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思维：全能性运动系统介绍

第三节　动画思维——全能性运动系统

动画思维的具体运行过程包括三个阶段，即动画意象的网络、动画想像的激发和动画思维的全能性展现。

一、动画意象的网络

1.何谓动画意象

关于意象这一概念，早在《周易》中已见雏形：“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²⁸⁾这段话阐释了“意”和“象”的关系，说明不可见之“意”，不能完全由“言”表达，可以用可见之“象”来表达。“立象以尽意”，“象”实际是“意”的载体。中国古代哲学家王弼说：“夫象者，出意者也。……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²⁹⁾刘勰说：“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³⁰⁾意思是说，富有独创性的艺术家根据自己记忆的意象运用艺术手法来表现。因为，意象已经不只是客观形象的再现，而且是有了艺术家主观“情”、“志”的体现了。意象是表象与概念的融合。20世纪初欧美诗人艾兹拉·庞德说：“意象在于呈现瞬间的心智与感情的综合意识。”⁽³¹⁾因而，审美意象是审美表象与审美概念的融合。既是形象与哲理的统一，也是情与意的统一。“从思维科学角度来看，意象都具有下列几种基本属性：它是主观性、心理性、意识性、精神性的东西，是思维的产物，只存在于人的头脑当中，是形象思维的基本单元；同时它又是客观事物在人的头脑中的反映，不管多么离奇、怪诞、荒唐的意象，都不是主观意志完全、纯粹、凭空的自由创造，而是有一定的客观根据的，但它不是客观事物本身，只与客观事物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意象是一个整体，是由若干特征按照一定的结构组成的，但却不是那些特征的机械总和，而是具有由一系列特征按照一定结构组成整体时所‘突现’出来的新的属性。”⁽³²⁾结合动画意象来理解这段话，至少说明了三层意思。第一，动画意象是动画家主观想像、幻想、意志、情感的产物，它是在逻辑思维主导下进行形象思维的成果，因而它的表现形态是形象的。第二，动画意象最根本的源头仍是客观事物，不管主观想像、幻想多么超越客观世界的形态，也不是完全凭空臆造的，就像梦一样不管多么怪诞也都是现实事物各种碎片的错乱、荒唐的组合。这往往是潜意识活动的结果。第三，动画意像是客观与主观、形象与逻辑、显意识与潜意识交互作用的产物。它是动画思维的基本材料。其实，动画意像既是动画思维过程中的点滴的、片断性的成果，又是进一步展开动画思维的材料。正是在这种不断推进的思维运行中，各种意像根据一定的艺术意图联合、融化，形成从意像到意像的连锁便可进入动画的构思了。

2.动画意象的储存和梳理

其实“人类头脑中储存的意象非常多，有关于各种具体事物的意像，有关于各种事物之间关系的意像；有从许多同类事物中抽象概括出来的意像，也有从表像抽象、上升得来的，有从已有意像而抽象得来的，还有通过想像构造出来的；在构造出来的意象中，只有那些有实用价值、得到证实或实现的意象也能在一定时间内保存，时间长了往往遗忘，还有大量不一定有价值、没有得到证实或实现的意象只是一闪而过，没有在显意识中保存下来，但往往在潜意识中留下纪录，同时，偶然（如灵感、梦境）还可以闪现。这许许多多的意象，形成一个复杂的系统或网络，成为形象思维的基础。每个人的头脑中都有这样的意象系统和网络，只是意象的种类、数量和结构不同。”⁽³³⁾

“现代实验心理生理学证明，位于阈以下各种刺激信息的有联系的过程，都属于潜意识范围，如各种记忆区域。现代脑解剖学也证明脑右半球并非是劣势半球，它以异于左半球的活动方式在工作着……，右半球也属于潜意识活动区域。……大脑潜意识活动区域是大于显意识活动区域的。”“显意识与潜意识，在信息处理上的‘潜式’与‘显式’，在推论上的‘逻辑’与‘非逻辑’，在思维过程上的‘渐进’与‘突发’是辩证统一的。一般地说，显意识停止，潜意识更加活跃。”⁽³⁴⁾如果在动画家的头脑里储存着大量的意象，形成丰富的意象网络，不但显意识中的意象可以随时调用，而且一旦灵感出现，潜在的意象就会涌现出来，使动画家一筹莫展的艺术构思突然得到顿悟，于是出现豁然开朗、达到一通百通的境界。

