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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史学史:地理学在《徐霞客游记》中的体现

时间:2023-11-30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同上)并给徐霞客缝制“远游冠”,“壮其行色”,以示鼓励。经过千辛万苦,数次遇盗,多次绝粮,终于克服种种困难,渡过种种难关,他把所见所闻、探索的奥秘,运用游记形式,记录下来,写在《徐霞客游记》中,完成中外闻名的历史地理巨著。徐霞客最大的贡献是对岩溶地貌的考察和研究。

明清史学史:地理学在《徐霞客游记》中的体现

(三)地理学:《徐霞客游记

明代后期是史学发达时期,地理学上的最大成就是《徐霞客游记》。作者徐宏祖(1586—1641),字振之,号霞客。祖籍河南开封,在宋代其先辈从开封迁到江苏江阴。他的曾祖和祖父,在明代当过官。徐霞客出生时,家道中落,他父亲不喜官场生活隐居田园。他19岁丧父,靠母亲纺织维持生活。徐霞客受父亲影响,自幼对读八股文不感兴趣,特好奇书,对舆地图经之书却有好感。向往着“欲问奇于名山大川”(陈函辉《墓志铭》)之中。他的壮志也是在他母亲支持下实现的,她说:“志在四方,男子事也。”(同上)并给徐霞客缝制“远游冠”,“壮其行色”,以示鼓励。

徐霞客每次出游归来,把所见所闻,向母亲一一叙述,“有令人舌挢汗骇者,母意反大惬”(同上)。为打消霞客出游的顾虑,他母亲虽73岁的高龄,还和徐霞客游历了荆溪、勾曲(今江苏宜兴),而且走在霞客的前边,他母亲就是这样坚定徐霞客出游的壮志。徐霞客在家庭的支持下,更加坚定了远游的信心。

徐霞客一方面游历,一方面查阅古籍,他在阅读大量舆地图经和实践的基础上,对前人写的地理书,认为“多以承袭附会”(陈函辉《墓志铭》),以至于“山川面目,多为图经志籍所蒙”(吴国华《圹志铭》)。对当时的《明一统志》,也指出许多失实之处,认为“不足尽信”。为了考察祖国的大好河山,自22岁起,开始游历,从万历三十六年(1608)到崇祯十二年(1639),30多年间,对大自然进行探索,“期于必造其域,必穷其奥而后止”(杨名时《序》一)。在探索中,“登不必有径,荒榛密箐,无不穿也;涉不必有津,冲湍恶泷,无不绝也。峰极危者,必跃而踞其巅;洞极邃者,必猿挂蛇行,穷其旁出之窦”(潘耒《序》)。在西行时,真是“高而为鸟,险而为猿,下而为鱼”(吴国华《圹志铭》)。他冒着生命危险,对大自然进行探索。他所以能这样做,除了他有强健的身体外,更重要的是有坚定的决心和顽强的意志,有征服大自然的吃苦耐劳的精神,“能徒步走数百里;凌绝壁,冒丛箐,攀援上下,悬度绠级,捷如青猿,健如黄犊”(钱谦益《徐霞客传》)。“能霜露下宿,能忍数日饥,能逢食即吃;能?被单夹耐寒暑”(陈函辉《墓志铭》)。为了探索大自然的奥秘,他“升降于危崖绝壑,搜探于蛇龙窟宅,亘古人迹未到之区,不惜捐躯命,多方竭虑以赴之”(杨名时《序》一)。

经过千辛万苦,数次遇盗,多次绝粮,终于克服种种困难,渡过种种难关,他把所见所闻、探索的奥秘,运用游记形式,记录下来,写在《徐霞客游记》中,完成中外闻名的历史地理巨著。对这部杰作,国内学术界已有很多论述,今突出几个问题,摘录原文,略作说明。

其一,对岩溶地貌和温泉的研究。

徐霞客最大的贡献是对岩溶地貌的考察和研究。在湖南、广西、云南、贵州一带是世界上岩溶(喀斯特)地貌发育最典型的石灰岩地区,在《游记》中考察的岩洞有100多个,都作了详细的记录。如桂林的七星岩就是例证,他记下了方位、高深、宽窄的数字(卷三上,丁丑五月初二),写出了石笋石、钟乳石、柱状的堆积物。他对洞内的观察和描绘,基本是正确的。这是世界上对“岩洞学”研究的最早记录,他是世界上研究岩溶地貌的第一人。

