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斯潘：失误判断导致经济衰退

格林斯潘在70年代因为背部不适，养成了泡澡的习惯，每天清晨，他都会泡在浴缸中，在氤氲的水汽里查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格林斯潘发觉这个时候他的大脑最为清醒，更能轻易地将这些庞杂无序的数字理出一个头绪来。

这些数据在格林斯潘的脑子中经过一番整理，就成了一张张的经济走势图表，图表中线条到达的终点，就是他冥思苦想所要寻找的答案。美联储前副主席布莱德说：“格林斯潘的思维就像是一个高明的厨师，把所有东西扔到锅里一搅，就成了一道名菜。”

1989年春天的一个早晨，手持一大摞湿漉漉的经济数字的格林斯潘，得出了一个让人心忧的结论：通货膨胀的风险尚未离去，美国的经济发展速度却已经慢了下来，两者叠加在一起，演变而成的便将是可怕的经济萧条。

问题最严重的是商业银行领域。大量的商业银行在经济繁荣时期发放投机性贷款，由此埋下了隐患。80年代中期，便有许多小型农业银行告急；到了布什上台，已有206家银行倒闭；1990年，又有159家银行破产，其中不乏一些大银行，如拥有资产218亿美元的新英格兰银行和总部设在达拉斯市、拥有资产150亿美元的M财团，甚至连曾经世界最大的花旗银行也差点被那些坏账拖垮，不得不请求沙特王子阿瓦里德·本·塔拉勒紧急注入12亿美元资金。

陷入困境的各家商业银行在发放信贷上变得格外谨慎，甚至干脆停止发放贷款，改做购买短期国库券之类风险极小的投资。即便银行提供贷款，商家和消费者也无心借钱，他们早已经积债如山了。前美联储董事拉韦尔说，这段时期尤其困难，“人一旦失去了信心，就会谨慎起来。当时，借贷人和贷款人都格外小心翼翼。”由此产生的结果就是信贷短缺。

1989年6月，经济疲态尽显，格林斯潘不得不由紧缩银根改为放松银根，把联邦基金利率降低0.25个百分点。格林斯潘在提交给国会的半年经济报告中对此解释说，美国经济正在进入一个成长的缓慢期，当前经济衰退对美国的威胁，要大于通货膨胀的威胁，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的改变便是为了防止更大的经济衰退。

在整个1989年秋天，美联储持续放松银根，但步子极为缓慢，每次都只降0.25个百分点，被人们讥讽为“婴儿的脚步”。市场并没有对美联储的政策做出积极反应，各家银行非但没有降低自己的优惠利率，反而继续购买短期国库券及其他风险小的债券，美联储降低银行间贷款利率的结果只是增加了两者之间的差价。美联储为了激活信贷市场，甚至将银行针对某些种类的存款必须拥有的储备金额减少了20%以上，希望多出来的钱能用于贷款。然而希望又一次落空了，银行始终不肯贷款，消费者也不肯借钱，美国的经济开始收缩，陷入衰退之中。

此时格林斯潘对时局的判断也出现了差错，在降低利率的问题上变得迟疑起来。在连续采取放松银根的政策之后，美联储开始担心过多地降低利率会引起通货膨胀。格林斯潘和他的同事们认为金融市场的最新迹象——长期债券利率上升和商品价格上涨——表明，通货膨胀可能正在到来，这使他们下定决心反对进一步放松银根。

于是1990年整个上半年，美联储不顾经济疲软的事实，坚持不再降低利率。尽管反对紧缩银根的呼声很高，而且市场上出现了信贷困难的情况，美联储仍固执己见。堪萨斯城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古费说，美联储正在“准确地完成反通货膨胀的任务”，并且已经能够做到在控制通货膨胀的同时不造成经济衰退。(www.xing528.com)

布什内阁对美联储面对经济疲软却无所作为的状况再也无法忍耐了，为了促使美联储尽快采取行动，布雷迪、伯斯金和预算局长达曼说服布什，使之同国会之间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了一项削减联邦赤字的协议，增税1400亿美元，同时第一年减少赤字400亿美元，以后5年共减少赤字5000亿美元。这是格林斯潘一直以来的要求，格林斯潘认为，通货膨胀的根源在于政府财政支出超过收入过多，如果联邦赤字不减少，利率是不可能下降的。白宫官员以这一妥协力促美联储让利率以足够快的速度降下来。

可是，美联储却仍摆出一副紧缩的架势，仅仅同意把利率再降低0.25个百分点。很明显，这样小的步伐对日见衰退的经济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布雷迪对格林斯潘大为恼火，双方关系极其紧张，甚至曾一度断绝来往。

1990年8月2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石油价格猛涨，美联储更加担心通货膨胀。美国经济形势正在急剧恶化，而格林斯潘却回避现实，对种种衰退迹象作出了错误的判断。1990年8月22日，格林斯潘在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上称：“我认为，现在可以比较有把握地对某些问题作出推测。我的意思是，那些认为美国已陷入衰退的人基本上可以说是错了。”事实上当时美国经济衰退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错的不是别人，而是格林斯潘自己。他称美国经济“正在滚动地作出调整”，还有一次，他说“总产量在有意义地下降”。格林斯潘不是不知道美国经济形势严峻，他只是不想用衰退一词。

美联储在经济预测方面出现了很大的失误，公开市场委员会对经济衰退没能够作出准确的判断，在消费者信心急剧下降时，没有及时地降低利率，结果美国不得不进入一场经济大衰退及几十年来最为缓慢的经济恢复。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后，衡量通货膨胀与失业综合状况的痛苦指数暴涨到10点以上；与此同时，会议委员会编制的消费者信心指数从1990年7月份的101点跌到8月份的85点，1991年1月时，该指数更下滑到54点。

1990年冬天，美国电话电报公司、数字设备公司和通用汽车公司等大型企业开始大批解雇员工，失业率涨至7%。1991年1月，布什在国情咨文中直接呼吁美联储：“应当降低利率，现在就降！”尽管美联储已经根据恶化的经济形势降低了利率。

美联储认为它需要“谨慎地放松银根”，但布什认为，降息的幅度应该更大、速度更快。无论政府内外，越来越多的人同意布什的看法，认为格林斯潘未能充分认识到局势的严重性。《新闻周刊》刊登的一篇关于格林斯潘的文章，大标题写着：《对付衰退——用一把玩具枪》。

现在不仅仅是布雷迪激烈抨击格林斯潘和他的同事，连国会也加入了进来。1991年1月22日，格林斯潘在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作证时，受到纽约州参议员德马托的申斥。德马托称美联储最近一次的降息“太少、太迟”，他对格林斯潘说：“你名气太大，谁也不想对你直言……老百姓马上要挨饿，而你却担心通货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