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戏剧产生背景及概况

一　现实主义戏剧产生背景及概况

（一）现实主义戏剧产生的背景

19世纪中期至20世纪中期，欧洲各国局势风云变幻，社会和政治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1873年的世界经济危机，标志着自由竞争资本主义走向衰亡，垄断资本主义开始占据主导地位，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先后进入帝国主义阶段。工业革命的迅猛发展又使得大批农民破产，同时，工人阶级的队伍迅速扩大，其斗争矛头直指资本主义，阶级斗争日益尖锐。随着三大工人运动的兴起，工人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并加强，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有些国家开始走上了无产阶级革命的道路。在不同的意识形态和利益冲突激化的推动下，帝国主义列强间的矛盾加剧，最终导致了人类历史上最可悲的灾难——两次世界大战。

在这一历史时期，资产阶级文化繁荣发展，社会哲学思潮空前活跃，而新生的社会主义文化则提出了更多具有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特征的思想和观点。资产阶级文化与新生社会主义文化剧烈冲突，撞击出无数新的思想火花。战争带来的灾难与伤害，又迫使人们开始重新思考生存的本质和意义。因此，哲学流派和美学体系呈现纷繁多样的态势。

现实主义最初是以“浪漫主义的反叛者”的姿态出现的。在1850年前后，浪漫主义将生活理想化的追求已经无法适应社会发展变化的要求，人们开始反对它的形式主义、空洞以及不切实际，试图寻找新的艺术手法和思想武器来揭示时代的特征和生活的本质，并对社会现实进行精确地反映。于是，法国最先出现了一场文艺现实主义运动，主张艺术家的创作素材要来源于现实，要表现下层社会尤其是工人阶级的生活，然后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来亲身感知事实，并对其做出忠实的描绘。在文学领域，出现了巴尔扎克（Balzac，1799－1850）、福楼拜（Flaubert，1821－1880）和左拉（Zola，1840－1902）等人。他们主张不带任何偏见地、科学准确地描绘现实生活。戏剧领域也受此影响，涌现出了一大批杰出的剧作家。他们有不同的价值观，用各自特有的方式来体现对客观现实的反映。不同于以往的戏剧和表演艺术应运而生。

（二）自然主义戏剧

在西方文艺理论界，一直认为自然主义与现实主义是难以区分的。有的观点认为，自然主义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自然主义包含了现实主义，如挪威戏剧大师亨利克·易卜生（Henrik Ibsen，1828－1906）的现实主义剧作《群鬼》（Ghosts，1881）就曾经被划入自然主义戏剧的范畴。而有的观点则认为，自然主义只是初期的，还在探索阶段的现实主义，苏联学者沙阿奇佐娃就曾如此评价豪普特曼（Hauptmann，1862－1946）的成名剧《日出之前》（Before Sunrise，1889）。沙阿奇佐娃还提出一种看法：现实主义不是单一的，而是可以按照其奠基者的名字分为两个流派，即“左拉主义”与“易卜生主义”。那么究竟什么是自然主义戏剧？

自然主义最早兴起于19世纪30年代的法国，于19世纪七八十年代达到兴盛。1873年，左拉为他的剧作《戴爱丝·拉甘》（Thérèse Raquin，1873）写了一篇具有挑战性的理论序言，提出了自然主义的戏剧主张。这是“自然主义”的概念第一次被引进戏剧理论。他猛烈地攻击法国的浪漫主义戏剧中那些木偶式的象征人物以及通俗的情节喜剧，并嘲笑新古典主义悲剧和浪漫主义戏剧因为试图从生活中提取某种本质和诗意，而对真实生活进行的改造和剪裁。他认为：“诗到处存在着，万事万物皆有诗，而且现实生活中比过去和抽象中存在着更多的诗意。”⁽¹⁾因此，现实生活中各个阶层的人们，尤其是生活贫贱的下层劳动人民都应该成为描写的对象。他主张以生物学原理来对社会道德现象做出精确解释，并把科学研究中的实证方法引入到戏剧中来。他要求戏剧中的背景、人物塑造以及对话都应该真实地、准确无误地再现人们的现实生活，认为剧作家应该赋予环境一种人的生命力，从而使观众相信其真实性，相信是环境造就了人。1880年，他发表在《梅塘晚会》小说集中的《戏剧上的自然主义》一文，成为了自然主义戏剧的宣言。

自然主义强调从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获取戏剧题材；主张演员的表演要高度生活化，演员的任务不是表演，而只是在舞台上复制现实中的生活；人物对话必须是一板一眼地复述生活语言，诗歌和独白是对现实真实性的扭曲，应该加以剔除。同时，舞台装置和布景追求高度逼真，通过这些方式来增加戏剧的真实度。此外，自然主义戏剧刻意地追求用生理学以及病理学的观点来解释人的行为，强调人的性格是遗传和环境的产物。这些都不同于以往的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戏剧，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戏剧的发展。

作为一场运动，自然主义只是昙花一现，到19世纪末就开始逐步走向消亡，但是它对欧洲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在这一段时期，戏剧作家也是人才辈出，著作繁多。在法国，左拉作为自然主义工人的领袖和欧洲“新戏剧”的最大理论家，虽然真正的佳作寥寥无几，但是他的创作涉猎广阔的领域，体裁繁多，力图使戏剧摆脱停滞不前的状态，积极进行试验和革新，从多个方面表现了对戏剧的关注和热爱。

