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从一八五三年定都南京,与清廷对抗约十一年,至一八六四年颠覆。这十一年间对抗争斗的经过,可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期以长江上游的争夺为主(由一八五三年至一八五六年);第二时期以长江中部的争夺为主(一八五七年至一八六〇年);第三时期以长江下游的争夺为主(由一八六〇年至一八六四年)。分别略述如次。
第一时期 太平军从永安州冲出,所向无前,一直冲到南京,弄得清廷措手不及,算是太平军的大成功。但是成功之中有几点大失败的地方:(1)未能将长沙攻破,占领湖南,使曾国藩得据为经营湘军的根据地;(2)凡所攻陷之城皆掳掠一空而去,自安庆以上,未尝固守一城,即武汉如此重要之地也弃而不守,使南京常受上游的威吓;(3)占领南京后,又未能从速将江苏全省勘定,旋即受清廷的所谓江南大营与江北大营所牵制。所谓江南大营,是清廷钦差大臣向荣所统率的军队,尾随太平军之后,由广西跟踪而至的,驻屯南京城外孝陵卫附近;江北大营是琦善所统率由北方开来的军队,驻屯江北的扬州,为防堵太平军北窜之计。这种大营,虽无攻破天京的能力,但很足以威吓天京。幸此时清廷尚无水师,而太平军已陆续由上游掳得许多船只,构成一种水上队伍,得出入自由。于是太平军除分派军队渡江,向皖北、河南,进攻直隶,以牵制清廷北方的兵力外(太平军派往北方军将,一为林凤祥,一为李开芳,皆能达到黄河以北,因无继续而进之援军,二人皆败死),并力争长江上游,由九江再行进攻武汉。此时曾国藩的水师尚未成军,遂由武汉再入湖南。到一八五四年春夏之间,曾国藩的水师出来了,于是太平军节节败退;到是年八月中,武汉遂为湘军所恢复。湘军乘胜水陆并进,围九江,图江西;太平军坚守九江,湘军不能攻下,而曾国藩所率领的水师因进行过猛,冲入湖口,被太平军截为两段,曾氏自己率领一部陷入湖内,一部尚在外江;于是曾氏坐困江西境内,往来于南昌、南康之间,经年不能有为。太平军一面固守九江,一面分兵复向上游进攻;到一八五五年二月,武昌复为太平军所陷(此为第三次攻陷)。太平军此次攻陷武昌后,据守的时间颇长(至一八五六年十一月始被胡林翼所恢复)。在此时期内,湘军颇受了十分的艰苦;曾国藩在江西常被江西的巡抚掣肘,九江又未能攻下,去湖南的根据地又远,交通既不方便,又时被阻遏,接济十分困难。时清廷因武汉失守,乃依曾国藩的推荐,令胡林翼署湖北巡抚谋恢复,曾国藩令罗泽南分兵援湖北,与胡林翼合攻武昌,经年未能下,罗泽南战死于洪山。江西方面,曾国藩孤居南昌,南昌以外各州县大都皆为太平军所攻陷;曾氏又求援于胡林翼。胡氏既要图武汉,又要分兵援救江西,因此武汉益难攻下。
南京附近各地,因受向荣的所谓江南大营所威胁,到一八五六年五月顷,太平军一军由南京冲出,一军由镇江方面西进,两面夹攻,遂把江南大营攻破,向荣负伤,以部将张国樑死力救护,得逃至丹阳,因伤病殁,所谓江南大营第一次瓦解。清廷旋命和春继任钦差大臣,领其残余部队,再图整理补充。
