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皮兰德娄代表作品
(一)《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
《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是代表皮兰德娄最高创作力的一部戏剧。这是一个别出心裁的戏中戏剧本。剧场舞台上,一位导演正指导演员们和一些工作人员排练皮兰德娄的一出戏《各行其是》,就在排练不太理想的时候,来了六个人:父亲、母亲、男女小孩、大儿子和继女,他们像是一家人。父亲告诉导演他们是一个被废弃了的剧本中的几个角色,而他们自身就是戏,希望导演能够把他们的戏记录下来,重新获得舞台生命。一番讨论之后,演员们都同意停下正在排练的戏,听他们讲述家庭的遭遇。原来,二十年前,父亲以为妻子(即母亲)与自己的秘书私通,尽管没有证据在手,他还是逼迫两人另组家庭,把儿子也交给乡下人去抚养。妻子与秘书结合后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之后一家远离前夫,远走他乡。多年后,父亲又碰到了前妻一家,不过此时那位秘书已死,家庭全靠前妻做针线活支撑着,生计艰难。大女儿在这种情况下被迫做了妓女。父亲正是在妓院碰到了继女,才与前来制止乱伦悲剧发生的前妻重见。父亲十分愧疚,将这家人带回了自己家。虽然又重聚,这家人却是水火不容,针锋相对,处处相互指责。大儿子对父亲母亲不敬,对新的弟弟妹妹冷眼相待;大女儿不原谅新“父亲”,也讨厌无能的母亲;母亲则指责“父亲”当时逼迫自己和秘书出走。导演被这家人的苦难打动了,同意让他们演出他们自己的故事。花园、水池、月亮等布景全部布置好了,小儿子也按剧情要求躲到了花园的树后,继女则将小女儿放在了水池边——不料小女儿失足落水,被大儿子和母亲发现。大儿子跳下水捞起了被淹死的小妹妹,却发现躲在树后的小儿子目光发呆,站得直挺——他目睹了妹妹被淹死的整个过程。随后,当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中时,舞台上传来一声枪响,大家奔过去,原来是小儿子开枪自杀了!先前排练的演员们很是不解真假,但是父亲激动地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的故事演完了。导演抱怨说从未见过此等事发生,十分懊悔耽误了《各行其是》的排演,便请演员们回家了。舞台上只留下父亲、母亲和大儿子,继女则尖声笑着跑出了剧场。
整部剧的情节是那么的荒诞、不可思议,人物无名无姓,也没有正反之分。它是一出典型的“戏中戏”。剧本从开始就似乎是一个“骗局”:“观众们走进剧场时,看到舞台竟同白天没有演出时一样,没有边帷和布景,黑沉沉,空荡荡,因此从一开始就感到这是一出没有准备好的戏。”(6)其实此时戏已开始,只不过这是一个大的框架和背景。六个剧中人的叙述和演出是真正占据舞台中心的“戏”,但是“戏”的框架和背景——导演和演员,并没有真正退出舞台。他们在剧中和六个人的表演一起相互交织,并在剧末将两种戏完全融为一体。正是这种精粹的“戏中戏”结构使观众越来越分不清舞台与现实、做戏与生活的区别。此剧1922年首次在罗马山谷剧院演出时,曾引起观众席的骚动,嘲笑、口哨、跺脚声不断,人们将钱币一股脑儿掷向舞台。剧演结束后,大街上甚至还举行了示威游行,以表抗议。当时的观众们也许是被剧中的怪诞成分吓坏了,或是低估了作家的编剧能力,从而忽略了《剧中人》剧本的哲理性:生活与艺术是对立矛盾的统一体,不存在没有生活的艺术,也不存在没有艺术的生活,艺术的真实是相对的。(7)剧中的六个人,他们既是在演戏,也是在过他们真实的生活。在主题上,该剧则表现了皮兰德娄对于现代人生存困境的思考。现代生活是残酷的,人与人之间永远有着难以消解的隔膜,原因则是“父亲”口中的每个人的“特殊的内心世界”。皮兰德娄的看法有些消极悲观,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作家表达得越是夸张,就越突显出现代社会问题的严重性。剧作初演后人们经过了四个月的争论。当它于米兰的曼佐尼剧院再次上演时,观众就开始冷静地审视它的艺术价值了。
(二)《亨利四世》(www.xing528.com)
《亨利四世》也是皮兰德娄的一个具有代表意义的剧本。剧本开始时玛蒂尔黛侯爵夫人和她的情人蒂托·贝克莱迪装扮成历史人物,带着医生,来看望本剧主人公,希望把他的疯病治好。其实主人公已经从疯病中恢复理智,但清醒后的他发现他原先的生活已经完全被毁掉,心爱的姑娘已被情敌夺去,时代也抛弃了他在飞速向前发展,他的记忆却仍然停留在十二年以前。他深知接受不了也改变不了现实,就瞒着身边的人清醒地装疯。原来十二年前,他在一次庆典的化妆游行中扮演中世纪罗马皇帝亨利四世骑马,不料被情敌蒂托·贝克莱迪暗中刺惊马儿,他从马背上摔晕过去。醒来后,他就成了疯子,以亨利四世自居。家人为他雇了一群人整天陪他过着亨利四世的生活,他就这样疯了十二年。清醒后的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以正常人的身份在现实中安稳地过活,只好继续扮作亨利四世。他看见情敌贝克莱迪便怒火中烧,以疯子亨利四世的身份用剑刺伤了他。但为了这一刺,他得永远装疯下去,否则惩罚和报复又会接踵而至。
《亨利四世》被人们誉为“20世纪的《哈姆雷特》”。装疯的主人公——孤独、绝望的假亨利四世,同装疯的哈姆雷特一样,有着大量慷慨激昂的内心独白和激烈抨击人性和社会的“疯言疯语”。只有戴上疯子面具的他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抨击社会和人生,可以报复卑鄙的情敌。装疯是他这位“赤身裸体者”的武器。不幸的是,面具下的他又是那么渴望能做真真切切的自我。他的心灵一直在为要不要继续装疯而备受煎熬,就像哈姆雷特为要不要复仇而犹豫不决一样。他离不开这个面具却又痛恨这个面具,这正是皮兰德娄着力表现的现代人的生存选择和自我认同的问题。
这出戏具有多样的艺术手法。首先最显著的是传统的回忆往事的倒叙法。通过剧中人物的交谈,不仅十几年前的往事被呈现出来,甚至八百年前有关真的亨利四世皇帝的历史往事也被勾勒出来,极大地增加了剧本所反映的生活内容。同时,剧中离奇的情节、夸张的人物造型、大量的对比和象征的运用,又带有现代表现主义的特殊手法。(8)另外,这出戏同《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一样,也采用了皮兰德娄式“戏中戏”手法。只不过《剧中人》是舞台上的“戏中戏”,而《亨利四世》是历史中的“戏中戏”:主人公在清醒的意识下装扮亨利四世皇帝就是在剧中演戏,主人公的现实生活就成了一场戏剧演出。
同《六个寻找作者的剧中人》一样,《亨利四世》中的那种对人的神智产生的怀疑不可避免地反映了皮兰德娄消极的世界观,但是他关于人的身份的永恒思考和创作的新的戏剧艺术形式确确实实给后世提供了可贵的艺术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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