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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感与审美:问题、历史与定义

时间:2023-11-30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判断对象美丑的活动是审美,它产生的是审美感。因为美的感受和丑的感受都不是认识的感受和道德的感受,而是审美的感受,是审美活动的结果和证明,因此应该广义地称之为审美感,简称美感。人们说到美感时,通常指的也是优美感。说明优美感是最典型的美感。把美感称为情操,容易产生误会。兴,又叫“兴象”,是审美情感加审美意象的意思。

美感与审美:问题、历史与定义

其实,当艺术的秘密被揭开以后,美和审美的秘密也就昭然若揭了。因为美、审美和艺术既然是一个有着内在联系的整体,那么,艺术的秘密其实就是美和审美的秘密。当然,我还得多少展开来讲一点。一点不讲,你们会有意见。(笑)

还是倒过来,先从美感讲起。

前面讲过,美和审美的秘密,其实已经被康德解开了。康德的研究方法,和马克思写《资本论》的方法一样,都是从最简单、最普通、最基本、最常见、最平凡的关系出发,只不过这个关系在马克思那里是商品交换,在康德这里是鉴赏判断。正是通过对鉴赏判断四个契机的分析,康德揭示了审美最为本质的特征,即“超功利非概念无目的的主观普遍性”。这些都经过了充分的论证,唯一成问题的是他那个“共通感”还来历不明。但这一点现在也不成其为问题,因为所谓“共通感”无非就是“同情感”,就是情感的可以传达性和必须传达性。正因为情感是同情感,是可以传达和必须传达的,因此,作为情感的美感就是可以分享和必须分享的。既可以分享,又必须分享,审美过程就一定存在“一切人对于一个判断的赞同的必然性”。实际上,这个“一切人对于一个判断的赞同的必然性”,就是情感可以传达和必须传达的规定性。这样一来,美和审美的秘密,就实际上已经被解开了。

不过,这样讲,也许还不能完全让人信服。所以,我们还必须再进行分析和论证。而且,就像马克思从商品入手一样,我们也从一个最简单、最普通、最基本、最常见、最平凡的事实和现象出发,这就是美感。

审美活动是一定要有美感的。如果你在这个活动中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个活动就肯定不是审美活动。无动于衷,麻木不仁,毫无感觉,肯定不是审美,这没有问题吧?所以,审美一定是一种有所感受的活动。这是第一点。第二点,这种感受一定是关乎对象美丑的,而非关乎对象真假、善恶的。判断对象真假的活动是认识,它产生的感受是理智感。判断对象善恶的活动是道德,它产生的感受是道德感。判断对象美丑的活动是审美,它产生的是审美感。认识活动的结果(或者说结论)有真伪(或是非、对错),但无论得出何种结果或结论,这个活动都是认识活动,也都能产生理智感。比如对错误产生的怀疑感,就是理智感。道德活动的结果(或者说结论)有善恶(或好坏、对错),但无论得出何种结果或结论,这个活动也都是道德活动,也都能产生道德感。比如对恶行产生的义愤感,就是道德感。同样,审美活动的结果(或者说结论)有美丑,但无论得出何种结果或结论,这个活动也都是审美活动,也都能产生审美感。也就是说,审美感是包括美的感受和丑的感受在内的。因为美的感受和丑的感受都不是认识的感受和道德的感受,而是审美的感受,是审美活动的结果和证明,因此应该广义地称之为审美感,简称美感。

这是广义的美感。狭义的美感则指美的感受。按照西方美学的说法,美的感受又包括两种,即优美感和崇高感,其中优美感又是最狭义的美感。人们说到美感时,通常指的也是优美感。这一点,在中国也是一样的。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优美感是最典型的美感。正因为最典型,才最狭义。所以,一般人讲到的美感,就主要是指优美感。

那么,美感是什么呢?首先,它是一种情感。如果不是情感,就不叫美感了。这一点应该没有问题。其次,它是一种高级情感。这一点也没有问题,许多心理学家就是这么讲的。高级情感包括三种,理智感、道德感、审美感,有的心理学家比如湖南师大的陈孝禅教授便把它们合起来称作情操。陈先生认为人的情感可以分为三类,即情绪、情感、情操。情绪是低级情感,情感是一般情感,情操则是高级情感。这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情操这个说法不大容易被接受。因为在一般人的概念中,情操往往单指道德感,而且和操守相联系。也就是说,道德情感和道德操守相结合,即为情操。把美感称为情操,容易产生误会。但我们现在也还想不出一个适当的词,把理智感、道德感和审美感统称起来。我们只要记住美感是一种高级情感,也就行了。

那么,美感为什么是一种高级情感呢?这一点陈先生没有说。其实,这也不是心理学家的任务,而是美学家的任务。在我们看来,美感之所以是一种高级情感,就因为它是经过了传达即对象化的。也就是说,美感,是对象化了的情感。正因为它被对象化,被“加工”和“改造”过了,也就不再是原始的、粗糙的一般情感,而是高级情感了。