每个人的头脑都储存着许许多多的意象，其种类五花八门，其形态各式各样，其结构杂乱无章，为了动画创作的需要就应该对它们进行梳理和分类。根据动画艺术需要和特殊性可分为：

造型意象：包括人物、动物、植物、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各种物体等的常态与变态；例如，神鬼妖怪、半人半兽等。

动作意象：各类形象的一般性动作，特别是奇特的、夸张的、惊险的、滑稽的动作。

声音意象：各类形象发出的正常声音和怪异的声音或各种音乐的意象。

声画结合意象：画面造型、色彩、音响和动作结合在一起的意象。

矛盾冲突意象：各式各样的人与人，人与动物，动物与动物，人与神魔，神鬼之间的矛盾冲突所构成的种种意象。

以上各类意象不是截然分离的，而且相互交叉、相互融合的。

对各类意象分门别类梳理和储存有利于加强记忆，更可能在头脑回忆梳理的过程中，唤起新的联想和想像，从而产生新的意象。

对动画家来说，头脑中储存的意象自然是以符合动画艺术特征的意象为主（而且数量越多越好）以其他种类的意象为辅构成一个艺术性与科学性相统一，客观性与主观性相统一，情感与意志相统一的动画意象网络，为动画艺术创作提供雄厚的基础。例如《风之谷》中，“腐海”和“王虫”的意象以及它们相生相容的关系，如果宫崎骏不懂得有关的生物学、细菌学的知识是不可能想像得到。这其中既包含着自然界生态平衡的客观规律，又融入了动画家主观的认识、愿望、意志和情感。显然，动画家头脑中的意象网络不是单一的，而是感性和理性相结合的。

二、动画想像的激发

储存在动画家头脑中的许许多多意象必须在想像的激发之下才能组合成为动画作品中新的形象、动作、情节、结构以及背景、环境等，从而构成一个全新的艺术整体。因此，认识和掌握想像的特征、本质和方法，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1.动画想像的特殊性

想像是人的创造活动于以往记忆的形象和经验的联系并重新加工改造的心理过程。亚里士多德在《记忆和回忆》中说：“记忆和想像属于心灵的同一部分。一切可以想像的东西，本质上都是记忆里的东西。”⁽³⁵⁾从这个意义上说，人脑里储存的显意识和潜意识都是记忆的东西，自然也都是想像的材料。动画想像又有其特殊性。动画区别于‘实拍’影视的本质特征恰恰在于它的绘画性，这就决定了动画特有的思维方式——用漫画的形式把表现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超现实的表现方面。因而，动画家对客观事物的归纳、概括、组合、变形等方式都明显的体现着自己的主观意图，带有鲜明的个人色彩。正因为如此，动画既是超现实的，又是主观表现的。当然，任何艺术创作都需要想像，并非动画所独有。然而，其他艺术都必须保持在外观“真实”或“相似”的前提下进行有限度地想像，而动画与神话、童话一样不但内容而且外在形式也都毫无限制、无拘无束、完全自由地展开想像，创造完全超现实的境界。

动画的想像包括三方面的含义：一是对超现实动画形象的具体构想，比如画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史瑞克或者完全非人的魔鬼，或者人性化的动物小鹿斑比；二是设计并表现动画形象的超现实行为和动作，比如孙悟空亦人亦猴、泰山亦人亦猩，史瑞克亦人亦怪；斑比是拟人化的鹿；玉皇大帝是人化的神；白骨精是人化的魔鬼；胡迪和巴斯光年是拟人化的玩具……它们具有两面性格，即人性和各不相同的兽行、神性、怪性、物性等，这就决定了它们行为动作的共性和个性。具有共性即人性的行为逻辑，才能被观众所理解，具有不同的个性恰恰是各个动画形象的个性化特征；三是营造超现实的环境，比如这魔鬼的生活环境和细节等都是根据魔鬼世界的物理法则、道德规范、生活逻辑等等状况。使超现实的动画形象及其行为动作生活在超现实的环境里，构成形象、情节、环境三要素在超现实的形态中达到整体吻合。虽然，动画想像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但那些超现实世界里的生存状态、行为规范、生活细节仍然是比照人类生活状况加以夸张、变形的，否则，与人类生活逻辑完全不同，观众就无法理解了。超现实世界，超常态的情状……尽管与现实世界、现实人类常态有某些相似之处，但从根本上说是不存在的，是动画想像的产物。