还记录了大量温泉资料。他对温泉最多的云南,如洱海区、怒江澜沧江区、腾冲区进行考察。根据见闻和感觉,对泉水溢出的情况,颜色、温度,都有记录。据统计,崇祯十一年(1638)九月至崇祯十二年六月,记录温泉40余处,有龙泉、灵泉、神泉、汤泉、冷泉、五泉、隐毒泉、石马泉、山顶泉,“有泉一缕”、“清泉一泓”、“水泉飞洒”。又记“龙泉其水分青白色”、“树下有泉,清洌可鉴”、“热水洞……其水自洞底涌出如沸汤”、“泉穴自山底,东透隙而出”,“泉孔随地而出,其大如管,喷窍而上,作鼓沸状,滔滔有声……其热如沸”(卷八下,己卯四月二十六日)。“温泉……温池在焉……池分内外,外固清莹,内更澄澈,浴者多就外池。内池中有石,高下不一,俱沉水中,其色如绿石,映水光艳烨然。余所见温泉,滇南最多,此水实为第一”(卷六上,戊寅十月二十六日)。值得注意的是,徐霞客对龟石、蛇石作了绝妙的记录。他说:“关帝庙之旁是大屯……有湖名‘茈碧’,西二里,湖中有阜中悬,百家居其上,南有一突石,高六尺,大三丈,其形如龟,北有一回冈,高四尺,长十丈余,东突而昂其首,则蛇石也。龟与蛇交盘于一阜之间,四旁沸泉腾益者九穴,而龟之口向东南,蛇之口向东北,皆张吻吐沸,交流环溢,于重湖之内”(卷七下,己卯二月十八日)。描绘得有声有色,动人听闻。

其二,有关农业资料的记录。

《游记》记录了西南地区农业生产情况。从崇祯十年闰四月初八至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记录广西农业约80余处。又从三月二十七日至五月初十,记录贵州农业约30余处。从崇祯十一年九月初一至十二年九月十四日,记录云南农业约70余处。这些记录虽然简略,但反映了西南边陲的生产概况,这些资料在《明史》、《明实录》中是看不到的。就是在私人著作,如《国榷》、《罪惟录》、《明通鉴》等书中也很难找到。记录简略,却很珍贵。如记广西“大竹坪,一人方插秧”,“玉虚殿其处小回成坞,西向开洋,水自山后转峡而来,可润可耕,名曰天赐田,而土人讹为天子田”。记贵州嘉杭关“南北俱有洼中坠,环塍为田”,蓊楼……两山夹中,“夹底平洼,犁而为田”。记云南大舌甸林“其坞夹溪为田,坞环而田甚辟”,黄泥冈之坡“其上复盘陇成畦,辟田甚广”。有些记载较为详审,如记广西麒麟村见路旁有“停车四五辆,有数牛散牧于麓,有数人分樵于崖……盖其皆远村,且牧且樵,以车为载者”(卷四上,丁丑九月二十七日)。行至太平,辄见冈陀盘旋,四环中坠,“深者为井,浅者为田,上下异穴,彼此共?……旁通者,则底平可植五稼。路旁大抵皆是”(卷四上,丁丑十月初四)。如记贵州:麦冲关东北,“有坞南北开洋,其底甚平,犁而为田。(原注:此处已用牛耕,不若六寨以南之用概橇矣)波耕水耨,盈盈其间”(卷四下,戊寅四月初一)。平坞一壑,南北长二里,“水亦中洼下坠,两旁多犁为田,是为八垒”(卷四下,戊寅四月十八日)。记云南板桥……黄泥河聚庐颇盛,四面环山,河绕其后,其中多盘坞环流,“土膏丰沃,为一方之冠。亦佐之米,俱自此马驼肩负而去”(卷五下,戊寅九月初三)。鹤庆石宝山,两旁东有五泉,出石宝之下,西有黑龙,西龙诸潭,出西大山下。“故川中田禾丰美,甲于诸郡(原注:冯密之麦亦甲诸郡,称为瑞麦,其粒长倍于常麦)”(卷七下,己卯二月十二日)。

