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图式的功能和作用的介绍

三、接受图式的功能和作用

（一）接受图式的功能和作用

按照皮亚杰认知心理学派的“同化顺应”理论，我们认为，接受主体的接受图式对外在信息有同化和顺应两种功能。同化是指将客体纳入主体“图式”中，引起“图式”量的变化；顺应是指主体对不能“同化”的客体，主体则改变原有的图式，去适应环境的变化，图式发生质的变化。对影视接受而言，当一部影视作品的图式结构与接受主体原有的接受图式基本一致时，接受主体就会不自觉地去同化接受对象，从而在接受过程中产生一种与接受对象异质同构的欢悦。这种欢悦的产生一是由于接受主体的审美需求得到满足，二是由于接受主体的审美能力得到确证，三是由于接受主体可以毫无障碍地欣赏对象，与对象和谐统一、水乳交融。但是，当一部影视作品的图式结构与接受主体原有的接受图式有较大差距时，接受主体要么本能地排斥或放弃接受对象，要么改变自己的接受图式而去顺应接受对象的特点，从而对接受对象进行较为费力的接受。

接受图式的作用比较复杂，既有正作用，也有负作用。按照皮亚杰的学说，人们由于受天生惰性和安全需要的影响，比较倾向于选择和接受那些与自己的心理结构图式相接近的事物并同化之，而疏于接受和选择与自己的心理结构图式相反的事物并顺应之。因此，如果外部信息与图式一致，图式的作用就会非常积极和明显，如克雷奇等在其枟心理学纲要枠中所指出的：“被定势效应抓住，对于人们解决问题的通常效率来说，简直是个贡献”，它使“解决问题的行为越来越自动化。”^[4]如果看到一棵参天古松，影视艺术家很快就会感觉到它的苍劲有力、它的壮美伟岸，并且会不自觉地想着从什么角度、用什么镜头、在什么光线最佳的时刻来拍出它的美，它能象征什么、代表什么；而木工则会很快想到这是个打家具的好材料，怎样合理切割、充分利用；商人则会想着砍伐以后可以卖个好价钱。而这一切，都是在自然而不自觉的状态下进行的。鲁迅先生在谈枟红楼梦枠时有一段精辟的论述，也说明了同样的道理。鲁迅先生说：“枟红楼梦枠是中国许多人都知道的……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枟易枠，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5]

然而，接受图式对影视接受的作用，并不总是积极的和有助的，它有时会对接受起负作用。比如因先入之见引起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等。美国影视理论家赫伯特·泽特尔在其枟图像声音运动：实用媒体美学枠中说：我们倾向于选择那些与我们看世界的方式相一致的信息，而过滤掉那些可能会干扰我们已有模式的东西。这种习惯性的信号减损会产生知觉惰性，甚至会使我们产生偏见性的认知。接受图式的负作用往往表现为惯性和惰性，它使接受主体固执地“撇开”与自己的内在图式不相适应但却对提升自己的欣赏水平有益的刺激模式，比如新的艺术形式、新的内容和技巧等等，妨碍接受主体审美能力的提高。比如，在中国的20世纪80年代，由于广大的中国观众适应了中国传统电影四平八稳的电影语言，许多人排斥以张艺谋和陈凯歌为代表的第五代的探索性电影。再比如，中国观众由于受传统的教化思想影响，对许多能够给观众带来轻松和愉悦、不负载沉重思想和说教的娱乐片加以排斥。

健康的接受图式应是逐渐完善、不断丰富和不断变化发展的。因为接受图式的诸要素并不都是积极、健康或正确的，卑下的情欲、奢侈的追求、庸俗的习气、保守的立场、僵死的教条、固执的个性等等如果占据了图式的主导地位，就有可能影响一个人对影视作品的正常接受，甚至会导致对影视作品的曲解和歪曲。

（二）接受图式对影视接受的影响和制约

我国战国时期的宋玉曾在枟对楚王问枠中讲到：“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枟下里枠、枟巴人枠，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枟阳阿枠、枟薤露枠，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枟阳春枠、枟白雪枠，国中属而和者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所谓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就源自这里，这个故事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在讲一个审美接受的层次的问题。有人把影视接受分为两个层次：影视消费和影视接受，认为前者具有物质消费和精神消费的二重性，而后者则纯属精神文化范围的活动。影视消费是初级状态的或者说是低层次的影视接受，而影视接受则是高级状态或者说是高层次的影视消费。比如对同一部作品，有人从中得到的是美感而有人得到的就是快感，有人看后的效果是宣泄而有人却是被提升，有人是对故事表层的陶醉而有人却是对深层的思索。(www.xing528.com)

传播学理论认为，人对事物的认识在心理上通常有层次深浅之分，对影视艺术的接受也是如此，传播学意义上的传播效果大体分为三层：表层的传播效果、中层次的传播效果和深层次的传播效果。对影视艺术来说，表层的传播效果就是观众只理解了影视作品的表面意义，比如作品中的人物和事件，而且对人物和事件的了解也仅仅限于感知的层面，或者仅仅能够进行简单的价值判断和道德评判。所谓“外行看热闹”。中层的传播效果就是观众不仅能够理解作品的内容，还能欣赏作品所表现的情趣和意味，对作品形成一定的价值判断和初步的审美评价。深层次的传播效果则是指观众能够在理解作品的基础上对作品进行深层次的意义剖析或专业层次的视听语言的读解。这正如常言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接受者因接受水平的不同，会产生不同层次的接受效果。而接受的层次不同，归根到底取决于接受者接受图式的不同。接受图式对影视接受的影响和制约非常大，它不仅影响着接受者对作品的好恶和取舍，也影响着接受者对作品的感受、理解和再创造水平。具体来讲，接受图式的影响和制约表现为：