此时太平军在上游既能固守武汉,在天京附近又能将向荣打倒,算是能维持一点局面了;但是天国朝廷的内部发生大变化了。由永安所封的五王到南京时,只存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三个大首领。天国的大权全操于东王杨秀清一人之手,杨氏把天王当作傀儡,表面上奉之为天父下降的神圣,一切朝臣不许与天王直接相晤,谓恐亵渎天王的尊严;对于韦昌辉、石达开二人,则令之出征,不使留居天京,于是天王渐成为孤立的偶像。攻破向荣的江南大营后,所谓“外宁即生内忧”;杨秀清以为天京的危险从此去了,可以大乐了,便想取天王之位而代之。天王见杨氏势焰日逼,不能忍受,阴令人招北王韦昌辉回天京,密防杨氏。韦昌辉久不满于杨氏之所为,得天王密信,便由江西回天京,乘杨氏不备,杀杨氏及其全家,并捕杀杨氏的党羽无数。韦氏把杨氏杀了以后,专横更过于杨氏。石达开本来也是不满于杨氏的,闻变,由鄂皖回天京,见韦氏屠杀过惨,颇不满意。韦氏以为石氏也是杨党,想把石氏也杀了,石氏见机离去南京,韦氏遂杀石氏之全家。自此,天京内人人自危,天王更不自安,乃密令杨氏余党捕杀韦昌辉,招石达开回京。石氏回京后,朝臣都希望他柄政,但是天王经过杨氏之乱后,恐怕石氏也将和杨、韦一样的专横,不敢信任;表面上推重翼王,请其翼赞天国,实则异常疑忌他;天王的两位哥哥洪仁发(封为安王)、洪仁达(封为福王)和一班亲戚佞臣包围天王,教他不要再把大权交与别人。石达开知事不可为,离去南京,谋另辟新天地,于是天国的大权全落于洪氏亲族戚党及一班小人之手。这是一八五六年秋冬间的事。到是年十一月,武昌也被胡林翼攻克,太平军又失去长江上游的根据地;湘军得胡林翼坐镇于武汉,根据地渐趋巩固。两方的胜负,至此略定。
第二时期 此时期两方面争斗的重心移于赣皖;太平军失势于赣,在皖省的势力尚能维持;而在南京附近,又以李秀成之力第二次摧毁清廷的江南大营,扩其势力于苏、常,是为此时期形势变化的大概。
清廷方面,胡林翼恢复武昌后,一面整饬吏治,培养民力;一面扩充军实,以为进图皖赣两省的基础。自此,湘军后方的根据地由湖南扩展到湖北。不过曾国藩于此时期之初,即一八五七年春间(咸丰七年二月),因父丧由江西回籍,在家守制,至次年五月始再出任事。在曾氏守制的期内,湘军的中心人物实为胡林翼;胡氏的职位为湖北巡抚,上面还有一个两湖总督,为满人官文。胡氏初因官文既无能力,又复滥耗财赋、任用私人,极不满于他,想上奏参劾他;后因胡氏幕友阎铭敬的谏阻陈说,乃转采利用官文的政策,极力与他结纳,于是官文成为胡氏的傀儡。清廷对于胡氏言听计从;胡氏的事权既归划一,地位也日益巩固,湘军也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太平天国方面,石达开离去南京后,天国的朝廷失去活动的中心人物,于是有两位后起之秀的人才陈玉成、李秀成,同时为天王所拔擢。二人之中,犹以李氏为重要,他几乎成为维持残局的唯一大人物。李秀成出身的经过,据他自己的供状,大略如下:父名世高,母陆氏,生秀成及弟明成二人,家极贫苦,以种山帮工度日;秀成八岁至十岁时曾随舅父读书,十岁后即随父母庸工求食以度日,二十六岁方知有洪先生教人拜上帝。太平军起,焚民舍,裹胁居民从行,秀成全家无所依止,乃从太平军行。由广西出时,秀成为兵卒,攻陷南京后,始随春官丞相胡以晃理事。胡氏带兵攻庐州时,始授秀成为二十指挥。天京内讧,军事无胜任之人,经朝臣查选,秀成乃与陈玉成(时为十八指挥)同被擢用,封为地官副丞相。这就是李秀成出身的经历(李氏后又被封为合天侯,进封忠王;陈氏被封为成天豫,又进封英王)。陈、李二人被擢用的原故,完全因为军事没有人能够担负;二人虽被授以军事,只有打仗的责任,没有主持朝政的权力。内外实权皆操于天王兄弟仁发、仁达之手;天王的佞臣蒙得恩结托仁发、仁达窃据大权;陈、李二人皆须受蒙氏之调度;纲纪沦乱,人心因此解体。据秀成供状说:“此时各人皆有散意,而心各有不敢自散者,因闻清朝将兵,凡拿是广西之人,斩之不赦,是以各结为团,未敢散也。若清朝早肯赦宥广西之人,解散久矣。”李秀成见大势危岌,上奏苦谏天王,劝其“择才而用,定制恤民,肃正朝纲,明定赏罚,仍重用翼王,不用安、福二王”(李氏供状语),反被黜革。李氏再上奏,得陈玉成等援助力争,始恢复李氏职爵。这是此时期之初天国方面的情形。