在《游记》中也看到了记录农业生产更为具体的资料。如云南黔府官庄,“有田塍数十畦”(卷六下,戊寅十二月初六)。又如狗街子,沙木河驿后,东南有宝台,往西“坞底成畦”,再往西南,“透峡西出,则其内平洼一围,下坠如城,四山回合于其上,底园整如镜,得良畴数千亩,村庐错落,鸡犬桑麻,俱有灵气”(卷八上,己卯三月二十九日)。如记贵州玄帝宫,天启二年毁于蛮寇,四年不昧师复鼎建,每年正月二月,四方朝者骈集,日以数百计。“僧又捐资置庄田,环山之麓(原注:岁入谷三百石),而岭间则种豆为蔬(原注:岁可得豆三十石),以供四方。但艰于汲水,寻常汲之岭畔,往返三里,皆竣级。遇旱,则往返十里而后得焉”(卷四下,戊寅四月二十九日)。再如记广西飘渺村……村前“平坠为壑,四垄盘错,自上望之,壑中诸垄,皆四周环塍,高下旋叠,极似堆漆雕纹”,自蛮王峰“水皆西南入都泥,壑皆耕犁无隙,居人亦甚稠,所称巴坪哨,亦一方之沃壤也”(卷四上,戊寅三月二十五日)。

从以上三个地区、三种不同的记录考察,即便记录最详、生产规模最大,如“田塍数十畦”、“良畴数千亩”、“壑皆耕犁无隙”,以及各种“庄田”的资料,都没找到如何进行生产,或怎样进行生产的记录。如进一步考察贵州的玄帝宫,只知僧人“置庄田”。有的记载:“有数家在南麓为永丰庄,皆白云寺中佃户也”(卷四下,戊寅四月十八日)。说明寺僧不参加劳动,雇佣他人进行生产。这种情况与内地寺院经济有所不同。据《江右游日记》称:“坞中之田,皆寺僧所耕而有者。”(卷二上,丙子十二月十九日)又《楚游日记》称:“饭于浪石寺,欲往莲花洞,而僧方聚徒耕田。”(卷二下,丁丑三月二十一日)又高云寺向有五十僧,为流寇所扰,止有六七僧,“以耕种为业,而晨昏之梵课不废”(卷二下,丁丑四月初八)。说明内地寺僧是自食其力的劳动者。还记载贵州:“狗场堡,乃汤吏部之佃苗也……西去二里有村,亦汤氏佃丁,其中可宿……此地皆苗熟者,虽为佃丁,而习甚鄙。”(卷四下,戊寅四月十八日)这是官吏田庄雇佣少数民族劳动者为佃丁进行生产。在云南地区还记载官僚张调治在金沙寺西麓经营的“庄田”,山之西麓,则连村倚曲,民居聚焉。入调治山楼,饭而登山,凭眺寺中。“下步田畦水曲,观调治家人筑场收谷”(卷六上,戊寅十月十三日)。在观音山以南有大片可耕之地,是晋宁权势之家阮仁吾的庄田“村氓俱阮氏庄佃”(卷六上,戊寅十月二十五日)。在腾越州城有黔府官舍(黔国公沐昌祚),沐氏黔府在乌蒙、马湖一带,置有“黔府庄田”(卷六下,戊寅十二月初六)。

在内地未发现上述资料。据《江右游日记》称:唐代有曹山寺,“宋赐额宝积寺,毁于嘉靖丙戌(1526),基田俱属缙绅”(卷二上,丙子十一月二十二日)。又据《楚游日记》称:“过永福寺故址,基石犹伟,已犁为田……(原注:土人云:永福寺,昔时甚盛,中有千余僧,常住田千亩)永福即舜陵……今舜陵左碑,俱从永福移出……不久,寺竟芜没,可为废古之鉴”(卷二下,丁丑三月二十四日)。上述资料,说明寺废僧没,基田归于缙绅占有,或者故址为田,未记录田土的归属。总之,内地与边陲情况有明显不同。在内地一般是地主雇佣劳动者为主人进行生产,寺院经济是僧人参加劳动。在边陲地区,权势之家、官僚庄田及寺院庄田,都雇佣“佃丁”、“庄佃”为主人(或僧人)进行生产,寺僧不参加劳动。

