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奴隶贸易和中间通道在非裔美国文学史中的影响

在大西洋奴隶贸易开始之前，非洲大陆已进入奴隶制时代，奴隶买卖交易不仅在非洲大陆内存在，也有一些非洲奴隶被卖往欧洲或西亚。从第一批非洲人来到西半球的时间推算，奴隶制在非洲的建立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奴隶贸易跨过撒哈拉沙漠，进入红海地区，使得东非奴隶贸易持续了好几个世纪。1642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 c.1451—1506)为西班牙王国发现了加勒比群岛，1500年佩德罗·阿尔瓦雷斯·卡布拉尔(Pedro Alvares Cabral,1467—1520)为葡萄牙发现了巴西。这些海上探险和新大陆的发现，为以后大西洋奴隶贸易的出现铺平了道路。加勒比群岛和巴西地区适合开办大型甘蔗种植园，发展制糖业。欧洲对糖的需求量非常大；美洲的甘蔗种植园为了满足欧洲市场的需要，不断扩大生产规模，因此对劳动力的需求也不断扩大。1501年欧洲殖民者第一次用船把非洲奴隶从西班牙运到美洲大陆，紧接着1505年又把第二批奴隶运到美洲。直到1518年，才有奴隶直接从非洲运到加勒比群岛。加勒比群岛种植园刚开办时，使用了大量的土著印第安人，但到了16世纪中期，欧洲人和非洲人带来的传染病在加勒比群岛流行，许多印第安人死亡，种植园劳动力更为紧缺。为了满足种植园主对劳动力的需求，非洲黑人被源源不断地掳到美洲，被迫为奴。于是，非洲人代替土著印第安人，成为北美大陆的主要劳动力。到16世纪末，大西洋奴隶贸易量维持在每年一万人左右。17世纪中期，荷兰人以低价向美洲倾销奴隶，导致奴隶贸易量大增。17世纪下半叶，荷兰在奴隶贸易中获得暴利，引起英国和法国的嫉妒和贪婪之心。1650年至1700年期间，英法两国的奴隶贩子，获得皇家授权，组建从事奴隶贸易的公司，从利物浦、南特和其他大西洋港口调集船队，专门从事奴隶贸易。最后，英法奴隶贩子击败了荷兰，在奴隶贸易中独占鳌头。(Collins：131—132)

大西洋奴隶贸易不同于以前非洲部落酋长与欧洲商人、阿拉伯商人之间的奴隶贸易，因为大西洋奴隶贸易在贩卖奴隶人数和对非洲人口生态及社会结构的破坏程度上，都远远超过后者。大西洋奴隶贸易持续了四百多年，数千万非洲人从西非海岸被卖到南美洲和北美洲。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贩卖奴隶的主要地区有所变化，这对大西洋沿岸的非洲社会结构造成很大的破坏性。“18世纪里大多数奴隶贸易都出现在黄金海岸、贝宁海岸和比夫拉地区。”(Collins：130)为了在大西洋奴隶贸易中捞取利益，非洲部落的酋长们建立起各种抓捕和贩卖非洲黑人的机构和队伍，形成了新的部落政治和社会格局。欧洲人贩卖奴隶的技术和设备不但没给非洲带来技术进步，反而拉大了非洲与欧洲的技术差距。美洲对奴隶的需求刺激了非洲奴隶制的恶性发展，破坏了非洲的传统文化，导致许多部落和种族的灭绝。把人当成财产和商品后，非洲奴隶主对黑人的生命更加冷漠、更加功利化。在抓捕、贩卖、奴役和转运奴隶过程中发生的残暴事件，惨不忍睹。非裔美国人在奴隶贸易中所遭受的心灵创伤再过几百年也难以抚平。

大西洋奴隶贸易从1501年一直延续到19世纪中期，美国内战(1861—1865)结束后，个别地区仍有人从事奴隶贩卖活动。通过大西洋的中间通道卖到美洲的非洲奴隶总数至今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数字。“美国学者菲利普·柯丁经过有关数据的仔细研究和估算，认为大西洋奴隶贸易把大约9500万非洲人贩卖到美洲大陆为奴。他进一步推算说，在这个数目中，仅有39.9万非洲人被卖到北美的13个英属殖民地。”(Jackson：4)