陈玉成、李秀成二人的活动,陈氏以在安庆上下游的江北岸为多,李氏则兼顾天京内外附近各要地,驰驱于江南江北不定。湘军的健将李续宾于一八五八年四月,攻克九江,太平军在江西的势力次第丧失,湘军渐次并力图皖。时石达开活动于赣南、闽、浙交界各州,另求出路。曾国藩于九江克复后一月,因清朝督促,由家再出,受命援浙,驰至江西境,浙势稍安,又受命援闽;未几,石达开由赣南入湘南,有将由湘境窜入四川之势,曾氏又受命防川。曾氏再出后一月余(一八五八年即咸丰八年七月),胡林翼又因母丧丁忧回湘。十月,图皖各军大败于三河,李续宾及曾国华(国藩之弟)等皆战死。清廷因于是年十二月再起复胡林翼回鄂抚原任,督师图皖。从是年夏秋间至次年(一八五九年即咸丰九年)夏秋间,湘军一部分因在三河大受打击,曾国藩所部的一分因援浙援闽防川的方向不定,而太平军方面得李、陈二人的合力奋斗,又与皖北的捻军相联络,他们在江西的势力虽然丧失了,而在皖省的势力依然能够维持,安庆仍为太平军的重要根据地。曾氏受命援川后,旋因石达开在湖南宝庆被击退(石后由湘南转入黔桂边境,谋取四川,在川边被擒),乃在鄂境与胡林翼合议,定计并力图皖,于是陈玉成渐有措手不及之势。
南京附近,自向荣的大营溃败后,和春继任钦差大臣,驻江南,依向荣的旧将张国樑之力,把所谓江南大营整理补充,实力渐就恢复。张国樑原名张嘉祥,本来也是广西的会党首领,因与洪秀全宗旨主义不合,曾在广西浔州别树一帜,向荣前在广西剿匪时,张氏受了向荣的招抚,将他的徒党收编成军,勇悍异常,渐成为向荣的中坚部队,向荣所以能经久维持一点势力。及向氏败死,和春接任钦差,张国樑又是和春的股肱心膂之将,而所谓江南大营者,仍以张氏的部队为中坚。故江南大营表面上是清廷的经制军,实际上所以能经久存在于江南,牵制太平军的活动的原故,还是靠着一个汉族受招抚的会党首领,率领一班强悍的会党作大营的柱石。和春倚张国樑而得势,因将江北大营的继任主持者德兴阿参劾罢职,江北军务统由江南大营主持(江北大营日久无功,常倚江南之救援,故和春参罢德兴阿),于是江北大营之名不存。太平军方面,陈玉成围困。李秀成困极计生,知道所谓江南大营的饷糈供给全靠杭州、苏州等处(此时苏州为江苏巡抚驻在地,故极重要),乃用兵法上所谓“攻其所必救”的策略,分兵四出扰乱各境,自率一军直攻杭州,陷其外域,和春果派重兵援杭。李秀成知江南大营兵力已分散,乃由杭州秘密退兵,猛扑江南大营,张国樑抵御八昼夜,不能支,和春、张国樑皆战死,江南大营全军覆没。李秀成乘胜进攻常州、苏州,皆无抵抗取得;于是天京围解,天国的朝廷复安。这是一八六〇年春间的事(咸丰十年闰三月)。(www.xing528.com)
第三时期 江南大营第二次破毁,所以成为第二期与第三期划界的事变,因为此事发生后,两方面的情形都起了一种大变化:
