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辛亥革命失败了,而俄国的十月革命却成功了。这一事实震动了中国不少先进分子,使他们产生了了解俄国、考察俄国的愿望。蒋介石也是其中的一个。
还在1919年,蒋介石就萌生了赴俄考察的愿望。当年1月1日日记云:“今年拟学习俄语,预备赴俄考察一番,将来做些事业。”此后,他即经常研究俄国形势,注意俄国革命的消息。当年夏,苏俄红军击败高尔察克和尤登尼奇的叛乱武装,蒋介石在日记中欣喜地写道:“列宁政府之地位,更加巩固矣!”(27)不久,他阅读《俄国革命记》一书,深受吸引,在日记上写下了“企仰靡已”四字(28)。这以后,他把俄国革命看成“一个新纪元”,如有人攻击俄国革命,必与之力争;如有人攻击共产党,必竭力为之辩护(29)。同月下旬,开始学习俄文。自此,日记中不断出现“往读俄文”、“习俄文”等记载。有一段时期,还曾向朱执信学习俄语(30)。
1920年3月,蒋介石与戴季陶商议,准备赴俄考察(31)。当时,孙中山正在积极筹划讨伐盘踞广东的桂系军阀,但蒋介石对它的成功可能估计很低,热衷游俄。同月3月9日日记云:“身不能自立,与世浮沉,友道日乖,国事益棼,与其赴粤作无价值牺牲,不如游俄自练志识。”此后,蒋介石作了认真的准备,借了路费,计划与戴季陶、廖仲恺、朱执信等结伴同行。9月7日日记云:“与各友谈天,以粤军作战无望,又想起赴俄考察政治,为彻底解决国是之计。”其后,他多次计划赴俄,孙中山也有派他的想法,但直到1923年8月,蒋介石才受孙中山任命,作为孙逸仙博士代表团团长赴苏。
蒋介石到苏后,陆续会见外交人民委员契切林、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斯克良斯基、红军总司令加米涅夫、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加里宁、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托洛茨基等人。蒋介石对他们都印象良好。9月3日、5日,和契切林会见后,在日记中留下了“相见时颇诚恳”、“情态挚恳”、“彼此甚款洽”等记载。9月9日,会见斯克良斯基、加米涅夫后,感到“其人和蔼可亲”,“亦实心助我者”。11月4日,会见加里宁后,认为其人“完全一农民,语言诚笃”,“比吾国黎元洪之狡猾荏馁,迥然殊异,诚不愧为劳农专制国之议长矣!”
蒋介石对俄国社会状况也印象良好:
9月9日日记云:“俄国人民,无论上下大小,皆比我国人诚笃恳挚,令人歆慕,此点各国所不及也。立国之大本,其在斯乎!”
9月17日日记云:“(苏俄军队)上下亲爱,出于自然,毫无专制气味,而政党代表与其团长亦无权限之见。”
11月4日日记云:“苏俄各地各所,皆有少年共产党支部。对于青年,竭意培植。是其第一优良政策。厚农工而薄士商之制度,吾亦无间言矣!”
11月7日日记云:“苏维埃政府对于人民已有相当基础,殊足以破帝国主义之胆,吾于苏俄无敢轻量。”
可见,蒋介石对俄国社会状况相当满意。(www.xing528.com)
在访问过程中,蒋介石对俄国也有不良印象。最初,他觉得苏俄外交人民委员会和党部的中、下级工作人员不好,傲慢、缺少服务精神,不守时、不守信。蒋介石在日记中指斥他们“下流无赖”(32),有几次,气得蒋介石要拂袖回国。
在蒋介石日记中也有对苏联较为严重的批评。10月11日日记云:“党人好尚意气,争权利,而俄党下级人员较吾中国更甚。吾为吾党哀,并为俄党虑矣!”11月24日日记云:“少数人种集权,排斥异己,以自专恣,亦其国之一大坏象也。吾为之危。”(33)这些批评,接触到了苏联政治体制中的带根本性的问题。
