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恐怖片的接受心理
恐怖片,这类题材在电视剧中较少,主要出现在电影故事片中。电视剧由于家庭接受环境等方面的限制,不适宜表现恐怖题材的作品,尽管近年来也有枟梅花档案枠、枟一双绣花鞋枠等的尝试,但毕竟是少数,而且反响不大。因此我们以下所讨论的,主要是电影中恐怖片的接受心理。
(一)恐怖片存在的心理依据
人类是有感情有欲望的动物,七情六欲,人所共有。在人类的情感中,既有对人的身心健康有益的情感,如愉快、幸福、欢乐等,也有对人的身心有害的情感,如愤怒、恐惧、悲伤、厌恶、绝望、焦虑等。其中有害的情感对人的身体健康有程度不同的损害,不利于人的正常生活。据心理学的研究,人类不愉快情感的比例远远大于愉快情感的比例,而有害情感对人的生理和心理都有危害。从生理上讲,比如长期压抑会患肠胃方面的疾病;愤怒会使人心跳加快,血压升高,易患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焦虑会影响人的食欲、睡眠,干扰人的正常工作;长期处于不良的情绪和恶劣的心境,还会影响人的寿命。从心理上讲,比如愤怒可使人丧失理智,做出非常之举,是犯罪根源之一;过度的欲望常使人不择手段,做出非分之事;失望和沮丧的心情,又常使人萎靡不振,失去斗志。对于困扰自己的不良情感,人不仅应该有一定的心理调解能力,还要善于通过各种渠道加以宣泄,否则,有可能给自身和社会造成不同程度的危害。
恐惧感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植根于人类集体无意识中的消极情感,它有着极深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在人类出现的早期,由于自然灾害、其他生物和某些神秘的异己力量的存在,人类的生存面临着巨大的威胁。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之相伴而生的对不可知的命运的担惊和受怕,使人类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人类这种恐惧心理的反映,记载于中国古代许多典籍、神话和文学作品之中。如魏晋南北朝的志怪小说枟搜神记枠、明代蒲松龄的枟聊斋志异枠等等。同样的体验,也见于其他民族如古希腊的神话之中。恐怖片的出现,与上述作品一脉相承。而恐怖片之所以经久不衰,则与人们潜意识中的恐惧感渴望宣泄有关。按照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理论,任何一种情感,尤其是消极情感,如果被压抑过久,就有可能导致人的精神分裂。人类的恐惧心理,就属于一种消极的情感,如果一个人长期处于对某种事物的恐惧之中,他就可能患上精神病。而作为对令人恐惧的事物的放大和虚拟,恐怖片以其特有的距离美感,使观众在观看恐怖片的过程中,体验到一种类似生活中恐怖经历的恐怖体验,释放平日被压抑和隐藏的恐惧感,从而获得一种轻松愉悦和心灵的解脱。可见,对于恐怖体验的需要,是人的一种心理本能,恐怖片在一定程度上起着诱发和宣泄观众恐怖本能的特殊作用。
2.对恐怖事物既害怕又好奇的心理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观影体验,即在看恐怖片的过程中,一方面害怕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镜头,以至于有时下意识地用手捂上眼睛;而另一方面,则又会不自觉地在捂着双眼的手指之间露出一道缝来,偷窥画面上的恐怖内容。对恐怖事物既害怕又受诱惑的心理,也是人类在进化中形成的一种心理本能。好奇和追求刺激是人的天性,人类自古就有求奇求异的心理本能,正是这样的心理本能,推动着人类不断地探索自然和人本身的奥秘,从而推动着人类社会不断地向前迈进。对一般的陌生事物的好奇,满足的是人们求知的欲望,而对恐怖事物的好奇,则不仅能满足人类对恐怖事物的探知欲望,同时还能满足人们对强烈的感官刺激的需求。因为令人恐怖的事物往往是超越我们的感官所能够承受的限度的,是非常规的视听震撼。有人认为,恐怖片对于需求感官刺激的观众来说,就像一针强心剂,看起来非常过瘾。