在《滇游日记》中“木家院(丽江太守木生白)”下边有这样的记录:说西南地区的庄田,一般采用休耕制:“其地田亩,三年种禾一番,本年种禾,次年即种豆菜之类,第三年则停而不种。又次年,乃复种禾”(卷七下,己卯二月初九日)。这种休耕轮耕制是一种原始的落后形式,内地已不采用。反映了西南地区农业生产的落后性。但畦种穴播在西南地区成为普遍的耕种方法。挑沟作畦,种植在垄背之上,也采用了内地的某些耕作技术。当然,在生产条件较好的地区,自然条件优越的地区,不采用休耕制。如云南龙江、石城一带,“民安地静,物产丰盈”。他处方苦旱,而此地之雨不绝,他处甫插莳,而此处“新谷已登”。他处多盗贼,而此中“夜不闭户。敢谓穷边非乐土乎”(卷九下,己卯七月十一日)。

西南地区的庄田,除生产谷物外,如稻、禾、豆、粟、绿豆荞麦燕麦之外,还有菜蔬如韭菜、瓜、黄瓜、蓬蒿菜、蒜、菱蒲……果树有桃、柿、核桃芭蕉,又有山茶,甚至池塘养鱼。如贵州南京井、白云庵主僧自然供餐后,“导余登潜龙阁,庐前艺地种蔬,有蓬蒿菜,黄花满畦。罂粟花殷红千叶,簇朵甚巨而密,丰艳不减丹药也”(卷四下,戊寅四月十五日)。又如广西:玉虚殿、华景之附近,“出城即渡濠坝而趋西(原注:濠中荷叶田田,叶红白交映,香风艳质,遥带于青峰粉堞间,甚胜也)”(卷三上,丁丑六月初五)。再如云南:如大机禅师建立的传衣寺,有“传衣之蔬圃”,有山茶树,有垣围一区,浚山为池,“畜金鱼于中,结茅龛于上者……有草庐菜畦”(卷七上,己卯正月初九)。还有云南复吾僧大觉寺有“大觉寺蔬圃”。复吾僧招待徐霞客时,曾拿出各种果品。如“出茶果,皆异品”,有本山参,以蜜炙为脯。又有孩儿参,颇俱人形……又有桂子,又有海棠子,“皆所未见者”。松子、胡桃、花椒,皆其所出。菌之类,鸡?之外,有白生香蕈。白生生于木,如半蕈,“形不园而薄,脆而不坚”……此间石蜜最佳,白若凝脂,“香气甚异”。还有雪兰(白花)、玉兰(花绿)、虎头兰、红舌、白舌等,“其地亦重牡丹”(卷七上,己卯正月十一日)。主人生产这些果蔬,主要供自己享用而不是出售。各类蔬圃自给自足,这是自然经济庄园。

西南地区,除官吏、寺僧设置的各种庄田外,也存在个体自耕农。如广西大竹坪“一人方插秧”(卷三上,丁丑闰四月十二日),又百步塘……山半洞门西向,“有牧者憩歌于中”(卷三下,丁丑六月二十五日)。在贵州保定铺“有一二家在南垄下……峡中始多田塍”(卷四下,戊寅四月二十六日)。在云南丰塘一带行路时,“见南山有牧者……忽有负木三人从前岭下”(卷五上,戊寅八月二十九日)。又泗城州碧峒寨,抵北山村麓,“有两人耕于其下,亟趋而问之。尚隔一小溪,其人辄牵牛避去”(卷五下,戊寅九月初三)。还有清源洞……“土人之耕者,见数骑至,以为追捕者,俱释耜而趋山走险”(卷八上,己卯三月初七)。徐霞客所见这些插秧者、牧者、耕者、负木者及一二家居民,就是自耕农,是自食其力的个体劳动者。他们胆小怕事,不愿同外界发生联系。这些情况与内地不同。内地未发现耕者见游客即逃避的情形。据《游天台山日记》称:徐霞客上桐柏山“群农见游客至,俱停耕来讯,遂挟一人为导”(卷一下,壬申三月二十日)。内地与边陲生产情况不同,风俗习惯各异,对游客持有不同态度,是可以理解的。

西南地区的自耕农也是生产粮食和果蔬。如贵州黄草坝诸处,与泗城接界。是日,“余草记阁中,影修屡设茶,供以鸡?菜、?浆花、黄连头,皆山蔬之有风味者也”(卷四下,戊寅五月初二日)。在广西三里(上无虞里、下无虞里、顺业里)一带,农民生产谷类、菜蔬及果品(卷四上,丁丑十二月二十三日)。云南赤土铺一带的农民“杂植果树于其中,是为板厂”(卷八下,己卯四月十三日)。还有云南中台、蛮边一带,徐霞客来到早龙川家,时渡舟尚在江东岸,龙川迎坐以待之,“其妻女即织纴于旁。出水酒糟生肉以供”(卷九下,己卯七月十四日)。以上记录说明西南地区的农民,不仅生产粮食、果蔬,而且妇女还从事纺织,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他们过着田园式的生活,显示了男耕女织的传统经济。

