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与象征的分析介绍，光线是有象征性的

时间：2023-05-09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光线是有象征性的。只要看看在教堂建筑中对日光，在宗教仪式中对烛光的象征性运用，我们就不难理解光的这种象征性意义。在佛禅文化中，光则是佛法、佛性的象征，“佛光普照”，“佛性便一切处”。《周恩来》中周恩来之死那场戏也堪称象征性运用光线的典范。周恩来的头部在明亮的光线的映照下，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

光线与象征的分析介绍，光线是有象征性的

三、光线与象征

贝托鲁奇导演的《末代皇帝》里，慈禧太后临终时把溥仪立为皇帝。我们看到，在那如同坟墓一般黑暗的大殿里，三岁的小溥仪走到一束从窗外射进来的光束之下，他的父亲立刻跪倒在他的脚下三叩九拜。那一束光向人们昭示：这个平凡的孩子从此以后变成了“天子”，他从此便蒙上了神圣的光环（图4-28）。

图4-28（见彩插4-28）

《小城之春》中章志忱到来的第一天晚上，我们看到在他所住的客房里有两盏电灯，开始的时候只开了一盏。玉纹先让仆人老黄送来一盆兰花，接着她自己亲自送来一瓶热水，然后她又回去拿来一条毛毯。这一系列的举动一次又一次升起了这个小屋里的热度，但他们却不能不压抑着各自的激情。万千言语无以诉说，玉纹依依不舍地走到门口。然而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停电的警报声。玉纹终于找到留下来的契机，她转身拉开了另一盏灯，接着她又点燃了一只蜡烛。三个发光点使这个小屋顿时明亮了许多，而两个人内心的激情也由此燃烧起来。但是没隔多久，停电了，两个电灯都熄灭了，只有那点烛光还在燃烧着。屋里变暗了，玉纹终于抑制不住，掩面而泣。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有什么能比那灯光的一明一灭更能表达玉纹内心情感的微妙变化（在这方面，前苏联电影《雁南飞》中“变节”一场非常有表现力）?

光线是有象征性的。在西方文化里，光被用来象征上帝、真理、善良和美德，而黑暗则被用来象征邪恶和妖魔。从科学的角度我们会认为此乃“不经之谈”，但是宗教和艺术却将这“不经之谈”表现为人类有史以来最神圣、最深沉的精神和情感世界。光，它不仅为人类的生命活动提供了能源和热量，也为人类的精神生活提供了无穷的资源。光照来自天空，来自天堂，而天堂是上帝的家园，那里是一个充满真理、生命、善良和美德的地方；而黑暗来自地狱，地狱是魔鬼的领地，那是充满邪恶、痛苦和死亡的地方。只要看看在教堂建筑中对日光，在宗教仪式中对烛光的象征性运用，我们就不难理解光的这种象征性意义。在中国的古典文化里，光明与黑暗，虽然不具有西方文化中那种“神鬼”的象征意义，但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文化对日光的依赖，也使我们将“伏羲”奉为我们中华民族的第一位男性祖先。伏羲和女娲，中国的日神和月神，一起创造了中国人的第一代生命。“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在中国古代医学观念里，生命的诞生、兴盛、衰亡，同太阳运行的晨午昏联系在一起。《黄帝内经·生气通天论》说：“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阳气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³⁴⁾太阳的升沉把生命划为生与死、阳与阴两个世界，光明与黑暗自然也就象征着生与死两种境界。传统观念里人死后要进入阴间地府，而阴间地府肯定是一片黑暗的。在佛禅文化中，光则是佛法、佛性的象征，“佛光普照”，“佛性便一切处”。佛教徒死后要实行火葬，因为在佛教徒看来那不是死亡，而是再生，是在佛光中的涅槃。因此，火、灯、烛都成为佛法的象征。中国正月十五元宵节的灯会就是源于这种理念。方立天说：“佛教视火光为佛的神威，谓灯火的照耀，能现佛陀的光明，破人世的暗暗，摧众生的烦恼。所以灯是佛像、菩萨像前的供具之一。据传，佛祖释迦牟尼示现神变、降伏神魔是在东土正月十五日。为纪念佛祖神变，是日举行燃灯法会，以表佛法大明。在佛教法会的影响下，从唐代起，元宵张灯渐成民间习俗。”⁽³⁵⁾