不过我们要讲清楚,这里说的“加工”和“改造”,是打引号的。也就是说,并不是我们在这情感上面做了什么手脚,把它怎么样了。情感还是情感,只不过先被对象化到一个对象上,然后又从这个对象那里获得共鸣而已。这个过程,古人老早就注意到了。刘勰文心雕龙》的《物色》篇说:“山沓水匝,树杂云合。目既往还,心亦吐纳。春日迟迟,秋风飒飒。情往似赠,兴来如答”,讲的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情往似赠,就是情感的对象化;兴来如答,就是在这个情感的对象那里再获得共鸣,只不过打了个来回。(www.xing528.com)

但是,打不打这个来回,却大不一样。没有这个来回,情就还是“情”(一般情感),变不成“兴”(高级情感)。当然,这里说的“兴”,不等于美感。兴,又叫“兴象”,是审美情感加审美意象的意思。一个审美情感,一个审美意象,加在一起,就叫“兴象”。可见“兴”又确有美感的意味,也可见在上述过程中,情感和对象都发生了变化。情感因为对象化而由一般情感变成了审美情感,对象在审美主体头脑中的反映则因为情感化而由一般表象变成了审美意象。所以,审美就是情感的对象化过程,美感则是对象化了的情感。

前面说过,情感之所以必须对象化,是因为情感必须传达。因此,审美是情感的对象化过程,美感是对象化了的情感,也就等于说审美是情感的传达,美感是传达了的情感。在这里,对象化是方式,传达才是本质。正是为了传达情感,我们才必须将情感对象化。所以我们这个观点,也可以叫做“审美本质传情说”。

为了说清楚这一点,我们必须把传达的定义再讲一遍。什么叫传达?传达就是让不同的人体验到相同的情感,即同情和共鸣。但是,我们知道,情感在本质上是主观的。每个人的情感体验都不相同。因此,当两个人试图交流情感时,他们很可能是相互指向却又相互错过。比方说,很多父母是很爱子女的,可是他们并不一定能得到子女的回爱。子女对待他们,可能是爱,也可能是冷漠、蔑视,甚至暴戾。这时,这些做父母的,就会非常伤心地说:我们怎么养了个“白眼狼”?(笑)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情感虽然必须传达,却不一定能够传达。从理论上讲,由于情感在本质上是主观的,因此,任何情感要想得到传达,尤其是要想在人与人之间实现普遍的传达,都必须通过和借助于一个“中介”,我们称之为“传情的媒介”。有一首歌,叫做《草原之夜》的,大家都会唱吧?“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你看,这个“中介”很重要吧?中介,就是情感传达的“邮递员”。没有这个“中介”,没有这个“邮递员”,你的情感就不能传达到“远方的姑娘”那里,草原上可就只留下你的琴声了。(哄堂大笑)

(同学举手)什么问题?(同学说:我认为他的情感已经得到了传达,因为他的这首歌引起了我们的共鸣)说得对!这个没有“邮递员”的人为自己找了一个“邮递员”,就是这首歌。这是一个不是“邮递员”的“邮递员”。他的情感正是通过这首歌传达的。传没传达到“远方的姑娘”我不知道,但至少传达到我们这里了。(大笑)

其实所有的艺术品,所有的审美对象,都是这样一个“传情的媒介”,这样一个“邮递员”。当我们唱同一首歌、看同一幅画,为同一部影片所感动时,我们的情感也就得到了传达。我们甚至可以说艺术就是专门为了情感的传达而产生的。因为除了充当“传情的媒介”,我们看不出艺术还有什么用。而且,正因为艺术的目的就是传达情感,所以,艺术和情感一样,也不讲道理。吕本中有一首词,是这样写的:“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欲得团团是几时。”读这首词你不能抬死杠,说你到底是要我像月亮还是不像月亮?(笑)再说“南北东西”也好,“暂满还亏”也好,那是自然规律!(大笑)其实这并不关月亮什么事。“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月亮,不过是“传情的媒介”而已。

同学们,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月亮这东西,实在是诗人和艺术家的最爱。古时候有写月亮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现在也唱月亮:“月亮代表我的心”。(笑)中国人喜欢月亮,外国人也喜欢,比如《月光奏鸣曲》。为什么呢?因为月亮是“传情媒介”的最佳人选。月亮皎洁、温柔,和爱情的调子、张力正好一致。更重要的是,月亮是人人都看得见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月亮好就好在这个“共”字。共,就能够传情,就能够共鸣。“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关键就在后一句:“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你也思念我也思念,这不就是同情、就是同情感、就是情感的传达吗?

所以,月亮不但成为诗人和艺术家的最爱,也成为人类最重要的审美对象之一。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审美对象的秘密。什么是审美对象?其实就是“传情的媒介”。从这个意义上讲,审美对象即艺术品,艺术品即审美对象,它们都是“传情的媒介”。只不过艺术品的任务,主要是实现人与人之间情感的传达;审美对象的任务,则主要是实现自己和自己情感的传达。在这个时候,审美对象就被看作了另一个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就是这个意思。这个问题,大概用不着多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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