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美籍俄裔犹太诗人约·亚·布罗茨基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是该奖历史上最年轻的获奖者之一。他是以一个列宁格勒(彼得堡)“地下诗人”的身份闯入俄语诗坛的,但是,早在他于1996年在纽约去世之前,他就已经被视为20世纪后半期最伟大的俄语诗人了。在自传体散文《小于一》中,布罗茨基曾写道:“一个人也许是小于‘一’的。”〔42〕他也许是在暗示,一个人永远也无法完整地展示出自我,或者,一个人永远也无法完整地体验自己的内心世界。换一个角度,我们却以为,一个人,当他具有了空前丰富的经历和体验,并将这样的体验换化为审美的对象和诗歌的结晶时,他也是有可能大于“一”的。布罗茨基自“小于一”开始,逐渐丰满为一个显赫的诗歌象征,在20世纪世界诗歌的历史中留下了高大的身影。
生平创作道路
约瑟夫·亚历山德罗维奇·布罗茨基(Иосиф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Бродский,1940年5月24日生,1996年1月28日去世)生在列宁格勒一个海军军官家庭,幼年在战争期间度过,战后第2年走进学校,15岁时主动退学。从此,列宁格勒(即彼得堡)就成了布罗茨基的大学,犹如喀山之于高尔基。布罗茨基曾称彼得堡为“俄罗斯诗歌的摇篮”,这座城市同样也是他诗歌创作的“摇篮”。
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同时也为了寻找一种更为自由的生活方式,布罗茨基十几岁时就在彼得堡的一家工厂当铣工,后在一家医院的太平间里当守尸人,并顺带为死人整容。此后,布罗茨基浪迹于“人世间”,从司炉到实验室的工人,从搬运工到勘查队员,先后从事过十几种工作。他在勘查队工作的时候,几乎走遍了苏联各地。在浪迹天涯、遍尝人生的酸甜苦辣的同时,布罗茨基爱上了诗歌。尽管他的诗作很少有机会发表,只以手抄本的形式在地下流传,但对俄罗斯和外国诗歌大师的深入阅读,与一些诗歌爱好者的相处,尤其是与俄罗斯诗歌大师阿赫玛托娃的接近,使他意识到,诗歌是投向他生活的一束灿烂的阳光,诗歌成了他生命的全部意义所在。但是,诗歌同时也成了他后半生动荡生活的导火线。
1963年11月29日,《列宁格勒晚报》第281期上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题为《文学寄生虫》,对当时并不出名的列宁格勒青年诗人布罗茨基进行了点名批评。次年2月的一天,走在大街上的布罗茨基突然被塞进一辆汽车,带到了警察局。2月18日受审后,布罗茨基被关进疯人院。3月13日,布罗茨基再次受审。在审判中,女法官与布罗茨基有过这样的对话:“你为什么不工作?”“我工作,我在写诗。”“我在问你,你为什么不劳动?”“我劳动了,我在写诗。”“是谁教你写诗的?”“我想……是上帝。”〔43〕在第二次审判之后,布罗茨基被以“不劳而获罪”判处5年流放的刑期,被流放到苏联北部边疆阿尔汉格尔斯克州科诺沙区诺林斯科耶村。这就是当年轰动一时的“布罗茨基案件”。这一事件发生时的20世纪60年代中期,是东西方激烈“冷战”的时期,因此,西方媒体对“布罗茨基案件”进行了大肆渲染,使得布罗茨基一时名扬天下。尽管布罗茨基在法庭上表现得很自信,很坦然,尽管人们可以猜测,正是这次案件宣传了布罗茨基和他的诗,并为他以后的获奖奠定了基础,但这一事件对于年仅20余岁的他来说,无疑还是一个打击,一场灾难。布罗茨基被流放以后,彼得堡的许多文化名流,如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诗人马尔夏克、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和楚科夫斯基等人,都曾出面为营救他而奔走,而其中最积极的营救者就是布罗茨基的诗歌导师阿赫玛托娃,她甚至挺身而出为要求释放布罗茨基的呼吁书征集签名。在阿赫玛托娃的努力下,布罗茨基只服了一年半刑,就回到了列宁格勒。但是,归来后的布罗茨基似乎仍难容于当局,5年之后的1972年,布罗茨基被告之,他已成为苏联社会所不需要的人,一架飞机将他带到维也纳,他被迫开始了流亡西方的生活。一次,阿赫玛托娃在与人谈到布罗茨基的经历时感叹地说:“他们给我们这个红头发的小伙子制造了怎样的一份传记啊!这经历他似乎是从什么人那儿租用来的。”〔44〕
