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是一部全面反映三国历史的小说,在作品中,除了政客们的勾心斗角、将军们的拼死搏杀和谋士们的运筹帷幄之外,策士们的唇枪舌剑也得到了很好的表现,如王允说吕布、李肃赚董卓、邓芝说吴、赵咨使魏、秦宓天辩等,都生动而形象地再现了当时“舌战”的情景,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故事尤为精彩,它不仅很好地写出了诸葛亮的雄辩才能,而且也表现出了作家杰出的论辩技巧。
历史上,诸葛亮确曾出使江东,说动孙权与刘备联盟,共同抗拒曹操,但并没有诸葛亮与孙权手下的谋士展开辩论的记载;这一情节的成功,主要得力于罗贯中的天才创造。故事发生在建安十三年(208年)秋,曹操夺取荆州以后,刘备败退江夏,处境艰危,诸葛亮应鲁肃之邀来到柴桑,欲与孙权共商联合抗曹之计。孙权闻报,吩咐“来日聚文武于帐下,先教见我江东英俊,然后升堂议事”。这位年轻气盛的雄主不肯示弱于人,是有意要让诸葛亮见识见识江东的人才。此时,面对曹操的大兵压境,以张昭为首的江东谋士大多恐惧不安,主张投降,而诸葛亮到江东的目的却是要建立孙、刘联盟,共抗曹操。双方的主张尖锐对立,而在此关键时刻,双方又都想说服孙权接受自己的主张,因此,一场“舌战”不可避免。结果,在这场唇枪舌战中,诸葛亮凭借自己高超的论辩艺术,不仅成功地顶住了张昭等人发动的一轮又一轮攻势,而且还转攻为守,致使江东群英个个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总的来看,小说中诸葛亮的论辩艺术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针对对手论点以雄辩的事实进行反驳。
论辩中,第一个出场的是“孙权手下第一谋士”张昭,他避实就虚,首先对诸葛亮的才干大作文章。他抓住诸葛亮“自比管乐”的事实,以刘备的节节败退为依据,提出“豫州既得先生之后反不如其初”的论点,从而讽刺诸葛亮根本无法与管仲、乐毅相比。对此,诸葛亮不急不躁,沉着应战。首先,他以重病之人应逐步调治作比喻,指出刘备三顾茅庐之前,“军败于汝南,寄迹刘表,兵不满千,将止关、张、赵云而已”,正是自己出山以后,才使刘备集团有所发展。接着,他依据事实,分三个层次驳斥了张昭对自己的攻击:1.针对张昭“曹兵一出,(刘备)弃甲抛戈,望风而窜”的说法,诸葛亮指出了当时刘备所处的十分不利的条件,“甲兵不完,城郭不固,军不经练,粮不继日”,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下,还取得了“博望烧屯,白河用水,使夏侯惇、曹仁辈心惊胆裂”的战绩,以为“管仲、乐毅之用兵,未必过此”。2.针对“(刘备)上不能报刘表以安民,下不能辅孤子而据疆土”的说法,诸葛从客观和主观两方面做了分析,以为:刘琮投降曹操,刘备并不知情,而又不忍夺同宗之基业;在形势突变的危难关头,刘备仍不忍抛弃百姓,因此,虽有荆襄之失、当阳之败,却正体现了刘备的大仁大义;3.针对张昭对刘备屡败“无容身之地”的说法,诸葛亮提出“寡不敌众,胜负乃其常事”的道理,并以刘邦、韩信的事例,“高皇数败于项羽,而该下一战成功”,“信久事高皇,未尝累胜”加以印证,这样,张昭的论调就被一一驳倒了。接着,诸葛亮用同样的办法击败了第二个对手虞翻。
第二,抓住实质,直击要害。
东吴谋士提出问题的方式,角度各不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反对抗曹,主张投降,这是他们立论的思想基础,诸葛亮对此了如指掌。因此,在与他们辩论时,诸葛亮能够紧紧抓住问题的实质,单刀直入,直击要害,使自己的辩论具有无可辩驳的逻辑力量。