2.动画想像的本质

法国哲学家伏尔泰认为：“想像有两种：一种是简单地保存对事物的印象；另一种是将这些意象千变万化地排列组合。前者称为消极想像，后者称为积极想像。消极想像比记忆超出不了多少，它是人和动物都共同具有的。”“积极想像把思考、组合与记忆结合起来，它把彼此不相干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把混合在一起的事物分离开，将它们加以组合，加以修改”；“记忆得到滋养、经过运用，就能成为一切想像之源泉。”日本创造学家高桥浩指出：“创造的原理，最终是信息的截断和再结合。把集中起来的信息分散开，以新的观点再将其结合起来，就会产生新的事物或方法。这恰似孩子们玩积木……”动画想像正是运用新的观念将记忆中的意象截断或分散之后再加以重新构思，重新组合，从而创造出新的动画形象。科学家爱因斯坦说：“这些组合作用似乎是创造性思维的本质特征。”创造学家奥斯本也认为这种组合的本领就是创造想像力的实质。⁽³⁶⁾动画想像的特性与本质就是把现实中各个分立的因素变为新奇的组合，恰如刘勰所说：“视布于麻，虽云未贵，杼轴献功，焕然乃珍。”⁽³⁷⁾意思是说，麻虽是布的原料，却并不贵重，但经过杼轴的加工、织造的布匹则焕然一新，显得格外珍贵了。南斯拉夫动画片《口琴》中在表现睦邻友好的一场戏中，采用了这样一个小情节：一块毛巾形成的云彩飘过屋顶，自动拧成麻花状，挤出一条条雨线，隔壁瘦者听到胖邻居室内的漏雨声，蹬梯上房，用剪子把邻屋上方的雨丝剪断，滴雨声登时停止，二人热烈握手，太阳出来了，“麻花巾”象爬虫一样爬走。⁽³⁸⁾毛巾、云彩、麻花、雨线、漏雨声、剪子……这些各不相干的意象在现实生活中是再平常不过的现象了，然而，经过动画家奇异的想像将各自独立的因素重新组合在一起，构成了绝妙而令人感动的动画意境。

3.动画想像的方法

心理学研究表明，创造性想像可以借助不同的手段去建立新的表象，动画想像更能够充分发挥想像的本质特征，以多种多样的组合方法，创造丰富多彩的动画意象，现将几种方法分述如下：

（1）融合法：两个以上的意象融合在一起，完全失去了各自的特征，而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形象。

将两个以上的意象融合在一起，各自失去了原有的特征，从而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形象。最典型的范例莫过于孙悟空。孙悟空将人的聪明、智慧、机智、勇敢与猴子的外形灵巧、好动、活泼等特征完全融合起来，并加以大肆夸张、变形，成为神通广大、武艺高强、战无不胜的神猴。他亦人亦猴，又非人非猴，人的特征和猴的特征都融为一体，无法分辨，成为一个全新的、独一无二的孙悟空。这种想像的组合方法，既要使两者自然融合，合情合理，又要新奇生动，令人喜爱，因而难度较大。

（2）粘合法：两个意象各有取舍之后，将各自保存部分粘合在一起。

两个意象各有部分取舍之后，将各自保留部分粘合在一起，构成一个两者部分结合的新形象。美人鱼即是将人的头和鱼的身粘合在一起，双方的特性都部分保留着。动画片《泰山》中的泰山，是人的身体与猩猩的动作结合在一起，其原因在于婴儿被猩猩养大，在猩猩群里学会了许多猩猩的活动习性。粘合法看似简单，却不可牵强附会，必须以内在联系为基础。

（3）重组法：将两个以上意象的原有秩序打乱后加以重新组合。

将两个以上意象的原有秩序打乱后，再加以重新组合，构成一个新的意象。动画短片《过猴山》将清代天津杨柳青年画中的“猴抢草帽”、山东平渡年画中的“过猴山”和陕西神木年画中的“猴子成精”等作品中的原有秩序打乱，然后重新构思组合成完整的故事情节。这种方法多用于对故事情节、细节的再度编排。

（4）结构组合法：深入到意象的内容和结构层次上进行更新组合。(www.xing528.com)