到了西方以后,布罗茨基的生活安定了下来。在维也纳,他得到了著名英语诗人奥登的热情帮助,奥登把他介绍给了西方的诗歌界和出版界。不久,布罗茨基接受了美国密歇根大学要他去该校任教的邀请,移居美国。之后,他又在美国的多所大学执教,并迅速融入了美国的主流文化圈,尤其是在他于198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更成了一位世界级的大诗人。1977年,布罗茨基加入了美国籍,但他的流亡者的身份和心态似乎并没有立即随之结束。比如,人们在谈到他时,仍常常称他为“俄语诗人”。
1996年1月29日,布罗茨基因心脏病发作,在美国纽约病逝。后来,他的灵柩被安葬在了意大利的威尼斯,那里是他夫人的故乡,更是眷念古代文明的他为自己选定的一处归宿。
抒情诗歌创作
布罗茨基走过了一条曲折却又顺利的创作道路。布罗茨基的研究者们,通常以布罗茨基的被流放(1964)、他的流亡生活的开始(1972)和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987)这3个重大事件为基点,将他的创作划分为4个阶段。
据说,布罗茨基是从15岁开始写诗的。那些最早的诗是什么样的,我们不得而知。如今在布罗茨基的各种选本中排列最前的诗作,大都写于60年代初,也就是在他与莱茵等结为诗友并拜阿赫玛托娃为师之后。布罗茨基这一时期的诗大都写得比较严谨、简洁,因为,他曾将莱茵的一句话奉为座右铭:写诗要尽量不用形容词。然而,他这一时期最成功的一首诗,却洋洋洒洒地长达200余行(不过其中仍然几乎没有形容词),这就是他那首著名的《献给约翰·邓恩的大哀歌》(1962)。这就是该诗的头尾两小段:
约翰·邓恩睡了,周围的一切睡了。
睡了,墙壁,地板,画像,床铺,
一切都睡了。水罐,茶杯,脸盆,
无处不在的夜:在角落,在眼睛,在床铺,
在纸张间,在桌上,在欲吐的话语,
在话语的措辞,在木柴,在火钳,
在冰冷壁炉中的煤块,在每一件东西里。
在上衣,在皮鞋,在棉袜,在暗影,
在镜子后面,在床上,在椅背,
又是在脸盆,在十字架,在被褥,
在门口的扫帚,在拖鞋。一切在熟睡。
熟睡着一切。窗户。窗户上的落雪。
邻居屋顶白色的斜面。屋脊
像台布。被窗框致命地切割,
整个街区都睡在梦里。睡了,
拱顶,墙壁,窗户,一切
铺路的卵石和木块,栅栏,花坛。
没有光在闪亮,没有车轮在响动……
睡吧,睡吧,邓恩。睡吧。别折磨自己。
上衣破了,破了。挂起来很是忧伤。
这时你看,有颗星在云层里闪亮,
是她在久久地把你的世界守望。
邓恩是英国17世纪的一位玄学派诗人,其诗歌所具有的神秘的意境、严谨的语言和瑰丽的形象,都让布罗茨基折服,布罗茨基因而写了这首献诗,试图与这位逝去的先人进行一番跨越时空的交流。这首诗是布罗茨基的成名作,诗写出来之后,布罗茨基多次在公众场合朗诵此诗,均引起热烈的反响,后来,此诗在列宁格勒的一份地下文学刊物上刊出,不久传到国外,给作者带来了广泛的声誉。这首诗与传统的俄语诗歌的确有很大的不同,从选题到写法,从形象到情绪,它在当时都让人耳目一新。从体裁上看,这是一首不是长诗的长诗;从风格上看,这是一部不是史诗的史诗。全诗既肃穆庄严,又哀婉绵密。这是一个生者对死者的访问,是一次历史与现实的交谈,灵魂与肉体的对话。作者从人写到动物,从景物写到生物,从实物写到概念,极力铺陈、渲染。诗中,作者直接使用的名词多达数百个,“夜”、“黑暗”、“暗影”等词频繁出现,“睡”(спать)和“睡着”(уснуть)两个动词及其变化形式,更是被无所顾忌地分别使用了50余次和20余次。这种大手笔的重复,不仅营造出了梦幻的场景,更迭砌出了一种崇高的氛围。此诗传到国外之后,由于它是以一位英国诗人为对象的,因而更容易为西方读者所接受,布罗茨基从此在国外获得了一定的声誉。在写作此诗后不久,西方的一家出版社就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诗集《长短诗集》(1965)。
从1964年的流放到1972年的流亡,这期间的近10年,是布罗茨基最认真、刻苦的创作时期,现在看来,也是他收获最丰、成就最高的时期。他在被流放后不久写的《献给奥古斯都的新章》一诗中写道:鸟儿全都飞回了南方,我多么孤独,又多么勇敢,甚至没有目送它们远行,我不需要南方。从这首诗起,孤独作为主题就深深地扎根在了布罗茨基的诗歌中,成为他整个创作的一个“母题”。流放归来之后,布罗茨基的创作热情高涨,诗艺日臻成熟。他的诗作所具有的那种深邃的历史感和立体的雕塑感、激烈的内在冲突与冷峻的抒情态度和和谐统一的独特韵味,在《狄多和埃涅阿斯》(1969)一诗中得到了典型的体现。