在清廷方面,自和春、张国樑死后,不再派钦差大臣去恢复江南大营的机关了。两江总督何桂清因弃常州不守,被苏抚徐有壬所奏参,徐氏殉难于苏州,何氏逃上海,被清廷革职拿问。清廷议江督继任人物,咸丰帝想用胡林翼,肃顺以宗室亲贵入值军机处,建议说:“胡林翼在湖北甚得手,未可轻动,不如用曾国藩总督两江,则上下游皆得人。”曾国藩遂被任为两江总督,旋又命兼任钦差大臣并督办江西军务(次年又命统辖江苏、浙江、江西、安徽四省军务)。前此清廷的军队势力有两个中心:一个是上游的湘军,一个是江南的大营;现在只有湘军的一个中心势力了,于是军事的计划渐归统一。前此曾国藩仅仅是一个督办军务的在籍侍郎,没有地方长官的职责,也就没有统筹地方事务的实权,处处受人牵制,朝廷内部又有祁隽藻一派的人忌刻他,幸喜在湖南有一个骆秉章,在湖北有一个胡林翼,作他的后援,才得支持起来一个局面;现在既有兵权,又有地方长官的实权了,肃顺又极力推崇他,在咸丰帝前作他的靠山,咸丰帝自此便以平定太平天国的全权交与他。这是清廷军事势力与事权集中的一个大变化。所以江南大营的消灭,在清廷反为一个良好的转机;左宗棠听说和春、张国樑失败,便说:“天意其有转机乎?”或问其故,他答说:“江南大营,将蹇兵疲,岂足讨贼!得此一番洗荡,后来者庶可措手耳。”事实果不出其所料。不过曾氏受命不久后,便发生英法联军攻陷北京、咸丰帝避往热河的大事变(在一八六〇年八月),曾国藩、胡林翼又想带兵北上勤王,幸英法和议旋即成立,曾氏未至动摇。
在太平军方面,前此李秀成为江南大营所牵制,不得向长江下游发展;和春、张国樑战死时,上游的安庆尚为太平军所守,皖省方面尚有陈玉成负责支撑,李秀成因得并力向长江下游发展,苏浙两省遂成为李氏活动的大舞台。这又是天国方面一个好的转机。但是这个转机已来迟了,李秀成方在向上海方面活动的时候,又来了一位姓李的(鸿章)对头了。
李秀成占领常州、苏州后,分兵沿江东下,数月之间,破江阴、吴江,取昆山、太仓、松江等县,又分兵入浙,取嘉兴等县,次年(一八六一年),攻陷杭州省城,于是苏浙两省的各名城,十九皆为太平军所有。李秀成的行动与前此太平军各首领的行动大异:前此的太平军,专以掳掠粮食、财物运往天京为务;李氏所至,对于居民则十分抚恤,对于士绅则百计延揽,对于死难的清吏及家属,则加以礼遇并保护周恤。他在苏杭两处的行动尤为人民所敬服。假使以前其他太平军的举动都是如此,天国的命运必不至如是的短促;可惜太平军中只有一个李秀成,而李秀成的出头又太迟了。
李秀成抚定苏浙各要地后,他的目的便注集于上海。上海为东南财赋集中之地,太平军不能早早占领,虽因受江南大营牵制的原故,但也不能不归咎于洪天王部下的人才没有眼光。太平军取得南京后的几个月,有一个三合会支派的首领、广东人刘丽川,招集各会党二千余人闯入上海县城,清吏或逃或死,县城遂为刘氏所占领。英、美、法等国的外人皆严守中立。刘丽川派人到天京接洽,天京朝廷查知刘氏等为三合会党,不是信奉天主的同志,置之不理。清军攻围上海县城,竟不能下;因为清军侵犯外人的中立,且为英美水兵所逐。此时外人对于太平军甚怀好感;假使太平军中有人收刘丽川为己用,一面增派重兵驰赴上海援助刘氏,一面善用外交手段取得外交上的援助,上海未尝不可成为天国的重镇。乃竟置之不理,坐观清军围攻上海县城,延至十七个月之久(并有法国兵援助清军)。一八五五年二月,刘丽川始因粮尽溃围而逃。此后的上海遂成为苏省殷实商民逃避兵乱的“桃花源”,又成为苏省财赋的策源地。及李秀成进图上海,内外商民栗栗危惧,此时外人对于太平军的观感也变了。旅沪苏人及殷富商民乃招募义勇队谋自卫,英、美、法等国的旅沪投机军人遂为华商所雇用;由美人华尔(Ward)、白齐文(Burgevine)领导,组织一种义勇军(即后来常胜军的基础),谋抵抗李秀成的进攻。但是这种义勇军终没有防止李秀成侵入的力量。到一八六二年,旅沪苏绅钱铭鼎代表上海商民往安徽求援于曾国藩,上游的湘军也次第东下,李秀成便没有取得上海的机会了。