其三,关于西南地区手工业的记录。

《游记》记录了各种手工业生产的简况。说广西的妇人“亦有纺与织者(原注:织亦有扣有综,第不高而平,妇人趺坐而织。纺亦然)”(卷四上,丁丑十二月初五)。还有绢的生产“交(趾)绢轻细如吾地兼丝,而色黄如睦州之黄生绢,但比之密而且匀”,每二丈五尺一端,价银四钱,“可制为帐”(卷四上,丁丑十二月初五)。在广西养鹅、牧羊的地区,有生产羽布的手工业。鹅翎、羊绒,白而有光,泗城人“亦有练之为布者,细密难成,而其色微黄,想杂丝以成之也”(卷四上,丁丑二月十四日)。(www.xing528.com)

还有造纸手工业。在韦龟村、韦龟之山,数十家倚山北麓,“以造纸为业,栖舍累累,或高或下,层嵌石隙,望之已飘然欲仙”(卷四上,丁丑二月十三日)。

在云南地区乌沙尖山道有捣米的水舂。其水下坠成潭,嵌流峡底甚深,因下蹈之。“有屋两重在夹壑中,乃王氏水舂也”,复下西崖,其崖甚狭,东即瀑流坠空,西亦夹坑环屋,俯视屋下坑底,“有流泉叠碓,亦水舂也”(卷八下,己卯四月十六日)。又在龙云州道,板桥……从溪东岸又东南二里,直逼东山下,复有村倚之。从村南东向入,“有水舂踞冈上”(卷九上,己卯六月十四日)。

在迷渡、河海道、桃园哨附近有水运机……曲折行峡中,随水而出……始望见峡口东达川中。峡中小室累累,各就水次,“其瓦俱白,乃磨室也,以水运机,磨麦为面,甚洁白。乃知迷渡川中,饶稻更饶麦也”(卷一〇上,己卯八月十九日)。

云南顺宁郡有生产核桃油的作坊。郡境所食所燃,皆核桃油。“其核桃壳厚而肉嵌,一钱可数枚,捶碎蒸之,箍搞为油,胜芝麻、菜子者多矣”(卷一〇上,己卯八月十四日)。还记录了个体箍桶者。在云南花椒庵、石洞、石门,“途中遇一老人,负桶数枚下山,即石洞所栖之人,每日登山箍桶,晚负下山鬻以为餐”(卷八上,己卯三月二十二日)。徐霞客还记录了不少拓碑文的手工业者,专为人们拓印碑文或图像。又记录一些石工,为人们刻石碑或石砖,以及石人、石马之类。

以上记录的各种手工业作坊,或各种个体手工业者,说明西南地区已有某些手工业者,从农业中分离出来,他们为了生活,专为其主人,或为市场而工作。这些手工业劳动者,往往与自然经济相联系,不具备资本主义性质的手工业生产。

徐霞客还记录西南地区的盐井和矿冶。如记云南安宁城的盐井。有庙门东向,额曰“灵泉”,余以为三潮圣水也。入之,“有巨井在门左,其上累木横架为梁,栏上置辘轳以汲,乃盐井也”。其水咸苦而浑浊殊甚。“有监者,一日两汲而煎焉”(原注:安宁一州,每日夜煎盐千五百斤。城内盐井四,城外盐井二十四。每井大者煎六十斤,小者煎四十斤,皆以桶担汲而煎于家)(卷六上,戊寅十月二十六日)。这是官方经营的盐井,而生产技术较为落后,采取一家一户的煎盐方式。