3.人性深处丑恶一面的存在
自私、作乱、残暴和冷酷等等人性丑恶一面的存在,是恐怖片存在的心理根源。人类的恐怖感有来自对自然事物的恐惧,更有来自对人类自身的恐惧。对自然事物的恐惧会随着人类对自然的不断征服和探究而越来越少,而人类对人自身的恐惧则会随着社会竞争的日趋激烈和人类自私残忍本性的日益彰显而越来越强。人类心灵深处的那个黑暗的自我,个体在竞争激烈的社会生活中的无助心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稳定性和不可信赖性等等,都会成为恐怖的因素威胁到个体身心的健康。而许多恐怖片,就是借助形形色色的恐怖事物,象征性地表现了人类的某些劣根性,深刻地探讨和揭示着人性深处丑恶的一面。这种揭示的功能犹如喜剧,把人类的丑恶放大并且撕碎了给人看,使观众在看后思索和品味自身的劣根。
(二)恐怖片诱发观众恐惧心理的因素
1.形形色色的恐怖类型是对人类深层心理的形象揭示
引起人类恐惧的刺激是多种多样的,比如独自处于黑暗中的恐惧,处在一种陌生的环境中的恐惧,为人类或社会抛弃的恐惧,对受伤害或死亡威胁的恐惧,丧失控制能力的恐惧,对失业的恐惧等等。另外,不同年龄段的人恐惧的内容也不尽相同。比如,6—9个月的小孩怕见生人,1—3岁的小孩害怕离开自己的亲人,17—19岁的小孩怕考不上大学等等。针对人类种种的恐惧心理,艺术家创作了许多不同类型的恐怖片。
据有人统计,我们目前能够见到的恐怖片的类型,大体上有如下几类:科幻恐怖类、神魔恐怖类、生命变异恐怖类和对人类自身的恐怖类等。其中,科幻恐怖类中的恐怖事物往往是天外异类生物或科学试验的变异品种,与别的恐怖事物不同的是,这类恐怖生物往往具有一定的智力和超乎我们想象的攻击性和破坏性,随时会对人类的生存构成威胁。它们的出现与人类对外太空的不断探索密切相关,正如人类在征服地球的过程中产生过恐惧感一样,人类在企图征服宇宙的过程中,同样表现了对未知生物的恐惧。因为人类担心他们在世界上的统治地位会为陌生的生物所代替。科幻类的恐怖片揭示了整个人类的这种深层恐惧心理,故而能引起广大观众的共鸣。神魔类的恐怖片往往取材于宗教故事和民间传说中令人恐惧的怪物和情节,它与某一种族的宗教信仰和传统文化有密切的联系。比如西方的撒旦类恐怖影片枟撒旦回归枠等等,中国的魔鬼类电影枟画皮枠等等。这类作品体现了“怪力乱神”在人类心目中一直存在和发展的威慑力量以及人类对此类事物既恐惧又好奇的心理。中国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派虽主张“不语怪力乱神”,但神魔鬼怪的故事在民间却十分流行。生活类的恐怖片表现的是日常生活中的恐怖事物,是我们所处的这个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中所发生的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所造成的恐怖。在心理学家看来,作乱是人的潜意识本性,每个人都有作乱的潜意识心理。犯罪心理学家更加认为,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罪犯,都存在着犯罪的动机和可能性,一旦有诱发犯罪的情境出现,人就有可能将潜在的犯罪意识付诸行动。战争、杀戮、斗殴、自相残杀等等之所以充斥着人类的发展历史,就与人类的这种本能心理有关。生活类的恐怖片反映的就是隐藏在我们每个人心灵深处的人性的黑暗的一面。枟沉默的羔羊枠、枟惊声尖叫枠是这类影片的代表作。这类恐怖片使观众深层心理中的作乱本能获得了某种替代性的满足,而其中的暴力和血腥场面,同时也满足了人们对感官刺激的需求。(www.xing528.com)
2.令人毛骨悚然的视听元素
心理学家指出,人对恐怖事物的反应有很多种,比如出汗,喘气、紧张、激动、惶恐、颤抖、眼球急转、迅速四顾、哭泣、尖叫、嚎叫、祈求、请求帮助、逃跑、迷失方向、昏迷、失去控制、不移动、不讲话、毫无畏惧地行动、把恐惧埋藏在心底、自我安慰、自言自语、努力保持平静、对正在进行或即将发生的事情幻想出一幅灾难性的结局等等。针对人类的恐怖心理及其对恐怖的反应,恐怖片创作者想方设法运用种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视听元素,给观众造成直接的感官刺激,以调动观众的恐惧心理。