由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在中外电影里，光明与黑暗都会作为一种重要的象征性语汇。《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洋溢在米兰家中的灿烂光辉时时刻刻都在向我们展示着马小军心中的爱神的神圣光芒。《红高粱》中高粱地“野合”那场戏，除了那火红的色彩、激烈的运动，我们还通过那耀眼的太阳的光辉看到了蕴积在“我爷爷”和“我奶奶”那一代人身上的蓬勃昂然的生命力。在谈到《红高粱》的创作时，张艺谋说：“影片创作之初，我就对摄制组的同志讲，咱这部戏有三个主角：天生一个奇女子，天生一个伟丈夫，加上一块高粱地。莫言小说里的高粱地是庄稼汉种的，我们把它改成了神秘的野高粱地，老天爷不知从哪年起，让青沙口长出了百十亩野高粱，没人种也没人收，生命力旺盛，是活得自自在在的天地间一精灵。我和摄影师顾长卫在如何把高粱拍成人化的自然方面下了很大工夫。拍高粱时，他总抱着摄影机找太阳，尽量把阳光带进画面。灿烂的阳光在一棵棵高粱间跳跃闪烁，原本墨绿色的高粱染成金黄。逆光中呈现半透明状态的晶莹的高粱在风中狂舞，你会觉得它活得那么新鲜、那么舒展。”⁽³⁶⁾

《周恩来》中周恩来之死那场戏也堪称象征性运用光线的典范。周恩来临终的前一天晚上，病房里极其阴暗，周恩来的脸上黯然无光。这使我们感到他的生命已经临近终结。护士临走的时候，把屋里的窗帘一一拉上，光线被封闭在外面，画面上一片黑暗，生命之光被死亡的帷幕遮住了（图4-29A）。第二天，护士来了，窗帘又被一一拉开，光明又重新回到屋里。周恩来的脸上阳光灿烂，然而他却停止了呼吸。所有的医务人员都来了，这时我们看到全片中影调最亮的一幕。邓颖超含着热泪，弯下身去，轻轻地吻着周恩来的前额。周恩来的头部在明亮的光线的映照下，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光线的象征作用使我们感到这位伟人虽死犹生（图4-29B）。

图4-29A

图4-29B

图4-30

图4-31

（见彩插4-30、4-31）

台湾导演胡金铨编导的武侠片《侠女》的结尾堪称象征性用光的经典。这部改编自《聊斋》的影片讲的是明朝忠臣杨琏被宦官魏忠贤等人迫害致死后，其女杨慧珍避难与复仇的故事。杨慧珍在两位正义的将军的保护下从京城逃到一座崇山峻岭之中的小镇。但魏忠贤早已得知消息，先后派了三拨人马前往追杀。三拨人马一拨比一拨凶狠和狡诈，杨慧珍等人陷入一次又一次危机之中，但每一次都被慧圆大师解救于命悬一线之机。前两次是在一座扑朔迷离的废园里，第三次是在离慧圆大师禅院不远的山上。最后这一位是锦衣卫镇抚司徐某，他的武功和计谋显然比前两位更加厉害，杨慧珍等人顷刻之间就被打得遍体鳞伤。就在他们眼看就要死于非命的时候，一道霞光出现了，慧圆大师带着他的徒弟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伫立在一片高岩上（图4-30）。在徐某看来这不过是一种障碍（图4-31、图4-32），但在杨慧珍等人眼里，这无疑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菩萨（图4-33）。大师的出现为他们带来了重生的曙光，于是，树影婆娑、波光粼粼、芦苇依依，大自然中的一切都重新呈现出一片生机（图4-34）。徐某不知大师法力无边，指挥手下一拥而上。大师的徒弟们顷刻之间就把他们打倒，并将徐某绳之以法（图4-35）。保护杨慧珍的齐将军要大师趁机杀掉这个凶残的恶魔，但大师制止了他（图4-36）。大师走到徐某跟前，默默地教诲着他，开启着他的迷惘不悟的灵魂（图4-37）。徐某似乎被大师的教诲和大慈大悲所感化，于是，大师带着杨慧珍一行离去。就在他们快到寺庙下面的峡谷时，他们看到徐某几人跪在地上（图4-38）。徐某声称已经被大师感化，要跟随大师上山修佛。慈悲为怀的大师一时被他的虔诚蒙蔽，弯腰去搀扶他，徐某却趁机抽刀刺中大师的腹部（图4-39）。于是，一场恶战又开始了。杨慧珍等人和徐某的随从都在恶战中倒下，而徐某也被大师一掌击中面门（图4-40）。晕晕乎乎之中他看到大师捂着受伤的腹部爬上山岩。大师的身影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恍恍惚惚，若隐若现。爬到山岩顶的时候，大师一手护着腹部，一手指向远方，似乎叫他赶紧离去，以佛家的大慈大悲放他一条生路，又似乎在为他指点迷津（图4-41）。然而不思悔改的徐某仍然企图向大师挑战，于是，一道佛光裹着一片佛巾从天而降，将这个恶魔击毙在地上（图4-42）。此刻的山岩上已经变成一片佛光普照，大师的身影在佛光中熠熠生辉（图4-43）。杨慧珍他们也在佛光中爬起，在他们的眼中大师俨然已经变成了金光环绕顶天立地的佛祖（图4-44）。这部影片的英文名叫A Touch of Zen，即“禅机一触”，由插图我们便可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