第一，观众的接受图式会影响他对接受作品的选择和对一部作品感受的强弱。接受图式的不同决定着接受主体喜欢看或不喜欢看某种类型和风格的作品。比如，喜欢看通俗电影的观众，一般不会去电影院看枟一个和八个枠之类的探索片；喜欢格调高雅的艺术片的观众，对枟还珠格格枠、枟春光灿烂猪八戒枠一类的搞笑剧会不屑一顾。如果观众所选作品的内容或情绪等与某一接受主体的阅历相似，接受主体就会对作品产生强烈的共鸣，他对作品的感受就会强于其他没有相似阅历的观众；如果作品的内涵彻底超出某一接受主体的接受图式，他有可能从头到尾找不到感觉；当然，也有可能对作品的某部分感觉好、某部分感觉不好、某部分感受深、某部分感受浅。比如，在张艺谋电影枟我的父亲母亲枠的一次首映式上，竟有一名女性观众拉着自己的丈夫上台质问张艺谋：“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初恋？”因为这位女士的初恋经历与片中所描写的初恋别无二致！她与丈夫对该片的感受应该是感同身受，绝对比一般的观众感受强烈。而有个别的大学生就非常不喜欢该片，认为张艺谋太矫情。对作品感受的强弱也会表现在情绪反应上，比如在作品煽情的地方或情绪的高潮阶段，有的观众会激动不已、泪流满面，而有的观众则无动于衷、漠然置之，还有的观众会发出窃笑、表达不满。等等。

第二，观众的接受图式会制约接受主体对作品的理解和再创造水平。接受图式中的文化因素和知识水平等等会制约观众对作品的理解，使观众对作品要么理解深刻，要么只作浅表层次的理解，要么根本不理解。观众对一部作品的理解，有可能与创作者的初衷一致，达到所谓的“视界融合”；也有可能超越或不及创作者的“视界”，甚至偏离作品本身所呈现的意义。一个人懂得越多，他看到的就越多，他对作品的理解就会越深刻，他对作品的再创造也就会越丰富。因为按照接受美学的理论，任何影视作品都不可避免地留有许多的空白等待观众去填空和解释。观众只有发挥自己的想象，以自己的知识经验和艺术修养去填空和再创造，才能使原作提供的形象更为丰满，更为生动，更具有每个接受主体自己的特色。所谓“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以下是我的一个学生在观看李安枟饮食男女枠之后的接受心理描述，她对该片的选择、理解和再创造，完全取决于她独特的接受图式：

“演员郎雄与我的老爸越品味越有几分相似，这也是片子吸引我的地方。我从郎雄所扮演的角色中看到自己老爸的影子（笔者注：个人经历）。我喜欢郎雄这个演员是从枟推手枠开始的，他的演技高超却又不露痕迹，像个世外高人，又如自己的父亲一般和蔼可亲（笔者注：审美经验）。在枟饮食男女枠当中，郎雄扮演的这个朱老爸为三个女儿费尽了心思，每一餐都倾注了一个父亲对女儿们所有的爱和关怀。但是在饭桌上，这个慈祥的老爸却给女儿们不解风情而又冷酷的感觉。我总能从他身上找到自己老爸的影子，面对我，老爸也总是很严厉很不解风情，可是背后，他同样为我做出了很多，和片中郎雄扮演的朱老爸一样，他也是个年过半旬的爸爸，他也在我背后默默付出过，他同样也需要我的关怀与理解。父亲在我们中国儿女的心中位置稳如泰山，是威严的高大的形象，然而，我可以从李安的片子里发现，其实老年人一样需要关爱，他们一样有自己的追求与理想。我们是否也注意到了自己是否给了他们足够多呢？片中的二女儿家倩是性格最像父亲的一个女儿，这也和我的情况非常相似，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女儿多数都是性格像父亲的，然而也是这样，最像父亲的女儿往往会和父亲产生最尖锐的矛盾。这其中，往往有‘女俄狄浦斯’情结的反向演化，即最亲最爱又最难沟通（笔者注：知识结构）。影片里朱老爸的老年生活始终是三个女儿们的心病，中国的老年人到年迈时似乎都让儿女有这种担忧，这不仅是个人的事，其实也是社会的一个缩影。中国老年人有传统的养儿防老的不够独立的特性，中国也没有那么健全的社会保障制度，以致老年人及儿女们都会为养老而担心（笔者注：知识结构）。老人不应该被推来推去，老年人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和理想。枟饮食男女枠让我开始对老人、对长辈更加关注，关注他们的喜怒哀乐，关注他们想要的生活，并每餐都要有滋有味地把他们准备的饮食仔细品尝。这不仅会使他们产生成就感，更代表着你对他们的重视与关注。看影片能够使自己认识到生活中的不足和缺陷，使人认识到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想不失为一件好事。”

从上述的片段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个学生的个人经历、审美经验和知识结构等，直接影响了她对作品的理解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