这个伟大的男人远眺窗外,
而对于她,整个世界的终端,
就是他宽大的希腊外衣的边缘,
犹如凝固的大海一般的外衣上(www.xing528.com)
那丰富的褶皱。
他却
远眺窗外,他此时的目光
离此地如此遥远,双唇
冷却成一只贝壳,其中
潜伏着呼啸,酒杯中的地平线
静止不动。
而她的爱
只是一尾鱼,——它或许能够
跃进大海跟随着那船,
用柔软的身体劈开波浪。
有可能超过那只船,——然而他
沉思着已踏上滩头。
大海于是成了眼泪的大海。
但是众所周知,正是
在绝望的时刻,吹起
一阵顺风。于是伟大的丈夫
离开了迦太基。
她伫立,
面对她的士兵在城墙下
燃起的一堆篝火,
火焰和轻烟之间颤抖着幻象,
她在这幻象中看见,
迦太基无声地倾塌了,
比卡托的预言早了许久。
这首仅20余行的抒情诗,却既有雕塑般的凝固感,又有十分紧张的情节发展。它如同一出微缩的古希腊悲剧,具有典型的古典遗风。两个主人公,即狄多和埃涅阿斯的对立,构成了全诗的内容,据说,特洛伊城的英雄埃涅阿斯在特洛伊沦陷后流亡到迦太基,迦太基的女王狄多收留了他,并深深地爱上了他,但埃涅阿斯却听从使命的召唤,毅然离开了迦太基,而狄多则因绝望而自杀。在这首诗中,描写埃涅阿斯的诗句和描写狄多的诗句交替出现,像一个特写镜头分别摇向两个人物,在镜头的“切换”处,作者将诗行切断(即诗中的“他却”、“而她的爱”、“然而他”和“她伫立”等处),既突出了转换,也强调了对立。这是男人与女人的对立,也是事业与爱情的对立、理智与情感的对立。诗人没有直接描写两个人物紧张、矛盾的心理活动,而完全以冷峻的外部描写来传达内心。伟大的男人埃涅阿斯远眺窗外,不为女人的柔情所动,他紧抿着贝壳一般的嘴一言不发,也不饮美酒,当顺风吹起,他果断地扬帆出航,去完成他肩负的使命,正是在这一时刻,他实现了他的“伟大”;而柔情似水似鱼的女王,终于留不住心爱的人,她的眼泪汇成了大海,她的理想彻底破灭了,于是,她在篝火的幻象中预见了她的国家的毁灭。除了人物的对立外,诗中还有场景的转换、动静的对比和时间的错位。诗开始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两个人物都静默在压抑的氛围里,狄多看着埃涅阿斯,而后者却看着远方。窗口是一个中介物,它串联起此处和大海,同时也造成了封闭和开放、限制和自由的强烈对比。大海曾被普希金称为“自由的元素”(《致大海》),在这里,它也表示一种自由,象征一种来自远方的神圣召唤。大海是这首诗的中心形象,除了埃涅阿斯远眺的大海外,还有与之对立的外衣构成的“凝固的大海”和狄多流下的“眼泪的大海”,以及毗邻大海的“滩头”。以海为中心的场景转换,是与动和静的对比同步进行的。埃涅阿斯的决心是坚定的,因此对他的刻画所用的是雕塑般的手法,如他衣服上的皱褶像凝固的波浪,他的双唇像紧闭的贝壳,酒杯中的酒静止不动,就连他扬帆起航的动作也被处理成静态的,即“沉思地”走向滩头。而狄多的感情却被写得活动了起来,她柔软的身体如鱼,她涌动的热泪似海,她面对跃动的火焰在幻觉中走向了自己的毁灭。这静与动的对比,其实就是主人公性格和情绪的对比。诗的最后一行是一个时间状语,它被分开排列,造成一种割裂感和距离感。卡托作为古罗马的执政官,极端仇视迦太基,可迦太基的灭亡却在卡托之后。但这里所说的“早了许久”,并不一定是指真实的历史时间,是狄多的“幻象”,或者说,是她的爱情和绝望,导致了迦太基的灭亡,因此是“早了许久”。这里的时间错位,突出了狄多爱情悲剧的毁灭意义。由此可见,人物的对立,被置于对立的时间和空间中,在紧张的冲突氛围中,狄多和埃涅阿斯的爱情悲剧,不,也许是整个人类的感情和理智的矛盾,被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同时,这里写的也是人与人之间的隔膜,是另一种孤独。
流亡之后,布罗茨基诗歌中的孤独感越来越深重,渐渐地与时间和死亡的主题结合在了一起。一位美国学者在将布罗茨基的诗与普希金的诗作了一番比较之后写道:“总的说来,普希金是俄罗斯诗歌中心灵和肉体的健康、精神的健全、激情的充沛之最充分的体现。而在布罗茨基的诗中,舒适、慵困、友谊、欢快的宴席、轻松幸福的爱情、人间财富和身体健康带来的快感等享乐主义的主题,是绝对没有的。”〔45〕在《1972年》(1972)一诗中,他这样写道:
心脏像松鼠,在肋骨的枯枝间
跳跃。喉咙歌唱年龄。
这——已经是衰老。
衰老!你好,我的衰老!