除了左拉以外，另一位较有代表性的法国自然主义剧作家是亨利·贝克（Henry Becque，1837－1899）。他的四幕正剧《群鸦》（The Crows，1882）为他奠定了改革者的地位。该剧采用自然主义戏剧典型的描写“人生片段”的方式，揭露了资产阶级金钱社会里人与人之间冷漠残酷与自私自利的关系。工厂经理维尼龙本来家庭生活和睦幸福，但是维尼龙突然中风死去，于是，往日阿谀奉承的人们开始如“乌鸦”般疯狂地啄食这个悲剧的家庭，商人们纷纷上门讨债。整部戏剧情节毫无精巧设计，语言也平淡无奇，没有所谓的高潮，只是如资产阶级社会的现实生活片段般最终走向一个悲剧的结局。此外，贝克最成功的剧作是《巴黎妇女》（The Woman of Paris，1885），它将法国的自然主义推向了顶峰。

在瑞典，自然主义剧作家的代表人物当属奥古斯特·斯特林堡（August Strindberg，1849－1912）。他在创作早期一直追随左拉的自然主义，代表作有《父亲》（The Father，1887）、《朱丽小姐》（Miss Julie，1888）和《债主》（Creditors，1889）等。他的独幕剧《朱丽小姐》被称为欧洲戏剧史上第一部真正成功的自然主义剧作。这部戏剧的创作完全基于“环境与遗传决定人的行为”的自然主义思想，并巧妙地刻画了女性与男性、贵族与平民间的阶级斗争。(www.xing528.com)

此外，法国的龚古尔兄弟（Edmond de Concourt，1822－1896；Jules de Concourt，1830－1870）的作品多用心理学和病理学观点分析人物的精神状态，带有典型的自然主义色彩。德国的戈哈特·豪普特曼（Gerhart Hauptmann，1862－1946）的早期剧作《日出之前》（Before Sunrise，1889）、《和平节》（The Reconciliation，1890）等都是自然主义戏剧的杰作。

（三）现实主义戏剧

现实主义也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现实主义是指从古代和中世纪民间创作中就出现的以冷静地、客观地观察现实生活，力求真实地在作品中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的写作方式。而狭义的现实主义通常是指19世纪30年代以后在欧洲文学艺术中取代浪漫主义而占主导地位的文艺思潮和运动。现实主义戏剧只有短短的30年时间：从1877年易卜生写出第一部关于社会问题的现实主义戏剧《社会支柱》（Pillars of Society，1877）开始，大概到1906年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1856－1950）写完《医生的困惑》（The Doctor’s Dilemma，1906）为止。虽然现实主义戏剧的时间比较短，但是它对后来的剧作家的影响则是巨大的。

现实主义戏剧往往以工人、农民、贫民以及社会各阶层的知识分子等普通人为戏剧主人公，在创作上刻意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在情节上逐步摆脱“佳构剧”的模式，有“生活化”倾向。它深入探索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复杂联系，对社会提出抗议和批判，增加议论成分，大胆揭露社会问题和人物的心理，有鲜明的民主化倾向和强烈的社会效果。在舞台设计上追求真实的舞台幻觉，将舞台视为角色在其中生活的真实社会环境。因此，现实主义戏剧能够更加典型、更加普遍地反映现实社会。

虽然现实主义戏剧与自然主义戏剧都强调写实，二者的区别较难划分，但是它们之间还是存在着细微的本质差别。在环境刻画上，自然主义戏剧尽可能地排除并取消现象与本质的对立甚至区别，坚持艺术必须采用科学的方法，必须证明所有的行为都取决于遗传和环境。它过分强调对“生活片段”一板一眼的复制，就像新闻记实记者对待现实的态度。但是这种方式反而使得自然主义陷在对环境的机械、低劣描写中，大大降低了其艺术性。而现实主义戏剧承认本质与现象的辩证法，并力图使其达到艺术的统一。它应用典型化原则，在描绘真实生活的基础上实现对典型环境的升华，并通过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来体现生活的本质。

现实主义戏剧最杰出的代表剧作家当属挪威的易卜生，他被称为“现实主义戏剧大师”。他的剧作密切联系社会道德问题，将个人和家庭内部的冲突搬上舞台，并引发大量的议论，引导观众对现实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

在易卜生之后，英国的萧伯纳对资产阶级社会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批判。他的一生都密切关注社会主义运动，主张艺术应当反映迫切的社会问题，反对“为艺术而艺术”。他的作品语言幽默，兼具讽刺效果，更深入地揭示了资产阶级社会的矛盾。

在俄国，契诃夫（Anton Chekhov，1860－1904）代表着现实主义发展的顶峰。他的作品以语言精练、准确见长。他善于挖掘平淡日常生活中的素材，并透过生活的表层来进行探索，从而将人物隐蔽的动机揭露得淋漓尽致，因此他的剧作被称为“心理现实主义”。除此以外，他善于运用象征手法，赋予他剧作中的各要素以深刻的含义，从而使剧本蕴含着浓郁的诗意和深刻的哲理，把现实主义提高到象征境界。

德国的豪普特曼是德国现代戏剧的开创者之一。虽然他在创作早期受自然主义影响较大，但其后期作品逐渐克服自然主义经验的局限性，能够站在阶级对抗的立场上去思考社会问题。他的《织工》（The Weavers，1892）是一部现实主义之作，被看作是德国戏剧发展史上的里程碑。

除了以上这几位一流的现实主义剧作家以外，其他杰出的剧作家还有：被列宁称为“最清醒的现实主义”的俄国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Lev Tolstoy，1828－1910）⁽²⁾、以“人民戏剧”的主张和实践推动现代戏剧发展的法国剧作家罗曼·罗兰（Romain Rolland，1866－1944），以及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挪威剧作家比昂逊（Bjōrnstjerne Bjōrnson，1832－1910）和英国的高尔斯华绥。除此以外，俄国戏剧理论家、导演、演员斯坦尼斯拉夫斯基（Stanislavski，1863－1938）也在表演、导演等方面，为现实主义戏剧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