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历史的瞬间被阴谋笼罩
康熙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十三日傍晚。一向安静的北京西郊畅春园突然狂风四起,一阵飞沙走石之后,畅春园又被一场罕见的大雾笼罩着。当日戌刻,一代英主康熙皇帝停止了呼吸。从丑刻(凌晨1~3时)到戌刻(晚上7—9时),前后大约20个钟头,大清朝完成了国家最高权力交接,同时一场旷日持久的皇位争夺战尘埃落定,新帝雍正即位。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闪电的一瞬,然而这里隐藏着清王朝三百年历史上最大的一个谜。以至成为中国古代两千年皇权承续上最为惊心动魄、最扑朔迷离。最具有戏剧性的一幕。
雍正的即位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十七阿哥胤礼当晚在大内皇宫值班,得悉父皇去世,立即奔往畅春园,行至西直门大街时,恰好遇到正在维持治安的步军统领隆科多,隆科多告诉他四阿哥胤禛已经登大位,只见胤礼“神色乖张,有类疯狂”,掉转马头奔回自己府第,并未到宫门迎驾伺候。十七阿哥胤礼对雍正继位仅仅震惊而已,其他阿哥则对多年以来储位之争以如此方式结局都公开表示难以接受。据雍正日后的忆述,康熙去世当晚,九阿哥贝子胤禟得知由四阿哥继皇位后,即“突至朕前,箕踞对坐,傲慢无礼,其意大不可测,若非朕禛定隐忍,必至激成事端”八阿哥贝勒胤禩亦于夜深时与三阿哥胤祉去庭院,密语多时,急筹对策。稍后十四阿哥贝子胤禵从西宁回京奔丧,路上即扬言:“如今我之兄为皇帝,指望我叩头耶?我回京不过一觑梓宫,得见太后,我之事即毕矣!”胤禵抵京后径自“行文礼部”,故意询问如何晋见新皇的礼仪。及见雍正之时,又“远跪不前”,表示不能承认雍正承统的既成事实。胤禟还对左右亲信说:“不料事情竟至如此,我辈生不如死!”慨叹:“事机已失,悔之无及。”总而一言之,康熙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十三日深夜发生的大事,真正令人们震惊、疑虑和难以相信的倒不是皇帝崩逝,因为这早在预料之中;而是皇位竟落到了四阿哥胤禛之手,朝野舆论一致看好的十四阿哥胤禵却被剥夺了皇位的继承权。
十三阿哥胤样像
雍正鉴于局势险恶,全面加强了戒备。命七阿哥淳郡王胤祐守卫畅春园,大内宫禁则派十六阿哥胤禄护卫,最关紧要的是从畅春园到乾清宫一路的安全警卫工作,十三阿哥胤祥是雍正最亲信的兄弟,自然由他总管此事,而要害之处的兵力部署,就由负有京师卫戍之责的步军统领隆科多具体实施了。一切部署停当,雍正才将康熙遗体安奉于黄舆之上,连夜运回皇宫大内,准备在乾清宫举行殡殓大典。
城内军民几乎在同时得知了康熙皇帝晏驾的噩耗,顿时流言四起。隆科多下令京城九门紧闭,诸王不接到令旨,任何人不得进入紫禁城。京城立即陷入一片恐怖气氛。
康熙皇帝一生文治武功,占尽风采,唯独在选接班人的问题上颇为头疼。太子废而复立之,立又复废。他为平息诸子夺嫡争储的不息争斗,心血耗尽,精神上造成巨大伤痛,但以他丰富的政治经验,不会不理会皇位继承人这件大事,况且他已是年届花甲、身体每况愈下的老人,接班人的问题更不允许疏忽大意。
当第二次废太子时,康熙心目中已经有了继承的人选。他以后所作的一连串安排,看起来相当理想,但结果却是他所万想不到的。他的计划完全落空了。
康熙五十一年(1712)再废太子之际,三阿哥诚亲王胤祉似乎最有希望继立为皇储。胤祉居然以储君自命,但三阿哥胤祉年龄偏大,安邦治国的政治才能显得不够。此外在争储的激烈角逐中,胤祉几乎没有同党,显得缺乏实力。(www.xing528.com)