这种方法是深入到各种意象的内容和结构层次中加以改造、变革然后进行更新组合，创造出几乎完全陌生的新形象。《狮子王》取材于《汉姆雷特》，但对原剧中的许多意象，包括背景、环境、人物、情节、结构，乃至主题思想进行了大幅度的改造。丹麦王国、宫廷内外变成了非洲大草原、大森林；汉姆雷特等人物形象完全变成了辛巴等狮子、山猪、狒狒、大象、羚羊等；原剧的三条复仇情节线索，只保留了王子复仇一条情节线，并删削了大量的爱情、友谊、人生等情节；王子关于“生存还是毁灭”的大段独白表现了强烈的内心冲突，极具震撼力，可惜不适合在动画片中表现，被删掉了；原剧中王子、叔父、母后及朋友均已死亡为悲剧结局，动画中却变成了复仇后的王子成了森林中真正的狮子王，以喜剧而告终；原剧深刻揭露了封建王朝的专政统治，无情抨击了黑暗暴政，热情歌颂了人文主义者反封建的斗争主题，改造成为生命定位、自我责任、以爱为怀的人性意识……这种较全面的、深层次的重新组合，是需要大胆而丰富的想像才能完成的。

（5）大跨度组合法：打破形态、性质、时空的界限，将风马牛不相及的意象组合在一起，创造出非常奇特新颖的形象。

养鸡场的性质、形态、时空乃至变化结局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法西斯设立的集中营完全不同，而且是本质的区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然而，美国动画片《小鸡快跑》却描写了一群弱小而无辜的小鸡为了逃避被屠杀的命运奋起反抗，千方百计地逃脱厄运……演绎了一个逃出集中营的现代寓言故事。这种大跨度的组合方法常常以联想、类比的方式找到毫不相干的两种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才可能开辟新的想像空间，从而创造出意想不到的新形象。

想像的本质在于意象的组合，组合的方式方法多种多样，上述介绍的五种方法只是常用的单一的规范模式，而在动画想像的具体运用中往往是几种方法交织使用，而且变化多端，常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离奇与绝妙。

三、动画思维的全能性

动画思维的全能性即指思维的内容、范围及其发生、过程和结果都是无拘无束、无限自由的，具体表现在动画的形象、动作、形态、声音和时空的几个方面：

1.动画形象——全知全能、神通广大

在动画作品中，人物形象或拟人化形象的智慧、计谋、办法、力量、能力、技艺等本领和勇敢、顽强、机敏，或阴险、狡诈、凶狠，或活泼、幽默、讨嫌等品质，都是动画家根据宇宙间、自然界、社会中各种各样的人、动物、植物、物体、现象、科学、技术等等的形态、性质在想像中任意夸张、变形，以及进行各种不同的组合而创造出的超现实的虚幻形象，它的本领和品质是动画家主观赋予的。

2.动画动作——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动画动作完全是动画设计师根据编导者的创作意图在纸上或电脑上设计出来，再经过逐格拍摄而产生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实体的动作或运动，因而不受任何物质实体的固有的重量、力量、长度、速度、方向、范围、时空等自然、物理的条件所局限，可以为所欲为，只要想得出、画得出，就能动起来。但是，也应该承认，图画毕竟是图画，尽管可以表现巨大的力量、重量和力度，却不能唤起观众的重量感和力度感，而是一种失重的感觉。

3.动画形态——奇异莫测、变化多端

动画形态可分为动态和静态，静态可以是整个画面都处于暂时的静态。也可以是背景、环境处于静态。动画形象或其他物体在运动，即是部分静态、部分运动；动态亦然，可以是整体运动，也可以是部分运动。在动画中最奇特的是本应该是静态的东西却能活动起来，甚至可以随意变形。动画片中的人物、景物、环境等都可以根据剧情和动画家的艺术意图使其存在形态，或静或动，变幻无穷。

4.动画声音——随心所欲、应有尽有

在动画中一切人物、景物、动作、环境、形态、时空等都是虚幻的，唯有声音是真实的。话语、歌声、乐曲、风声、雨声、鸟鸣、虎啸以及各种奇异的声响，都是由人、物体、机械制造出来的，只要有艺术意图的需要，特别是模拟的、变形的、渲染气氛的声音可以随心所欲。

5.动画时空——主观调控、无限自由

动画的时间、空间完全掌握控制在动画家手里，根据剧情、心情和情境的需要可以让时光正常运行，也可以加速或放慢，还可以停滞或倒退，空间可以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环境中，也可以在大自然中，可以创造一个更为自由、令人向往的理想世界。