人民书城网的一篇署名邢育森的文章枟恐怖片,看的就是心惊肉跳枠对恐怖片视听元素的总结和分析颇为精彩。这里摘录几段以飨读者。在恐怖片听觉元素的运用方面,文章指出:
“恐怖片的音乐都是那种迷离的,破碎的,幻灭的,尖锐的,并辅助以不和协的伴音,使人觉得怪异而别扭,为接受影片中整个古怪离奇的情节进行铺垫。恐怖片的音乐多使用电子键盘乐,拖着长音,呼啸而去。在表现人物内心情感时,则加入大量混乱的噪音,逐渐增强成为喧嚣然后戛然而止。就好像四面八方的鬼怪一起尖叫着扑将上来。这种由弱渐强,然后戛然而止的配乐手段在恐怖片中比比皆是。”
“整个恐怖片是在寂静中进行情节的。但是这种寂静是很多细小声音衬托出来的安静,所以显得更为恐怖。正是占绝大部分时间的寂静,才使观众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和期待感,也更容易集中注意力到影片的人物和情节中去,更为情节发展后暴烈阴森强烈的声响刺激做了对比的准备。”
“恐怖片故意夸张、突出和强调一些声音效果,比如脚步声,那种高跟鞋在空旷走廊里咔咔的踏步而行的回响声音经过放大和强调之后,听起来惊心动魄。再比如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翻纸声,甚至一只苍蝇拍动翅膀飞动的声音,经过刻意强化之后,也显得那么毛骨悚然。”
“由于整个影片是在肃穆宁静的墓地般的声音氛围中进行的,而情景的转换往往从一些声音的猛然发动开始,也就造成了对观众的惊吓。比如汽车发动的声音、大门猛的被推开或者关上、雷声、风吹窗户声、物品落地声、闹钟(钟表)整时的敲击声、电话铃声、哭声等等。强烈的反差和对比给人的刺激最大。比如悬崖和峡谷造成的高度上的对比,正常人和疯癫造成的理智和意识上的对比,美丽少女和丑陋鬼婆造成的审美上的对比,等等。比如电话铃声,在各种影片都出现过,并没有多么可怕。而枟午夜凶铃枠则反复使用静默和沉寂作为铺垫,让观众处于全神贯注的状态,然后刺耳响亮的铃声猛然响起,造成骇怕惊吓的效果。”[1]
从视觉元素来看,恐怖片常常利用画面造型制造紧张气氛,比如,利用大全景制造不安定的氛围;人物近景和特写多用俯拍和仰拍,人物适当变形,强化气氛;多采用夜景、雨景、大风等非正常天气,营造画面中的恐惧;使用动态光源,造成光影的动荡;用一些较快的推镜头,使景别变化明显,增加视觉冲击力;以窥视者的视角从背后慢慢移向被窥视者,再以被窥视者的视角猛甩出一个空镜头等等,这些主观性较强的视觉造型手段的运用,有利于恐怖氛围的营造和对观众恐怖感的加强。此外,邢育森的文章指出:
“为了营造整个恐怖片的氛围,影片中出现的各种人物(不论主角配角)的表情和眼神都是一个模子出来似的:痴呆、恍惚、木然、冷漠、迷离和怪异。而恐怖片的灯光设置,则造成强烈的明暗对比,更显得那些人如同行走在都市里的现代僵尸。恐怖片最为常用的色彩效果就是蓝色基调,那种满屏幕的如水一般的淡蓝,使人的面孔显得失真而且诡秘,仿佛暴力和血腥隐伏后面呼之欲出。”
“恐怖片人物的动作往往是缓慢的,僵硬的,停顿的……这种缓慢的动作节奏造成的诡异和怪诞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造成了人们强烈的关注和预感,引导着人们要经历一个什么样的事件或者刺激。”[2]
3.满足观众的期待感和悬念心理
在观看恐怖片之前,观众往往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惊吓的准备。这种期待感,会促使观众全身心地、紧张地投入其中。随着剧情的进展,观众会调动自己以前所经历的各种恐惧经验展开自己的想象力,设想可能出现的恐怖事物。恐怖片正是利用观众的这种期待感和悬念心理,设置一些既能满足观众期待、又使观众感到意外的恐怖场景,使观众在获得满足感的同时又受到惊吓。“好的恐怖片是尊重恐怖片与观众之间的默契和规则的,它会让观众猜中一些惊吓出现的悬念,又有一些让观众猜不着,于是,惊吓和情节都构成悬念,而悬念再次构成悬念的悬念,观众才看得津津有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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