八阿哥胤禩在夺嫡的明争暗斗中表现很突出,被皇父斥为有“梁山泊义气”,他能够得到宫廷内外,除了太子党以外的最广泛的支持,可以说他在夺嫡反复较量时结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全班人马,八阿哥胤禩虽尽全力推倒了他通向帝位的最大障碍—太子胤礽,但同时也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种种弱点,康熙剥夺了他的皇位继承权。皇太子再废以后,同时胤禩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进一步下降。在这种情况下,皇四子胤禛的同母弟十四阿哥胤禵成了康熙风烛残年之际冉冉上升的一颗耀眼新星。他的地位蒸蒸日上,被封为询郡王,慢慢成为康熙心目中可承大统的爱子。胤禵于兄弟中最为康熙所钟爱。康熙五十七年(1718)被皇父任命为抚远大将军,率大军援藏,朝野上下几乎无人怀疑他是皇帝心中最理想的皇储。谁也没有想到,窥伺神器已久的四阿哥雍亲王胤禛开始积极活动起来,使万众瞩目的皇统继承结局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康熙五十一年(1712)太子被永远地废黜之后,储位竞争以新的形式、新的格局继续进行,而四阿哥胤禛堪称最精明的一个竞争者。他的精明,首先是他在深刻地总结了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失败教训的基础上,对自己所面临的形势作了极为透彻的分析;他的精明还在他基于对形势的正确分析,制定了扎扎实实、卓有成效的争夺储位的政策和策略。而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因此争夺皇位的竞争对手们谁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当时已晋封雍亲王的四阿哥门下一个名戴铎的谋士给主子秘密写了一封长信,开首便是对形势的分析和基本对策,到底是旁观者清。当第一轮争储大战刚刚落下帷幕时,把错综复杂的战局分析得非常精辟的人,恐怕只有雍邸谋士戴铎一人。四阿哥欲想取得最后胜利,从根本上讲,就是要处理好与皇父、与诸兄弟的矛盾。胤礽等的失败,在于对皇父“过露其长”,对兄弟则威逼过甚。戴铎为主子规划的对付皇父及诸兄弟的方略可概括为“孝以事之,诚以格之,和以结之,忍以容之”十六字要诀。戴铎的明智过人,还在于他深知光靠皇帝、诸兄弟以及“公论”的好感还不够,到争储的关键时刻还得有实力,有布置好的死党出力相助。这些死党要从“本门之人”中及早培养。
戴铎思维缜密、见解深刻,因而博得主子由衷的赞赏,这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主奴二人心是相通的。胤禛正是以“孝以事之,诚以格之,和以结之,忍以容之”来处理父子兄弟的复杂关系,才安然通过了康熙四十七年(1708)废太子后的惊涛骇浪。等到第二次废太子的时候,胤禛正沉迷于佛法,这样可以表明自己无心逐鹿,亦可理解其净心学佛,以实践皇父“戒急用忍”的告谕。但不管如何理解,他把自己打扮成看破红尘的世外人,正是为了掩护日益加紧的争夺储位的活动。
康熙五十五年(1716)秋天,当时还是雍亲王的胤禛接到门下人戴铎的书启,信中写他到福建上任路经武夷山时,看见一个道士,“行径甚怪,与之交谈,言语甚奇,俟奴才另行细细启知。”这些在一般人看来并不稀奇的话,却使胤禛兴奋异常,他蛮有兴趣地在书启批语中追问戴铎:“所遇道人所说之话,你可细细写来。”戴铎遵命回禀,说他见到道士的时候,曾暗中询问自己主子的前程如何?道士回说:“乃是一个‘万’字命。”戴铎又说详细情形等将来到京时再行禀告。胤禛见信后十分高兴,在信上批道:“你得遇如此等人,你好造化!”他把道士看做异人,能先知先觉,能言人的祸福,能预卜人的未来,得与这种人交往,当然是福大命大有造化之辈了。