在矿冶方面,广西的南丹州、那地州、河池州,有银、锡二厂。“银、锡二厂”,在南丹州东南四十里,在金村西十五里,其南去那地州亦四十里。其地(厂有三)曰新州,属南丹;曰高峰,属河池;曰中坑,属那地。“皆产银、锡”。三地相间,仅一二里,皆客省客贾所集。按《志》(即《大明一统志》)有高峰砦,即此高峰之厂,独属河池,而其地实错于南丹、那地之间。达州必由南丹境,想以矿穴所在,故三分其地也(原注:银、锡俱掘井取砂,如米粒,水淘火炼而后得之。银砂三十斤可得银二钱,锡砂所得则易)。又有灰罗厂,止产锡(原注:在南丹东南三十又五里,即余昨所经),有孟英山(原注:在南丹西五十里芒场附近),止产银(原注:永乐中遣中使雷春开矿于此,今所出甚微,不及新州矣。雷春至孟英时,河池所城是其所筑)(卷四上,戊寅三月二十二日)。这是官营手工业,记录较为具体,但生产方式较为落后。

在云南的南衙、北衙“俱银矿之厂,独以衙称者,想其地为盛也”。东与南来大道合,复北行一里余,“市舍复夹道,盖烹炼开炉之处也”(卷七上,己卯正月二十三日)。在洱海卫七和村附近,有黄峰,又称天生寨。木氏(丽江土知府木生白)居此二千载,宫室之丽,拟于王者,“世化无大兵燹,且产矿独盛,宜其富冠诸土郡云”(卷七上,己卯正月二十五日)。又云南宝台山,炉塘有上厂、下厂:“越下厂,越上厂,而坑又中间之,分两岐来:一自东北,一自西北,而炉舍居其中(原注:所出皆红铜,客商来贩者四集)。”(卷八上,己卯三月二十六日)还有云南的土瓜山、姊妹山:“炉烟氤氲,厂炉在焉。遂五里而至厂,厂皆茅舍,有大炉小炉。其矿为紫色巨块,如辰砂之状。有一某姓者,方将开炉,见余而留饭于龛中。”(卷八下,己卯四月二十六日)在喇哈寨附近南香甸也有矿炉。“有村庐接丛于江之两岸,而矿炉满布之,是为南香甸”(卷八下,己卯四月二十七日)。“阳桥之矿,亦多挑运,就煎炼于南香,则知南香乃众矿所聚也。随峡北望,其内山回壑辟,有厂亦炉烟勃勃,是为石洞厂”(卷八下,己卯四月二十八日)。

在云南还有硫磺塘道、硫磺塘村,其地产硫磺。“余欲俯窥喉中,为水所射不得近。其龈睟之上,则硫磺环染之。其东数步,凿池引水,上覆一小茅,中置桶养硝,想有磺之地,即有硝也……其中沙有磺色,而亦无热气从戳孔出,此皆人之酿磺者”(卷九上,己卯五月初七日)。

西南地区的矿冶生产由官方经营,政府派遣官吏进行管理。有些矿冶则由土官管理。

其四,关于西南地区铁锁桥的记录。

西南边陲是多山多水的地区,徐霞客记录了不少桥梁,如木桥、大板桥、小板桥、长木桥、木梁桥、独木桥、“系藤为桥”、“乌索桥”、铁锁桥及铁索桥,名目繁多。今摘录有关铁锁桥的资料,以补《明史》之缺。云南有漾濞铁锁桥,“抵漾濞街,居庐夹街临水,甚盛。有铁锁桥在街北上流一里”(卷八上,己卯三月二十三日)。又有潞江铁锁桥,“抵江上,有铁锁桥横架江上,其制一如龙江曲尺,而较之狭其半”(卷一〇上,己卯八月初一日)。还有顺宁郡的顺江铁索桥“……渡北来溪身,以铁索架桥亭于其上,其制仿澜沧桥者”(卷一〇上,己卯八月十四日)。记录较详者,尚有数处。

