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4年,1987年,沃尔克的第二届任期即将结束,他向里根提出离任,理由是个人身体欠佳,而且与妻子长期两地分居。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沃尔克不过是在试探口风,如果里根明确表态支持他连任,他会接着干下去的。只不过此时新一届的总统大选即将举行,里根不得不对此认真考虑,谁也无法保证沃尔克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再次紧缩银根,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共和党继续把持总统宝座的愿望将会受到严重的挫折。
里根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由于美联储与政府管理经济的职责不同,其采取的货币政策往往与白宫的经济目标相抵触,从而给总统带来麻烦,有时甚至是毁灭性的打击,这在美联储的历史上司空见惯。
20世纪30年代,罗斯福总统为了顺利推行新政,任命埃克尔斯为美联储主席,以加强美联储在振兴经济中的作用。埃克尔斯是个高明的银行家,在大萧条期间,他拥有的银行照常营业,储户存款分文不少,这让罗斯福总统十分欣赏。
这位苏格兰移民的后代并没有因为受到总统的青睐而心怀感激,他一上台便开始与总统讨价还价。在埃克尔斯的强力推动下,美联储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比如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作用得到了加强,从而确保美联储能够真正以一家“权力分散的央行”的身份履行它的职责。埃克尔斯还直接影响了1935年出台的《银行法》,这部法律使财政部长和总审计长不再担任美联储的董事,从而从根本上切断了政府内阁对美联储的管辖,保证了美联储的独立性。
小威廉·迈克切斯内·马丁是另一位伟大的美联储主席,他是一位治理经济的天才,年仅31岁便出任纽约证券交易所主席。马丁在美联储主席的位置上一口气干了19年,先后经历过5位总统——杜鲁门、艾森豪威尔、肯尼迪、约翰逊和尼克松,是在位时间最长的美联储主席。更重要的是,他创造了美国经济上升时间最长的历史纪录:从1961年一直攀升到1969年。在他当联储委员会主席的时期,美国进入金融繁荣、经济增长、失业率低、通胀率低、生活水平大提高的黄金时代。美联储在华盛顿总部的两座大楼,其中有一座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马丁是个以预测谨慎——甚至过分谨慎——著称的主席,历任总统都拿他没有办法。一次,约翰逊总统为了说服马丁放松银根,特意邀请他到自己位于得克萨斯州的牧场做客。约翰逊总统亲自开着他那辆林肯敞篷车载着马丁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土道上一路狂奔,但马丁最终没有满足他的愿望,利率依然保持纹丝不动。马丁曾有过一个精辟的比喻:“美联储的职责就是扮演一个监护人,看到晚会有点失控时,就将酒碗撤走。”
格林斯潘的导师伯恩斯在他8年美联储主席(1970—1978年)的任期内也表现出色,但他犯了一个错误,未能保持美联储一贯的独立形象。伯恩斯与白宫过从甚密,在1972年的总统大选期间曾迎合尼克松的需要,放松了银根,后人评价他是“当代最政治化的”一位联储主席。(www.xing528.com)
保罗·沃尔克身高6英尺7英寸,人送外号“大个子”,他脾气粗暴,对货币政策的精通体现在联储日常工作的技术细节的方方面面。沃尔克从未放弃争取美联储独立于政治之上的努力,他有一次甚至拒绝到白宫去见里根总统。
里根总统内阁经过反复考虑和磋商,最后下定决心换掉沃尔克。他们以巧妙的方式,通过流言蜚语的小道消息为沃尔克制造舆论压力。最终,1987年6月1日,沃尔克约见里根,向他递交了一份打印好的辞呈,当面表明了自己无意连任的决心。里根便顺势同意了沃尔克的辞职。
沃尔克在退位之前,要求政府承诺由坚持抑制通货膨胀的伙伴继任主席。《商业周刊》报道说:“当总统和沃尔克对照各自提名的美联储继任人名单时,两个人都把经济学家艾伦·格林斯潘作为了首选。”沃尔克欣赏格林斯潘保守的经济理念,里根从刺激经济的需要出发,虽然对这一点心怀疑虑,但人人都称道的是,格林斯潘为人务实而又有弹性,完全可以像他的导师伯恩斯一样与白宫合作,这让他稍稍放心。更巧的是,格林斯潘是一位共和党人——虽说美联储主席在政治上是超出党派的,但用一位共和党人取代一位民主党人,怎么看也不会是一件坏事。
1987年6月2日,里根宣布了提名格林斯潘的决定。在里根宣布提名几分钟后,道琼斯指数下跌了22点,随后又反弹了上去。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说明金融界认为,格林斯潘接替沃克尔并没有什么不妥。外汇交易市场的情形则不太乐观,美元对日元和欧洲各国货币的比价大幅下跌。这与沃尔克在国际市场上的名望有关。在位8年的沃尔克主席与世界各国央行行长都关系密切,从伦敦到东京没有他不认识的央行行长。显然格林斯潘在国际金融界的认知度还有所欠缺。
但是,情况很快出现了转机。第二天,在东京,美元的汇价有所上升;在巴黎,美元汇价比前一天上升了1%。市场的结论是,格林斯潘是新任美联储主席的理想人选。对此,他自己也深信不疑。
丘吉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担任战争内阁领导时说:“我一生都在为担任这一工作作准备。”格林斯潘虽然可能从来没有明确地将自己的目标定为美联储主席,然而至少没人能像他一样作好准备:他与伯恩斯的友谊是他进入联储的入场券,并且使他比任何人都深知联储的运作方式,尽管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他感到他已经掌握了大多数的工具;他对美国经济的运作方式有非常透彻的了解,自信已经准备就绪承担货币政策的责任;他的经济顾问的工作使他对许许多多的公司和行业的情况了如指掌,从而使他对美国的经济体系有了悉心的了解;同时,他还感到他对政治体系的运作也有较好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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