大多数奴隶来自西非的沿海地区。美国学者小勒罗伊·贝尼特说：“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不同的部落，有的来自勇猛的豪萨族、性情温和的曼丁哥族、富于创造力的约鲁巴族，有的来自伊波斯族、埃菲克斯族和克鲁斯族，还有的来自傲慢的凡丁斯族、好战的阿散蒂族、精明的达赫明斯族、比尼斯族和森嘎里斯族。”(Bennett：38) 这些被抓的黑人中有非洲的王子、贵族、牧师、商人、俘虏和奴隶，奴隶贩子用脚镣和手铐把他们两个一组地拴在一起编成队，用鞭子驱赶着往海边走。在奴隶贩子的皮鞭下，他们不得不步行数百公里，来到大西洋海岸，奴隶贩子像对待牲口一样检查他们的身体，然后把他们塞进奴隶贩运船的船舱。抓捕黑人的奴隶贩子大多是非洲本土黑人。他们熟悉当地的地理环境，了解黑人聚居地的分布；他们经常佩带刀枪，冲进村庄和城镇，捕捉劳动力强的成年男子，但为了捞取更多的经济利益，妇女儿童也时常成为他们捕捉的对象，几乎所有非洲人都沦为了奴隶贸易的猎物。奴隶贩子认为被掳黑人只不过是猎物，是赚钱的货物而已，根本没有考虑过其民族、宗教信仰或语言等因素，在奴隶贩子之间的讨价还价中，被掳黑人与其子女的未来都被无情毁灭了。成为白人帮凶的非洲奴隶贩子也时常沦为白人的奴隶，曾有白人奴隶贩子证实说：“今天卖掉别人的非洲人，明天他自己也可能被人卖掉。”美国学者依拉·贝宁（Ira Berlin）在《成千上万的人死了：北美奴隶制的前两百年》（Many Thousands Gone: The First Two Centuries of Slavery in North America,1998）里还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非洲本土的奴隶贩子贩卖一批奴隶后，出于社交需要，他和白人喝酒庆祝买卖成交，他在狂欢中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但是，第二天醒来后，他却发现自己被挂上奴隶牌子，胸口也被烙上奴隶标志。他和被他卖掉的奴隶关在同一个船舱，白人船长站在一边，俯视着他，哈哈大笑。(Berlin：102) 由此可见，白人并没有把非洲本土的奴隶贩子视为与他们平等的人。大西洋奴隶贸易中，“在非洲大陆上实施抓捕黑人的具体行动中，由白人直接出面的绑架活动相对来讲很少”(Bruce：20)。 事实上，非洲的许多部落酋长或国王卖给白人奴隶贩子的黑人，或是他们自己的奴隶，或是他们专门抓来卖钱的黑人。没有这些非洲黑人酋长或国王的参与，非洲的奴隶贸易绝不会形成这么大的市场。正如小列洛恩·贝尼特所说：“非洲人和欧洲人都参与了奴隶贸易。”(Bennett：38) 这也正是现代非裔美国人感到很难堪、很难面对的事实——几百年前他们是被自己的祖先卖掉的。虽然非洲黑奴来源于非洲大陆的各个地区，但从宏观上来看，在大西洋奴隶贸易中某个非洲地区的黑奴被贩卖到美洲某个地区可以划分出一个大概的分布格局。20世纪中期和后期一些非裔美国人到非洲大陆去寻祖，不少人找到了他们的祖先留在非洲大陆的后代。(www.xing528.com)

从非洲西海岸到美洲大陆东海岸之间的跨大西洋航程，一般被称为“中间通道”，实际上这是一条充满噩梦和罪恶的水上通道，因为所有被掳的非洲黑奴都是通过此航线运往美洲各地的。当时的船只按上船奴隶的数量从奴隶贩子那里收取费用，对于贪婪的船主而言，多装一个奴隶就意味着多赚一份钱，而船上奴隶的死亡是奴隶贩子的损失，与船主无关。因此，船主总是千方百计地超载，以追求经济利润的最大化。有记载显示：“除去船员和船上的给养，一艘只有90吨的轮船竟装载了390名奴隶。由于贩奴船只超载现象极为普遍，英国国会被迫规定：200吨位的船只，每三吨的容积装载奴隶不得超过五人。”(Franklin：56) 这一规定在实际营运中并未得到真正的落实。装载更多的奴隶意味着赚取更多的运费，很少有贩奴船主能抑制住贪婪而不竭力往船上多塞进几个奴隶。由于装运的奴隶过多，奴隶在船上几乎没有站、坐或躺的足够地方，奴隶被两个两个地拴在一起，手脚都被链子锁着，连微微伸展四肢的空间都没有。船上的人员拥挤和恶劣的卫生状况经常引起疾病的爆发和传染病的肆虐。奴隶在运输过程中死亡率之高，令人触目惊心。

大约90%从“中间通道”幸存下来的非洲黑人被送往巴西和加勒比海热带地区的甘蔗种植园当奴隶。由于所需奴隶可以通过“中间通道”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种植园主为了经济利益，驱使奴隶拼命干活，大量黑奴被活活累死，黑奴生育子女的可能性非常小。大西洋奴隶贸易给非洲大陆造成严重的人口生态失衡，并形成了一个可怕的供需轮动链条：一批奴隶在美洲大陆累死；随后，新一批非洲大陆的黑人就会被贩卖，以填补空缺。

大西洋奴隶贸易是人类历史上值得注意的人口大迁移之一，在这个奴隶贸易中出现的残忍和野蛮事件罄竹难书。数百年后的今天，当历史学家和读者再次接触到这部非裔美国人的血泪史时，仍会悲愤不已。面对如此残忍的奴隶贸易，任凭是谁都会感到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