曾国藩于受任两江总督兼钦差大臣后,驻军皖赣两省交界地的祁门,屡为太平军所困,令其弟国荃围攻安庆,到一八六一年八月,始将安庆攻陷;捷报至清廷,咸丰帝已于前月崩驾于热河;胡林翼也在攻陷安庆后,病殁于武昌官署。清廷以安庆既克,便要曾国荃带兵去援苏浙,国荃以攻取南京为目的说:“金陵为敌之根本,急攻金陵,敌必以全力来援,而后苏浙可图。”曾国藩从其言,便命国荃进攻南京,以援浙之任委之左宗棠,援苏之任委诸李鸿章。
左宗棠前在湘抚骆秉章幕府主持湘政,为人所忌,受了都察院的奏劾;因郭嵩焘、肃顺、曾国藩、胡林翼内外互相应援,得以保全,并被命以四品京堂,襄办曾国藩军务,屡立战功,授太常寺少卿;安庆攻克后,遂以曾国藩的疏荐,受命督办浙江军务,归曾节制,旋即受为浙江巡抚。李鸿章本为曾国藩的门生,曾在安徽与吕贤基举办团练,又曾入皖抚福元修幕府,不得志,乃往依曾氏受,曾氏训练既久,曾氏见其才气伟大,乃保奏于清廷,说他“才大心细,劲气内敛,堪膺封疆重寄”。及钱铭鼎由上海到安庆来求援的时候,清廷也催促曾国藩令饬其弟国荃带兵赴沪,曾国藩遂请以李鸿章带兵驰赴下游(并继续请令李氏署理江苏巡抚,在李氏出发后)。得旨许可,曾氏遂命鸿章往淮南招募淮勇数千人,悉仿湘军编制训练,又选湘军宿将程学启、郭松林及湘军一部,并授李统率,是为后来淮军的基础。一八六二年,上海商民雇用外国轮船十艘,并饷银十八万两,到安庆迎接援师,李鸿章遂于是年三月率领全军抵上海。五月,曾国荃军已逼南京驻屯雨花台;陈玉成于安庆失守后奔走皖北,在是年春间为捻首苗沛霖所诱,被擒于寿州,于是李秀成孤立无助,上下不能兼顾,天国的末运逼近了。
李鸿章以新编成军的劲旅,又得华尔等所组织的义勇军(后名曰常胜军,华尔战死后,由白齐文统率;白齐文不受节制,李鸿章解其职,另用英人戈登统率;白齐文投入李秀成部下)为之援助,参用西方新式军械,把李秀成在上海附近的势力以次扫去,渐渐进逼苏州。两李方在下游拼命角斗的时候,天京的形势日趋危急,洪天王急如星火地督促李秀成回救天京;秀成乃以苏杭之事分交部下诸将,自回天京。他知道天京已无保全的希望,劝洪天王舍弃天京,率众闯出,别图根据地,洪天王不从,且严责秀成说:“朕奉天父皇上帝及天兄耶稣圣旨,下凡作天下万国主,独一真王,何惧之有?不用尔奏!政事不由尔理!尔欲外出,欲在京,任由于尔!朕铁桶江山,尔不扶,有人扶。尔说无兵,朕之天兵,多过于水,何惧曾妖乎?”这与王莽所说的“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可算是同样的自己骗自己,以宽解自己。他以为还是在永安州被围的时候一样,不知道此时的神权精神已经失了作用了。李秀成无计可施,纠合内外诸将猛攻雨花台,曾国荃屡濒于死,卒能固守不动。秀成见天京之围没有可解的希望,又往苏州;及抵苏,苏围亦急,各守将因天京朝廷举措乖方,渐渐解体,知苏州亦无可救,又回天京,劝洪天王弃天京他走。李氏再离苏,苏州即降于李鸿章,是为一八六三年冬间之事。一八六四年,左宗棠陷杭州,天京外援皆绝。四月,洪天王仰药死,诸王扶其子洪福为天王。六月,曾国荃攻陷天京,李秀成翼卫洪福溃围出,中途相失;秀成被擒于城北涧西村,洪福落荒至江西,后在江西石城县被擒,太平天国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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