使蒋介石最不愉快的是他和共产国际领导人季诺维也夫的会见。11月25日蒋介石参加共产国际执委会会议,发表演说,蒋介石自觉“从容而有条理”,但是,季诺维也夫却在报告中批评国民党对京汉铁路工人罢工态度冷漠,对三民主义评价也不高,声称它只是“革命初期的政治口号”,而且特别着重警告:“民族主义的内容是中国独立”,“它不应用中国资本家阶级的统治去取代外国帝国主义的统治”(34)。云云。这使蒋介石很不高兴,曾在答词中有所辩解,声称“我们不是为资产阶级而进行革命工作的”,“目前我们希望,小资产阶级(和我们)建立反对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统一战线。但是我们并不为它的利益而斗争”。28日,共产国际主席团作出《关于中国民族解放运动和国民党问题的决议》,要求国民党人“不仅要消灭外国资本的残酷剥削,而且也要消灭本国资本的残酷剥削”;又称:“至于中国的民族工业,国有化原则在现在也可适用于它。”(35)这些,显然和蒋介石的“两个阶段”的理论相抵触。同日蒋介石日记云:“检收文件,审查第三国际对吾党决议文,浮泛不切,其自居为世界革命中心,实太虚骄,而领袖徐维诺夫,似有颓唐不振之气。吾知不久必有第四国际出现,以对待其不正之举也。”
蒋介石此行的任务是:1.讨论建立政治思想战线的方案。2.争取苏俄援助,建立西北基地。为此,蒋介石准备了一份军事计划,要求苏联在蒙古的库伦“以俄罗斯红军的名义”为国民党训练士兵,然后,“以国民党的革命旗帜领导这支军队向南进军”,进攻北京(36)。10月26日,他致函契切林,说明国民党人正想尽快通过自治的途径,实现与蒙古的“亲爱协作”,函称:“蒙古人所怕的是中国北京政府的军阀,决不是怕主张民族主义的国民党。”“如果苏俄有诚意,即应该使蒙古人免除怕的状况。”同函并称:“国民党所主张的民族主义,不是说各个民族分立,乃是主张在民族精神上做到相互间亲爱的协作,所以西北问题正是包括国民党要做的工作的真意。”(37)11月11日,蒋介石的计划遭到苏方的托词拒绝,这使蒋介石极为不满,于19日致函托洛茨基,要求俄方注意避免使“华人怀疑俄国侵略蒙古”(38)。27日,托洛茨基接见代表团全体成员,对蒋等表示:“蒙古希望独立。如果你们想同它建立统一战线,你们应该把它视为兄弟,并说你们不想主宰它。”(39)蒋大为生气,回到宾馆以后,和沈定一发生口角,差一点打起来。蒋的观点是:“托洛茨基在骗他们”,“如果蒙古想独立,那需要我们承认,而不是它自己承认自己”(40)。11月28日,蒋介石向苏联外交部辞行,日记云:“凡心所欲言者,大略露其端倪,使其自玩怿焉。”
在苏联期间,蒋介石的不满大部分埋藏着;回国以后,这种不满就表露得很强烈了。12月15日,蒋介石回到上海,当日即换船回乡。孙中山等一再要他赴粤报告,“详筹中俄合作办法”(41),但他只给孙中山寄去了一份游俄报告,直到次年1月16日,才由沪回粤。3月14日,他致函廖仲恺称:“俄党殊无诚意可言”,“对中国之惟一方针,乃在造成中国共产党为其正统”,“其对中国之政策,在满、蒙、回、藏诸部,皆为其苏维埃之一,而对中国本部未始无染指之意”,“彼之所谓国际主义与世界革命者,皆不外恺撒之帝国主义,不过改易名称,使人迷惑于其间而已。所谓俄与英、法、美、日者,以弟视之,其利于本国而损害他国之心,则五十步与百步之分耳”(42)。后来,蒋介石就将英、法、美、日等国称为“白色帝国主义”,将苏联称为“赤色帝国主义”。
蒋介石赴粤之所以迟迟其行,其主要原因在于不同意孙中山的联俄政策。对此,蒋介石1931年4月13日日记有所说明:“上午,在寓整理旧稿,见十三年春复仲恺函,言苏俄之居心叵测甚详,阅之自慰。徒以总理既决心联俄,不能转移其方针,乃只有赴粤任事,以图逐渐补救。与大姐及吾妻喟然叹曰:余当初反共到底,不去广东任事,则总理亡后,国民党当为共产党消灭,中国亦无挽救之望。此冥冥之中,有数存乎?余阅此稿及致精卫最后函稿,则可以无愧于色矣!功罪是非,当待盖棺定论也。”
在苏联期间,蒋介石曾在演说中高度评价孙中山,被留俄的中国共产党人认为有“崇拜个人”之嫌。同时,还曾有人动员蒋介石加入共产党,蒋答以“须请命孙先生”,因此,又被讥为“个人忠臣”。这些,也使蒋介石对中共产生了不满(43)。
1927年1月,蒋介石在和小室静谈话时称:“我不知道俄国援助是出于对革命的理解,还是为了利用我们。”又说:“如果日本正确评价我们的主义和斗争,我们将乐于和日本携手。”(44)可见,他在接受“俄国援助”的同时,已经准备抛开俄国,寻找新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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