①龙川江桥:抵龙川江东岸,溯江北行。又半里,“有铁锁桥架江上,其制两头悬练,中穿板如织,法一如澜沧之铁锁桥,而狭止得其半。由桥西即蹑级南上”(卷八下,己卯四月十二日)。②曲石桥:从灰窑、曲石转其南,盖江流夹其三方,而余行周其四隅矣。西行一里,又南向峻下者一里,及坞底,“有桥跨江,亦铁锁交络而覆亭于上者,是为曲石桥。按《一统志》:龙川江上有藤桥二,其一在回石。按江之上下,无回石之名,其即曲石之误耶?岂其桥昔乃藤悬,而后易铁锁耶?于是从江南岸上坡,西向由峡上。二里余,复南向陟岭”(卷八下,己卯四月二十九日)。③澜沧江铁锁桥:此条记述不明确,且与《一统志》、《大理志》记录各异,故多录原文,供读者参考、自辨。“澜沧江自吐蕃嵯和哥甸南流,经丽江、兰州之西,大理、云龙州之东,至此山下,又东南经顺宁、云州之东,南下威远、车里,为挝龙江,入交趾至海。《一统志》谓赵州白睧睑礼社江至楚雄定边县,合澜沧入元江府,为元江。余按澜沧至定边县西所合者,乃蒙化漾濞、阳江二水,非礼社也;礼社至定边县东所合者,乃楚雄马龙、禄丰二水,非澜沧也。然则澜沧、礼社虽同经定边,已有东西之分,同下至景东,东西鄙分流愈远。李中谿著《大理志》,定澜沧为黑水,另具《图说》,于顺宁以下,即不能详。今按铁锁桥东有碑,亦乡绅所著,止云自顺宁、车里入南海,其未尝东入元江,可知也。由岭南行一里,即曲折下,其势甚陡;回望铁桥,嵌北崖下甚远,而或迎之,或背之,为‘之’字下者,三里而及江岸。即挨东崖下溯江北行,又一里而至铁锁桥之东。先临流设关,巩石为门,内倚东崖,建武侯祠及税局;桥之西,巩关亦如之,内倚西崖,建楼台并祀创桥者。巩关俱在桥南,其北皆崖石?削,无路可援;盖东西两界山,在桥北者,皆夹石,倒压江面,在桥南者皆削土,骈立江旁,故取道俱南就土崖,作‘之’字上下,而桥则架于其北土石相接处。其桥阔于北盘江上铁锁桥,而长则杀之。桥下流皆浑浊,但北盘有奔沸之形,澎湃之势,似浅;此则浑然逝、渊然寂,其深莫测,不可以其挟束而与北盘共拟也。北盘横经之练,俱在板下;此则下既有承,上复高绷,两崖中架两端之楹间,至桥中又斜坠而下绷之,交络如机之织、综之提焉。此桥始于武侯南征,故首祀之;然其时犹架木以渡,而后有用竹索用铁柱维舟者,柱犹尚存(原注:或以为胡敬德,或以为国初镇抚华岳,而胡未之至,华为是)。然兰津之歌,汉明帝时已著闻,而不始于武侯也。万历丙午(1606),顺宁土酋猛廷瑞叛,阻兵烧毁,崇祯戊辰(1628),云龙叛贼王磐又烧毁,四十年间(按:应为二十余年),二次被毁;今己巳(1629)复建,委千户一员守卫”(卷八上,己卯三月二十八日)。④盘江铁索桥:《游记》还记录了贵州的盘江桥。循江东岸南行,半里,抵盘江桥。“桥以铁索,东西属两崖上为经,以木板横铺之为纬。东西两崖,相距不十五丈,而高且三十丈,水奔腾于下,其深又不可测。初以舟渡,多漂溺之患,垒石为桥,亦多不能成。崇祯四年,今布政朱(原注:名家民,云南人),时为廉宪,命普安游击李芳先(原注:四川人),以大铁练维两崖,练数十条,铺板两重,其厚仅八寸,阔八尺余;望之飘渺,然践之则屹然不动,日过牛马千百群,皆负重而趋者。桥两旁,又高维铁练为栏,复以细练,经纬为纹。两崖之端,各有石狮二座,高三四尺,栏练俱自狮口出。东西又各跨巨坊;其东者题曰:‘天堑云航’,督部朱公所标也;其西者题曰‘囗囗囗囗’,傅宗龙时为监军御史所标也。傅又竖穹碑,题曰‘小葛桥’,谓诸葛武侯以铁为澜沧桥,数千百载,乃复有此,故云。余按:渡澜沧为他人,乃汉武故事,而澜沧亦无铁桥;铁桥故址在丽江,亦非诸葛所成者。桥两端碑刻祠宇甚盛”(卷四下,戊寅四月二十五日)。徐霞客记载的贵州盘江铁索桥比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建置的四川大渡河铁索桥要早80余年,而且记录了盘江铁索桥建置的始末,材料较为具体可靠。

