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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直觉感性思维(意象)介绍

时间:2023-05-0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这是由中国古代哲人整体直觉感性思维所决定的,其源头可追溯到老子的“道象观”。抽象之“道”与具体之“象”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是无法分开的,“惚兮恍兮”正是对“道”的一种整体直觉的感性描述。这是一种将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交相互融的直观整体感性思维。由此可知,中国古典哲学的思维方式是一种整体直觉感性思维,而非西方的分析式的理性思维。

整体直觉感性思维(意象)介绍

五、整体直觉感性思维(意象)

中国人为什么讲究意境?这又与中国古典哲学整体直觉感性思维的倾向有关。而要说清楚这一点,又必须先从“意象”谈起。

意象范畴可以说是意境逻辑链条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意”作为一个哲学概念,指的是情感与思想;作为一个美学概念,指的是综合了艺术家的志、气、才、情、性等诸方面的情思与意味。“象”则是客观化的物象。“意象”即是“意”与“象”这双方的相互熔融与契合。“意象”作为一个统一概念,其内涵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指艺术家运用形象思维创造出来的心物融合、虚实统一的艺术形象;其二指在审美感兴中“意”(心、情)与“象”(物、景)交融合一而生成的艺术表象。

那么主观化的情思为什么不能用语言直接去表达而一定要与客观化的物象相契合,一定要通过“象”去表达呢?

这是由中国古代哲人整体直觉感性思维所决定的,其源头可追溯到老子的“道象观”。

老子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33)在老子看来,“道”的内涵是无法用明晰的语言概念表述清楚的,因为它是“原始混沌”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34)。然而,“道之为物”,“其中有象”,它既是高度抽象的,又是具体感性的。它是本质与现象、无限与有限的统一体,要把握它,必须通过具体之象。抽象之“道”与具体之“象”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是无法分开的,“惚兮恍兮”正是对“道”的一种整体直觉的感性描述。

《周易·系辞下传》云:“古者包栖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35)为什么要观象而不是观道?因为自然的法则是通过其感性之象呈现出来的。道不在别处,就在自然万物的感性形式中。道之为物,其中有象;象之为物,其中有道。观象就是观道,观道必须通过观象,“惚兮恍兮”的道是不能直接把握的。

《周易·系辞上传》云:“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36)可见,“象”是对现实事物的模拟、反映。“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37)孔颖达在《周易正义》中注曰:“《易》卦者,写万物之形象,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谓卦为万物象者,法像万物,犹若乾卦之象法像于天地。”孔颖达又说:“……凡《易》者,象也,以物象而明人事,若《诗》之比喻也。”(38)

“以物象而明人事”,也就是“立象以尽意”。《易传·系辞上》云:“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错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谊,是故谓之象。”(39)

从八卦的卦象来看,(乾)—(坤)—(震)—(巽)—(离)—(兑)—(坎)—(艮)—所代表的八种自然物主要象征着天、地、雷、风、火、泽、水、山,它们基本包罗了与人类发生关系的各个基本自然现象。而这八卦中的每卦自相重叠,或者与其他任何卦象重叠,由此可以推演出六十四卦,每一卦象都可以传达某种信息,都可从中解析出与社会人事相关的意义。由“象”而译解出的信息既是确定的,又是不明确的;既是具体的,又是抽象的;既是单一的,又是多义的;既是自然的,又是社会的。这种复杂而涵义丰富的卦象正要求我们不可拘泥于形迹,但同时又不可脱略于“形”。道之为物,其中有象;象之为物,其中有道。这是一种将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交相互融的直观整体感性思维。

由此可知,中国古典哲学的思维方式是一种整体直觉感性思维,而非西方的分析式的理性思维。对世界的把握运用的是一种直觉体悟的方式,通过这种方式从本质上整体地把握宇宙万物的生机奥秘。这一点从本质上划出了中国古典哲学与西方哲学的区别,也正是这种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哲学观念催生了“意象”范畴的产生,而“天人合一”的思想正是从这种整体观照的形式上为直觉体悟的方式打开了门径。

要进一步弄懂这种直觉体悟的思维方式,不能不读《庄子》。(www.xing528.com)

《庄子·外物篇》云:“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40)

魏晋玄学家王弼在《周易略例·明象》中对此有进一步的说明:“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犹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然则,言者,象之蹄也,象者,意之筌也。是故,存言者,非得象者也,存象者,非得意者也。象生于意而存象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象也;言生于象而存言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言也。然则,忘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故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41)

“意”唯有依靠“象”和“言”才能予以传达。圣人出言和明象的目的既在引导人们去领悟和把握“意”,而“言”与“象”只是达“意”的手段和中介。所以,一旦得“意”,即应舍弃“言”和“象”,同时,也只有不执著于“言”和“象”,超越“言”和“象”,才能真正体悟和把握“意”之所在。