如张昭以诸葛亮的“自比管乐”为突破口,联系刘备的败局,论证诸葛亮“言行相违”。对此,诸葛亮首先用不可辩驳的事实做了回答,在此基础上,反唇讥讽张昭等人:“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像这样“虚誉欺人”的“夸辩之徒”,才真要被天下人嘲笑呢!这番话有理有据,理直气壮,正击中主降派在强敌面前“临机应变,百无一能”的要害,所以“说得张昭并无一言回答”。(www.xing528.com)
步骘是第三个发难的人,他看到张昭指责诸葛亮的“言行相违”和虞翻夸示曹操的力量都未能奏效,诸葛亮的谈锋又锐不可当,于是就改变方式,发出了“孔明欲效仪、秦之舌,游说东吴耶”的讥讽。仪、秦指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张仪、苏秦,二人都以长于雄辩著称,步骘视之为只会摇唇鼓舌的说客,欲避实就虚以此来贬低诸葛亮。诸葛亮接过话头,指出苏秦、张仪都堪称豪杰,二人“皆有匡扶人国之谋,非比畏强凌弱、惧刀避剑之人”,随后反戈一击:“君等闻曹操虚发诈伪之词,便畏惧请降,敢笑苏秦、张仪乎?”这又刺中了主降派在危难临头只知保全自己的怯懦心理。击中了要害,步骘只得“默然无语”。
第三,抓住对手论证中的矛盾,攻其弱点,置其于被动。
主降派见强弱之势压不倒诸葛亮,又祭起“名分”、“地位”的法宝。于是,薛综吹捧曹操“已有天下三分之二,人皆归心”,指责刘备“不识天时,强欲与争,正如以卵击石”;陆绩也声称:“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犹是相国曹参之后。刘豫州虽云中山靖王苗裔,却无可稽考,眼见只是织席贩履之夫耳,何足与曹操抗衡哉!”针对这种论调,诸葛亮来了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抓住薛综的汉臣身份,以士大夫最看重的“忠孝”观念为依据,痛斥薛综吹捧曹操之论为“无父无君之言”,使薛综“满面羞愧,不能对答”。对陆绩之言,诸葛亮从另一方面抓住了其论证中的矛盾:曹操既然是曹参之后,那就是“世为汉臣”,然而他却“专权肆横,欺凌君父”,这与他的身份、地位绝不相容,因此,还要加上一条罪状:“不惟无君,亦且蔑祖;不惟汉室之乱臣,亦曹氏之贼子。”这使陆绩为之“语塞”。
第四,有理有节,论辩语言灵活多变。
诸葛亮“舌战群儒”的目的是要争取建立孙、刘联盟,所以在论战中只求精神上压倒对手;因此,论辩中始终坚持以理服人,论辩语言以严谨、缜密为主,精炼而准确。但根据对手的态度不同,其语言风格也有所变化,如反驳薛综时慷慨激昂:“薛敬文安得出此无父无君之言乎!”“真无父无君之人也!不足与语!请勿复言!”语言犀利,语气十分强硬。反驳陆绩的语言则以风趣为主:“公非袁术座间怀桔之陆郎乎?”先有意提起陆绩儿时“趣事”加以调侃,接着叫他“请安坐,听吾一言”,直把他当小儿看待,晓之以理后,又说:“公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这又寓庄于谐,妙趣横生。这种丰富多彩、灵活多变的语言风格,无疑加强了作品的感染力和说服力。
总之,在这场唇枪舌战中,诸葛亮高屋建瓴,洞察全局,对对手的特点了如指掌,因而完全掌握了论辩的主动权;在论辩中,有理有节,妙趣横生,表现出了非常高超的论辩技巧,因此至今令人们喜闻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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