着灭顶之灾。哥特王毫不费力地攻克了意大利南部的几座港口,并用缴获的船只组建了一支舰队,计划首先占领西西里岛,然后前往北非。由于缺乏粮食,他的庞大军队已经分崩离析;事实上,在洗劫罗马城之后,多数鼠目寸光的部属便已离他而去,目前他的麾下仅存4万人马。但是他依然充满信心地宣布,即便只有500名士兵,他也可以打败北非总督赫拉克良。这当然不是为斯提里科报仇雪恨,而是为哥特民族开辟新的家园。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深秋的一场风暴在转瞬间就将这支新组建的哥特舰队送进了地中海底。阿拉里克被迫重新北上,进入坎帕尼亚地区。也许他想在那不勒斯等港口重建一支舰队,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一病不起。
布森托河默默无闻地流经意大利南部,与其说它是一条河流,还不如说它是一道溪水。它的全部名声都来自公元410年冬季的一件意外事件,这就是西哥特王阿拉里克的葬礼。哥特人命令战俘引开布森托河水,在河床上挖出一个巨大的土坑。他们挚爱的“上帝之鞭”就长眠于此,为阿拉里克殉葬的是半个罗马城的珍宝,其中的每一件都足以将卢浮宫里那些残缺不全的女神像取而代之。当坟墓被石板和沙土掩盖之后,哥特人又让布森托河重新从上面流过。所有参与施工的战俘都被当场处死,从此没有人再知道这座价值连城的坟墓的准确位置。河水在激荡,漩涡在呜咽,战俘在惨叫,哥特人的挽歌声在夜空中回响:
从多瑙河到布森托河,你带领我们走遍天涯;
谁没有感受过你的豪情壮志?谁不记得你的英姿勃发?
金发上还撒满了青春,你却突然离我们而去。
你为什么走得这样早?你为什么走得这样远?(www.xing528.com)
我们跟不上你的脚步,我们听不见你的呼唤!
我们要手按圣经发誓,我们愿指着太阳立言:
永远不会有任何一个贪婪的罗马人,能够玷污你这圣洁的陵墓!
就这样,民族大迁徙史上最关键的一位人物告别了历史舞台。毫无疑问,阿拉里克是个被上天眷顾的人物,从孩提时被胡人赶过多瑙河,直到布森托河床上的葬礼,他的一生充满着传奇的色彩。他自己并不是一个主动地希望颠覆世界的狂人,而只是一个颇具能力的领袖:在阿德里亚堡,他的族人只是在为生存而战;在提奥多西大帝死后,他的全部梦想只是为自己的民族找一块安身立命之地,并当上罗马帝国的大将军。可是上天给他安排了一位强大的对手——斯提里科,让他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增长才干;上天又给他安排了一位愚昧的对手——霍诺留,让他在无可奈何、不由自主中完成摧毁罗马帝国,消灭西方的奴隶制度,加快基督教的传播,将欧洲从古典时期带入中世纪的伟大历史使命,虽然这可能会使他本人哭笑不得。也许,正如圣奥古斯丁主教所言,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古往今来的所有历史人物之中,阿拉里克是最无愧于“上帝之鞭”这个头衔的。
阿拉里克可能没有儿子,或者尚未成年,因此他的小舅子阿陶尔夫继承了西哥特王位。次年春,阿陶尔夫率西哥特军队自坎帕尼亚北上,按照他们自己的历史学家的说法,“像蝗虫一样,再次把罗马城清扫了一遍”。眼看敌人再次逼近了拉文纳,应阿陶尔夫的要求,并经过普拉西迪娅的居中调节,霍诺留终于同意把高卢西部割让给西哥特人。这其实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因为这块土地此时并不在霍诺留的控制之下,西哥特人还需要用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阿拉里克的葬礼
