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误识的“第一个滑稽戏”

被误识的“第一个滑稽戏”

哪个剧目是第一个上海滑稽戏？

以前的滑稽界都以1942年成立的笑笑剧团为准，要么将笑笑剧团演出的第一个滑稽戏《荒乎其唐》作为“第一个”，要么将笑笑剧团成立之前，1941年10月的“全沪南北滑稽会串”义演的《一碗饭》作为“第一个”。其实，不仅从我们前面列举的历史事实不能说它是“第一个”，就是从滑稽戏的艺术特征来讲，也不好算是一个合格的滑稽戏。

这两个都是出现在滑稽戏艺术样式比较成熟时的上个世纪40年代初，用幕表制作的滑稽大戏，然而具体剖析这两个戏的结构、情节和演出样式，就会发现，它们不仅不是最早的滑稽戏，而且并不滑稽，不好视作真正的滑稽戏。

《一碗饭》当年集中了沪上比较著名的滑稽演员，江笑笑、刘春山、陆奇奇、程笑亭、任咪咪都参加首演，幕表作者为於斗斗。系为难童教养院筹集经费而演出的。它冠名“滑稽悲剧”，实际上它的戏剧结构基本是个悲剧。说“滑稽”其实只是一种几乎与故事主线或情节没有关系的一些穿插。

行话

包袱：笑料、噱头。有小包袱和大包袱之分。小包袱指引起大多数观众笑声的噱头，大包袱多指最后一个引起全场观众大笑的噱头。

《一碗饭》故事写：

柯林氏在米商万钟衡家帮佣，其公公柯老老因家中实在无米为炊，前来向媳妇求救。柯林氏无以为助，只能给饥饿难忍的公公柯老老吃了一碗饭，不料此举被万钟衡发觉，当场将柯老老踢死。万钟衡儿子万介强不满父亲所为，离家出走。此时适逢政府究查奸商，万钟衡小妾与账房私通，卷款潜逃；万钟衡次子万介长又沦为匪徒，最后万钟衡亦沦为乞丐。

1942年3月22日江笑笑龙门剧场《荒乎其唐》（《申报》广告）

这个戏揭露了奸商的丑恶嘴脸，符合当时市民心理，演出甚受欢迎。但是从全剧剧情来看，毫无喜剧因素，情节、人物都是悲剧性的。基本上走的是“通俗话剧”的路子；如有可以作为“滑稽”发挥的，至多也是在很庸俗的“万钟衡小妾与账房私通”上。

《荒乎其唐》是1942年笑笑剧团建立时在龙门大戏院演出的第一个戏。参加的演员有当时已经很著名的滑稽演员江笑笑、鲍乐乐、朱翔飞、笑嘻嘻、袁一灵、任咪咪、金慧声、仲心笑、杨笑峰等。剧本原是幕表，演出广告称：“海上滑稽名家会串”，由江笑笑领导主演”；并称“当场大笑呒啥希奇，回到屋里还有笑耐人寻味”。这个戏加入了一些可以引人发笑的滑稽“套子”，但是整个戏缺少主线，七拼八凑的痕迹很深，很难说是一个完整的“戏”。1960年，鲍乐乐先生曾经回忆整理过这个戏的“分幕剧情”，现将他的整理稿转录于后——

行话

显老：业师。

第一幕，仆人阿桂和陈妈说“扫地，揩台子”的对白，参照文明戏“介绍居中人”的方法，按照独脚戏卖口“想发财”的“雨夹雪”做法（戏凑噱头）。

第二幕，先由江笑笑表演“宁波阿姆闹书房”的化妆戏，江一人兼饰二角（阿姆、小孩），出一个使人意料不到的“噱头”（戏凑人）。

（江笑笑1927年演出独脚戏之前，是先与黄杏珊一起以四簧和双簧在永安公司天韵楼“打泡”的，他有表演双簧小热昏的经历——引者注）(www.xing528.com)

第三幕，为笑笑剧团众多滑稽演员而编，“开”了一家裁缝店

（可出一些顾客。滑稽有“七客一过路”串演招笑的传统——引者注）

再加两个由“泼旦”担任的女角色，让每个演员可以尽量发挥。

有“改裤子”、“剪旗袍”情节，“改裤子”的来源是一本杂志上的补白；“剪旗袍”是对当时正流行的一种服装式样“旗袍马甲”的讽

刺。（戏中嘲讽这种式样是裁缝师傅乱剪旗袍而成的——引者注）

第四幕，利用两个滑稽表演：旗袍上头穿马褂（仿《拆白党大交战》）；老裁缝跳舞（从文明戏《玉如意》得到的启发）。

第五幕，做旗袍人到陈家去，出陈梦龙（商家）的洋相，弄窘吴伯常（纨绔子弟），出传统的噱头。

第六幕，将趣剧《遗嘱》硬凑上去。第五幕的结束时为第六幕铺路。

行话

披牢：脚色的行头或演员的衣着。

为了更好地了解《荒乎其唐》，现将鲍乐乐先生提到的趣剧《遗嘱》的剧情梗概叙述于后：

青年劳振新与女友华萍自由恋爱，遭其父富翁劳为古反对，被逐出家门。劳振新表弟贾斯文乘虚而入，企图谋取劳为古财产。老佣人老忠设计让劳为古用假死来试探贾斯文。贾斯文中计，竟叫书童阿福假扮劳为古垂危，请律师来写遗嘱。劳为古突然“复活”，贾斯文阴谋败露；劳为古容纳儿子婚姻的选择。

从鲍乐乐先生回忆的《荒乎其堂》“分幕剧情”和趣剧《遗嘱》的剧情来看，用幕表方法制作的《荒乎其唐》，只是用滑稽“套子”拼凑的一出缺乏完整结构和主题不清的“大型滑稽戏”。“一人两角”的双簧，“改裤子和剪旗袍”，都可以成为独立的滑稽小戏；《遗嘱》本来就是一出可以演上将近一个小时的滑稽戏。三个独立成章的喜剧并没有有机地糅合成一个完整的滑稽大戏。

综上所述，这两个戏是在滑稽戏已经很成熟的1940年代出现，时间上根本不可能算作“第一个滑稽戏”，而且是从滑稽戏本体应该具备的滑稽要素和喜剧性来衡量，也无法认定它们是一个较好的滑稽戏。

喜剧《遗嘱》插图，《图画剧报》1912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