其五,保留建文帝有关文物资料。

对建文帝(明惠帝朱允睪)的下落问题,史学界有两种见解。一为“焚死”说,一为“出亡”说。《明成祖实录》书“焚死”。谷应泰说:“出亡。”谈迁对“焚死”说,持否定态度。他说:“乙丑(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六月乙丑),燕庶人(朱棣)至金川门下……上(朱允睪)急,时欲自杀,翰林编修朝邑程济曰:‘逆臣知有今日也,为今计,莫若出亡,臣素习术,往南方其免。’太监王睭曰:‘太祖遗箧藏奉先殿,云滨大难发之。’及启视,皆睮缁之具……上(朱允睪)曰:‘数也。’……群臣多愿从亡……是以知建文帝实不没也。”(《国榷》卷一二)谈迁还引用十五家的评论列于后。王世贞主张“出亡”,冯时可主张“实自焚于火”。谈迁借金哀宗的话说,金哀宗不幸时曰:“自昔败国亡家,多骄奢不道,朕不由此,而亦败亡。”谈迁接着说:“建文帝真类之矣。”对建文帝表示同情。

《徐霞客游记》中有以下记录:有村在南山下,与北岭对,是为永丰庄。从坞中东向行,得石磴北崖上,遂北向而登。半里,转而西,半里,又折而北,皆密树深丛,石级迤逦。有巨杉二株,夹立磴旁,大合三人抱;“西一株为火伤其顶,乃建文君所手植也。再折而西半里,为白云寺,则建文君所开山也”;前后架阁两重。有泉一坎,在后阁前楹下,是为跪勺泉,下北通阁下石窍,不盈不涸;取者必伏而勺,故名曰“跪”;“乃神龙所供建文君者”,中通龙潭,时有双金鲤出没云。由阁西再北上半里,为流米洞。洞悬山顶危崖间,其门南向,深仅丈余,后有石龛,可旁为榻;“其右有小穴,为米所从出流以供帝者,而今无矣”;左有“峡高迸,而上透明窗,中架横板。犹云建文帝所遗者,皆神其迹者所托也”。洞前凭临诸峰,翠浪千层,环拥回伏,远近皆出足下。“洞左构阁,祀建文帝遗像,阁名潜龙胜迹(原注:像昔在佛阁,今移置此)。乃巡方使胡平运所建,前睵遥山,右翼米洞,而不掩洞门。其后即山之绝顶”(卷四下,戊寅四月十五日)。又记“白云山初名螺拥山,以建文君望白云而登,为开山之祖,遂以‘白云’名之。《一统志》有螺拥之名,谓山形如‘螺拥’,而不载建文遗迹,时犹讳言之也”(卷四下,戊寅四月十七日)。还记录“……为羊吊崖……其北崖中断,忽露顶上之峰,盘穹矗竖,是为唐帽山。盖即前望三峰,至是又转形变象耳。按《志》:唐帽在省城南八十里,天生桥在金筑司北三十里。今天生桥在唐帽东北三十里。是天生桥去省反近,而唐帽反远,不知当时何以分界也。自然(僧人)言:建文君先驻唐帽,后驻白云。《志》言:其处可以避兵,亦幽睶之区矣”(卷四下,戊寅四月十八日)。

以上记录,为研究建文帝的下落,提供了重要依据。

除此之外,《游记》还描述了西南地区的大好河山,居民集结地,商业贸易,物价交换,风土人情,少数民族的生活文化,佛教的传播,僧人习俗,奇闻异事,古迹名胜,以及边陲哨所、税所等资料,可称地理百科全书,学者给以很高的赞誉。“大抵霞客之记,皆据景直书”(杨名时《序二》)、“当为古今游记之最”(钱谦益《徐霞客传》)、《游记》“盖古今一大奇著作也。其笔意似子厚,其叙事类龙门”(奚又溥《序》)、“直叙情景,未尝刻画为文……吾于霞客之游,不服其阔远,而服其精详;于霞客之书,不多其博辨,而多其真实……宇宙间不可无此奇人,竹素中不可无此异书”(潘耒《序》)。钱谦益又说:“此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世间真文字,万万不可改换窜易,失却本来面目也。”(《嘱徐仲昭刻游记书》)“徐霞客千古奇人,《游记》乃千古奇书。”(《嘱毛子晋刻游记书》)《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游记》“以耳目所亲,见闻较确;且黔滇荒远,舆志多疏,此书于山川脉络,剖析详明,尤为有资考证;是亦山经之别乘,舆记之外篇矣”(卷七一《史部·地理类》四)。从诸家赞扬声中,可知《游记》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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