在公元409~410年间,高卢的局势 也异常混乱。尽管汪达尔人和阿兰人已经撤离了此地,而君士坦丁三世也勉强将霍诺留的两个外甥领导的反抗运动镇压下去,尔后又立自己的儿子君士坦斯为皇帝,但他的将军格龙提乌斯却又在高卢东部发动叛乱,另立了一个名叫马克西穆斯的人为皇帝。这一年,西罗马帝国实际上有5个皇帝:霍诺留在拉文纳,阿塔卢斯在罗马,君士坦丁三世在特里尔,君士坦斯在巴黎,马克西穆斯在里昂。霍诺留见有机可乘,便派一名 叫君士坦提乌斯的军官赴高卢,联合西哥特人攻击实力弱小的格龙提乌斯。他们轻松取胜,马克西穆斯和格龙提乌斯逃往西班牙。不久后,西罗马-西哥特联军又乘胜追击,一举击杀君士坦丁三世及其子君士坦斯。高卢的局势看来已经平定了,君士坦提乌斯于是载誉凯旋,受封为大将军。
可是,西哥特王阿陶尔夫却有着自己的算盘。君士坦提乌斯离开之后,在西哥特、阿勒曼、法兰克和勃艮第等日耳曼部落的秘密支持下,高卢人约维努斯在公元411年自立为罗马皇帝。但约维努斯很快与阿陶尔夫产生了矛盾:先是阿陶尔夫处死了约维努斯的爱将萨鲁斯(他也是一个哥特人),然后约维努斯立了自己的弟弟塞巴斯蒂安为副帝,双方因而反目成仇。约维努斯自以为会得到勃艮第人的支持,后者许诺给他提供8万军队,而阿陶尔夫麾下的西哥特军队还不到2万人。但是,公元413年春节,当约维努斯被阿陶尔夫包围时,勃艮第援军却没有出现。约维努斯兄弟本应被押解到拉文纳,但在半路上就双双掉了脑袋。
为了镇压高卢地区的叛乱,霍诺留向北非征集大量的士兵和粮草,弄得当地民怨沸腾。因杀害斯提里科而被任命为北非总督的赫拉克良感觉全帝国的安危全都系于自己一身,于是野心膨胀,决心利用百姓的不满情绪窃夺最高权力。公元413年夏季,赫拉克良在迦太基披上了皇帝的紫袍,然后率领一支庞大的舰队——3700艘战舰,10万士兵——前往意大利。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残破不堪的罗马城,随即向拉文纳进军。当时西罗马帝国军队的主力尚在高卢,但皇家卫队和地方武装却足以在亚平宁山脉的奥克里库伦山口截击赫拉克良的叛军。经过一场奇特的战斗,赫拉克良损失了自己的多数将士,光是阵亡者就多达5万。他众叛亲离,只身逃回迦太基,在那里被斩首示众,斯提里科的灵魂自此总算可以安息了。
在平定了这些叛乱之后,霍诺留感到自己的实力有所增强。他不合时宜地给阿陶尔夫写信,要求他将普拉西迪娅还给自己。阿陶尔夫的答复是洗劫了波尔多城,并围攻马赛。马赛军民英勇地抵抗住了西哥特军队的猛攻,在这次战役中,年轻的军官波尼法提乌斯脱颖而出,他后来与埃提乌斯并称为“最后的罗马人”。然而,这次获胜不足以改变西罗马帝国被动的局面,霍诺留终于向敌人屈服。公元414年1月,阿陶尔夫与普拉西迪娅公主在高卢南部的纳尔波城举办了盛大的罗马式婚礼,哥特王本人也脱下了传统的羊皮长袍,代之以罗马式的亚麻拖袈袍。婚礼的主持人是前罗马皇帝阿塔卢斯。
这对新婚夫妇都以美貌而闻名遐迩,但这次婚姻却未必完全出自他们真心的相互爱慕,因为阿陶尔夫此前结过婚,还生有6个子女。通过这次联姻,阿陶尔夫成了霍诺留皇帝的妹夫,也就顺理成章地加入了罗马的皇室。鉴于霍诺留没有,也不可能有儿子,阿陶尔夫此时实际上已经成为罗马帝国的皇储。虽然霍诺留本人并不愿意让日耳曼人进入自己的家庭,但此时也只好听之任之了。不久之后,阿陶尔夫给霍诺留寄来一封信函,在信中表示:“在罗马帝国的废墟上建立哥特帝国,曾经是我的梦想。但现在我认识到,帝国不是单纯依赖武力就可以建立并巩固的,那是过于幼稚的想法。我相信,没有法律就没有国家,而在遵纪守法方面,我们哥特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希望,你我二人在未来可以精诚合作,完成先王阿拉里克的遗愿,使得哥特人和罗马人最终能够和睦地共处,就像一个民族那样。”