道人说胤禛是“万”字命,就是说雍正将离开雍亲王府邸,龙飞九五,进入大内,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胤禛在欢快之余,也还有点不满足,就是戴铎没有把道士的话详尽写出来。他急于知道究竟,等不得戴铎回京,就命令送信的奴才将道人所说的话“细细写来”。 胤禛对武夷山道士的话,如此关心、重视,无非是因为其话中有“万”字命的内容。这可是当时胤禛及其弟兄们都关注的事!胤禛的八弟胤禩,请相命人张明德看相,张奉承他是“贵相”,必将“福寿绵长”。胤禛的另一个弟弟大将军胤禵让张恺算命,张献媚地说他:“元武当权,贵不可言,将来定有九五之尊。”这三兄弟,都与三教九流结缘,都希望有朝一日应了术士的话登基称孤。他们的父皇康熙因张明德教唆胤禩夺嫡,而将张明德处死,胤禩也因此落了不是。可见这种算命是犯罪的行为。戴铎对武夷山道士的话总是不敢详述,也正是怕泄漏出去获罪。胤禛被道士的一个“万”字命惹得振奋不已,竟不顾忌这个禁规,生动地反映了他对皇位的觊觎。在康熙朝的储位之争中,出世的道士并没有超凡脱俗,也成了皇子们的谋臣策士。
康熙诸子从小多养育在外,或在皇太后宫中,皇父对这个头发卷曲,有些阴郁、急躁的孩子也看得更透,他不喜欢四阿哥“喜怒不定”的毛病,屡屡告诫他要“戒急用忍”,以至四阿哥已长成三十来岁大人的时候,康熙还提及他的“喜怒不定”。康熙三十七年(1698)四阿哥禛首次得到了多罗贝勒的封爵,那一年他二十一岁。他的三位兄长,其一是太子胤礽,另两位胤禔和胤祉,却都封了多罗郡王,而胤祉仅大他一岁;同时被封为贝勒的几个兄弟中八阿哥只比他小三岁。这样看来,在皇父的眼里,四阿哥的地位不突出。
胤禛力争在你死我活的皇子党派倾轧中持不偏不倚的立场,康熙自废斥太子之后,精神受到沉重打击,身体状态每况愈下。胤禛随侍在旁,奉汤侍药,令康熙十分感动。康熙在病中,心情很苦闷,胤禛能频频请安,嘘寒问暖,年迈的康熙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好感因此每每递增。总之,在皇太子废而复立、旋立旋废的政治风波中,与失败得最惨的大阿哥胤禔、八阿哥胤禩和皇太子胤礽相比,四阿哥胤禛受益独多。
康熙五十七年(1718),诸王争储风声日紧,十四阿哥胤禵被命为大将军王,形势对胤禛更加不利。戴铎认为有必要提醒主子加紧延揽人才。胤禛笼络到的两个最有实力的人物是年羹尧与隆科多。年羹尧为雍邸人,其妹妹是雍亲王侧福晋,康熙四十八年(1709)任四川巡抚,康熙五十七年(1718)升四川总督,康熙六十年(1721)任川陕总督,年羹尧为胤禛极力拉拢之人。隆科多是佟国维第三子,他与康熙既是表兄弟,又是姻兄弟。康熙第二次废太子前,即命一等侍卫隆科多署理步军统领事,直到康熙去世,隆科多一直担任此要职。这表明,康熙对隆科多的忠心绝对信任。在清朝,步军统领掌京城九门锁钥,统帅八旗步军营两万余官兵以及巡捕营步骑五千余。因此,步军统领一职皇帝要从满洲亲信大臣中特选。隆科多最终地转向胤禛,是胤禛日后坐稳皇位的关键。除年羹尧、隆科多之外,在朝臣中,胤禛和复起的大学士马齐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胤禛对皇位所抱的野心,他为争取未来皇位所付出的努力,都不在其他皇子以下,但他善于韬光养晦,善于玩弄两面派手法,这样,尽管他暗中进行着积极而卓有成效的各种准备工作,但并未暴露任何声迹。康熙以为他仁孝可嘉,无党无偏,与诸兄弟能友好相处;野心勃勃的兄弟们也误以为他无心问鼎皇位,并不把他视为竞争敌手;朝野舆论,也把这位皇邸中性喜谈禅说道的富贵闲人忽略了,在有希望继位为皇帝的候选人名单里,竟没有四阿哥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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