钱钟书说:“易之有象,取譬明理也,‘所以喻道,而非道也’(语本《淮南子·说山讯》)。求道之能喻而理之能明,初不拘泥于某象,变其象也可;及道之既喻而理之既明,亦不恋着于象,舍象也可。到岸舍筏,见月忽指,获鱼兔而弃筌蹄,胥得意忘言之谓也。”(42)

庄子关于“象罔”的寓言可以形象地说明这个问题。

《庄子·天地篇》云:“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司马彪云:玄珠,道真也)。使‘知’(理智)索之而不得,使‘离珠’(色也,视觉也)索之而不得,使‘喫诟’(言辩也)索之而不得,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43)

关于象罔,吕惠卿注释云:“象则非无,罔则非有,不皦不昧,玄珠之所以得也。”宗白华先生进一步解释说:“非无非有,不皦不昧,这正是艺术境相的象征作用。‘象’是境相,‘罔’是虚幻,艺术家创造虚幻的境相以象征宇宙人生的真际。真理闪耀于艺术形相里,玄珠的皪于象罔里。”(44)黄帝所失之道,感官索之不得,理智索之不得,言辩索之不得,唯有“象罔”这个虚实统一、无形与有形统一、抽象与具象结合、意与象浑融不分的象征性形象才能得之。

由此可知:象罔者,虚实融合之意象也。“象”是载体,“意”是主体。作为审美客体的“象”被赋予了主体的感情思想,有了主体的内在之“意”,因而成为“意象”。因此,我们又可以说:意象者,情景交融之艺术形象也。

最早将“意象”论引入美学领域的是梁刘勰,他在《文心雕龙·神思篇》中说:“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45)此意象指的是在艺术构思时,主体心意与客体物象交融合一的艺术表象。经唐王昌龄司空图等人的发展,意象已经成为一个内涵丰富的美学范畴。“意”与“象”相契,心与物相融,主与客一体为其基本特征。明清是意象理论的真正成熟期,而其内涵也由艺术构思扩展到艺术鉴赏领域。明陆时雍在《诗镜总论》中已用“余地”、“余情”、“味”来谈论意象。他以杜甫诗为例,提出意象的审美特征:“少陵七言诗律,蕴藉最深,有余地,有余情。情中有景,景外含情。一咏三讽,味之不尽……内欲其意象玲珑,虚涵中欲其神色毕著。”(46)明王廷相在《与郭价夫学士论诗书》中对意象的审美特征有更明确的表述:“夫诗贵意象透莹,不喜事实黏着。古谓水中之月,镜中之影,可以目睹,难以实求是也。《三百篇》比兴杂出,意在辞表;《离骚》引喻借论,不露本情。东国困于赋役,不曰‘天之不恤’也,曰:‘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则‘天之不恤’自见。齐俗婚礼废坏,不曰‘婿不亲迎’也,曰‘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则‘婿不亲迎’可测。不曰‘己德之修’也,曰:‘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则己德之美,不言而章。不曰‘己之守道’也,曰:‘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以改措;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则‘己之守道’缘情以灼。斯皆包韫本根,标显色相,鸿才之妙拟,哲匠之冥造也。若夫子美《北征》之篇,昌黎《南山》之作,玉川《月蚀》之词,微之《阳城》之什,漫敷繁叙,填事委实,言多趂帖,情出附辏,此则诗人之变体,骚坛之旁轨也。浅学曲士,志乏尚友,性寡神识,心惊目骇,遂区畛不能辩矣。嗟乎!言征实则寡余味也,情直致而难动物也。故示以意象,使人思而咀之,感而契之,邈哉深矣,此诗之大致也。”(47)依王廷相言,诗贵“意象透莹”,不可“事实黏着”,而应如“水中之月,镜中之影”,实中有虚,虚中有实;诗也不可直陈、直露,而应“比兴杂出,意在辞表”,“引喻借论,不露本情”;诗“言征实则寡余味也,情直致而难动物也”;诗之美在意象,在含蓄,在余味。

清刘熙载在《艺概》中以“言有尽而意无穷”来概括意象的审美特点。他以苏词为例,认为苏东坡的《满庭芳》“老去君恩未报,空回首弹铗悲歌”语虽慷慨,却不如《水调歌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空灵蕴藉,原因就是前者明言直说,缺乏意象,而后者追求言外之意,象外之象。(48)

总之,中国古人特有的整体直觉感性思维催生了诗学理论中的意象说,而意象说又为意境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陈望衡认为:“《周易》的意象理论至少可以说是意境理论的源头之一,说得高一些,《周易》的意象说是意境理论的基础,因为,意境的基本要素及主要特点均可从意象说中找到某种依据。”(49)从上面我们所引用的那些材料可以看出,这种说法并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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