阿拉里克和阿陶尔夫的言论表明,作为日耳曼人中最早踏入文明门槛的民族,哥特人正在艰苦地融入希腊罗马文化圈。而其他的日耳曼民族则不同,他们或是在胡人的影响下,或多或少地向游牧生活倒退,或是满足于洗劫罗马帝国的北部边疆。在他们的压力之下,罗马帝国在公元5世纪初决定完全放弃不列颠岛。这里天高皇帝远,不仅不能为帝国的安全提供支持,反而造成了巨大的负担,还容易成为叛乱的根据地。据《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记载,岛上多数的罗马居民在公元418年携带金银珠宝返回了高卢,从此不再返回。现代考古发现证明,罗马的百姓和官吏并未立即全部撤离这座岛屿,在亲罗马的凯尔特地方武装的保护下,他们对不列颠南部的统治一直维持到公元5世纪中叶。
阿陶尔夫对霍诺留的示好并未得到积极的响应,西哥特人遂于公元414年底翻越比利牛斯山,攻入伊比利亚半岛。统治半岛东部的阿兰人放弃了他们的首府巴塞罗那,退往新迦太基一带,投奔汪达尔人西林部。阿陶尔夫与普拉西迪娅在巴塞罗那尽情享受着地中海的阳光,但这一美景在几个月后就变成了噩梦:普拉西迪娅产下一子,为他起了自己父亲的光辉名字——提奥多西,但这个孩子在几天之后便病死了;夫妇两人的眼泪尚未擦干,公元415 年9月24日,阿陶尔夫突然在巴塞罗那遇刺身亡,刺客名叫埃佛乌尔夫,有人说他是被阿陶尔夫处死的萨鲁斯的朋友,有人说他是一个汪达尔间谍。萨鲁斯的弟弟西格里克篡夺了西哥特王位,他处死了阿陶尔夫的6个子女,普拉西迪娅也遭到无情的羞辱:她被迫半裸着上身,在巴塞罗那的街道上走了12里,一路上遭到不停的鞭打。所幸西格里克的统治只持续了6天,10月1日,阿陶尔夫的弟弟瓦里亚带兵冲入巴塞罗那的王宫,杀死了这个篡位者。瓦里亚于是成了新的西哥特国王,他继续阿陶尔夫的西班牙战争,率军向南推进,一直攻到加地斯,重创了汪达卢西亚王国。瓦里亚来到直布罗陀海峡眺望非洲,正准备一举渡海之际,却又被突如其来的风暴阻挡住了前进的步伐。
西哥特王国发生内乱的消息传来,霍诺留皇帝立即召来大将军君士坦提乌斯,要求他偷袭西哥特人的后方,以迫使对方交还自己的妹妹普拉西迪娅。他还许诺,如果普拉西迪娅能够安然返回的话,他就将把她嫁给君士坦提乌斯。君士坦提乌斯接旨后双眼发光,他马不停蹄地前往高卢,来上演这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瓦里亚闻讯也快速回师,双方在比利牛斯山区对峙数月,不分胜负。公元416年初,两国最终达成和约:西罗马帝国将高卢西南部和西班牙全境割让给西哥特人,并且每年向西哥特王国支付一笔粮食;西哥特王国臣服于西罗马帝国,在战争时期为罗马人提供士兵,并交还普拉西迪娅公主。
▌印有普拉西迪娅头像的罗马金币
公元417年1月1日,在漂泊了6年半之后,普拉西迪娅公主终于回到了意大利。在拉文纳,她受到哥哥霍诺留的热情欢迎,并首次见到了她的未婚夫君士坦提乌斯:他来自达西亚行省,与古老的君士坦丁皇室有远亲的关系;他为人幽默,擅长交际,身材高大,一张滑稽的长脸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匹马”。天主教会激烈地反对这次婚姻,牧师们一致认定,普拉西迪娅作为一个寡妇,应该到修道院里去终身守寡,而不是第二次披上婚纱。但霍诺留皇帝这次否定了他们的要求,君士坦提乌斯和普拉西迪娅快乐地举办了婚礼。一年之后,他们的首个孩子——霍诺里娅公主诞生了。公元419年7月2日,普拉西迪娅又产下一子,西罗马帝国终于迎来了一个男性的皇储——普拉西杜斯·瓦伦提尼安。
霍诺留对小瓦伦提尼安的喜爱溢于言表,为了嘉奖做父亲的君士坦提乌斯,他于公元420年封君士坦提乌斯为执政官,并在一年之后为他加冕为正式的西罗马皇帝,普拉西迪娅也得到了“奥古斯塔”(女皇)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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