血液滞缓地流动。
双腿匀称的构造时而
折磨视力。脱下鞋子,
我提前用棉絮拯救
我感觉的第五区域。
每个扛锹走过的人,
如今都成为注意的对象。
衰老和死亡,都是时间对人的“赠与”。“时间”一词以大写字母开头不断出现在布罗茨基这一时期的诗歌中,被当作主宰一切的主人、敌人和刽子手。时间摧毁一切,如布罗茨基形容,“废墟是时间的节日”,“灰烬是时间的肉体”。在这里,布罗茨基把他的孤独主题、死亡主题与时间主题对接,并由此扩展开去,在人、物、时、空的复杂关系中继续他对生命的探究。《科德角摇篮曲》(1975)是诗人这类思考的集中体现,诗中认为“空间是物”,时间是“关于物的思想”,“时间大于空间”,它的形式是生命。空间,作为永恒的、不朽的时间的对应体,是物质的。但它和时间一样,都是人的依赖。人在本质上属于时间,在形式上属于空间,人是“空间的肉体”。生命的人与静止的物相对立,但时间却能将两者调和。作为时间之一种手段的死亡,把人变成物,同时在人身上实现着时间与空间的分裂。人被时间杀害,却又通过时间脱离了空间。这样,布罗茨基诗中的生命便具有了某种形而上学的意味。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布罗茨基成了一个国际文化名人,忙于各种应酬,诗歌的创作热情似乎有所下降,与此同时,他这一时期的散文创作,尤其是先后出版的两部英文散文集《小于一》和《悲伤与理智》,都获得了广泛的好评。
在近40年的写作生涯中,布罗茨基总共写下了近千首抒情诗、百余万字的各类散文和许多其他体裁的作品,先后出版了几十种各类作品集,其中较常为人所称道的有:《长短诗集》(1965)、《荒野中的停留》(1970)、《美好时代的终结》(1977)、《语言的部分》(1980)、《罗马哀歌》(1982)、《献给奥古斯都的新章》(1983)、《小于一》(1986)、《悲伤与理智》(1995)。
布罗茨基是一个非常现代的诗人,他的诗歌所具有的语言试验色彩、“死亡的练习”的主题和面对世界的深刻的怀疑精神,甚至使有的评论家将他称为“后现代诗人”;然而,布罗茨基又是诗歌传统的谦逊继承者。在俄语诗歌传统中,他有选择地接过了曼德尔施塔姆、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等人的诗歌薪火,将他们对诗歌文明的眷恋、对诗人个性和尊严的捍卫等诗歌基因综合了起来,从而成了“白银时代”俄语诗歌集大成式的传承者。需要指出的是,布罗茨基不仅是俄语诗歌的传人,他还在英语诗歌中找到了他感觉亲近的传统。17世纪英国玄学派诗歌的意象,弗罗斯特的诗体和奥登的批判精神,都对布罗茨基产生过非同一般的影响。诺贝尔文学奖的授奖人在给布罗茨基授奖时曾说:俄语和英语是布罗茨基观察世界的两种方法,掌握了这两种语言,他犹如坐上了一座高峰,可以静观两侧的山坡,俯视人类和人类诗歌的发展。同时继承着两种平行的文学传统,并在创作中成功地将两者融为一体,这是布罗茨基对20世纪世界诗歌做出的最大贡献。基于对不同时代、不同语种和不同大师的诗歌遗产的融会贯通,布罗茨基成了20世纪最杰出的诗人之一;而他的充满了革新精神的创作,又成了20世纪诗歌遗产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如今,在他去世之后,我们感到,俄语诗歌的世界影响在逐渐下降,俄罗斯侨民文学也仿佛走到了尽头,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才更清楚地意识到了布罗茨基在20世纪俄语文学历史中的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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