动画思维的全能性在《大闹天宫》、《哪吒传奇》、《铁臂阿童木》、《聪明的一休》等动画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其它动画片中都有或多或少地表现。

动画思维的全能性为动画家提供了无限广阔自由的创作天地，但这更要求创作者自身具备高素质、高修养，才能创造出高品位、高格调的动画作品，为广大观众，特别是青少年奉献真、善、美的审美享受，否则，这种全能性很可能成为倾泻低俗思想的垃圾场。

四、动画思维是个运动系统

所谓系统，按照系统论创始人贝塔·朗菲的说法，系统是：“处在一定相互联系中的与环境发生关系的各组成部分的整体”；我国科学家钱学森认为，系统就是“由相互作用和相互联系的若干组成部分结合而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整体。”⁽³⁹⁾动画思维就是由许多意象包括人物或拟人化形象、动作、故事情节、环境、语言等，调动显意识和潜意识，运用逻辑思维、形象思维、灵感思维等方法，创造具有审美功能的动画作品的思维系统。

在动画思维系统中,运动是核心的要素。动画思维从发生、展开直到最终获得成果（即动画作品）的整个过程始终处于运动状态。

在动画思维过程中遵循三条规律构成完整的思维运动系统：

1.显意识与潜意识融通律

融通是存在于自然界、人类社会、思维活动中的一种最普遍、最基本、最隐蔽的作用方式。显意识与潜意识融通律是反映大脑在思维过程中的那种自然的、高速的、和谐的、微观的意识间相互作用的规律。显意识与潜意识的相互融通，正是对神经系统处理信息过程的客观描述，这种“潜在”的思维方式确实存在着，只是自己意识不到。其原因就在于表现大脑潜意识活动的神经元处于较深层次，又居于“隐区域”，并且它们之间处理和传递信息的方式，多属于“融通式”的，是位于阈值下的神经元活动方式，在融通过程中进行信息的筛选、储存和加工，这是大脑深层结构作用的结果。灵感从它的孕育到发生，都是在显意识的引导下，潜意识以“融通”方式沟通上述各种思维运动形式，才最终得以实现的。⁽⁴⁰⁾

融通律更进一步揭示了显意识与潜意识相互转化和灵感产生的深层原因，是动画思维过程运动系统的基本规律。在动画创作中，常常表现为深藏很久的潜意识在大脑深层进行“融通式”的筛选和加工，然后显现出来。比如《大闹天宫》的编导万籁鸣对于孙悟空被玉帝请来的如来佛镇压在五指山下的“悲剧式”结局，从年幼的时候就一直愤愤不平，这种意识和情绪深深地压抑、储藏在心底，成为潜意识，久久不被发掘。但是，在创作《大闹天宫》动画片时，接触到孙悟空的悲剧命运安排时，这种潜意识就强烈地凸现出来，决定要改变原著的安排，于是设计了孙悟空踢翻八卦炉，拿起金箍棒，打上灵霄宝殿，几乎使玉帝坐不成宝座。这一改造、设计决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而是显意识与潜意识长时间相互融通，并对已有的意象不断进行筛选、加工、组合而产生的新的动画形象。

2.逻辑与非逻辑互补律

人的思维的发生、展开、运行，不管是逻辑思维，还是非逻辑思维（包括直觉、灵感、想像、幻想等）都是大脑两半球相互关联协调作用的结果。逻辑思维主要是左脑信息加工控制系统，非逻辑思维主要是右脑信息加工控制系统，左右脑是相互协调、互补运行的，缺一不可。

逻辑与非逻辑互补律，是反映大脑思维过程中各种思维要素和思维方式间那种多途径、多方法、多功能相互联系、互相补充的规律。

在动画创作中理性的思考和感性的形象、想像、幻想、灵感几乎时刻相伴随、相补充、相推进，直到最终完成作品。因为动画形象都是想像中的产物，要随时以科学、逻辑的理性审视它是否合情合理，是否符合人的思维规律和接受心理，正是在不断想像、不断审视、判断、不断修改的过程中，得到完美和提升。⁽⁴¹⁾宫崎骏强烈而深刻的环保意识在动画片《风之谷》中表现为对人类与自然、与环境的科学、理智的思索和探讨，从而设计出这样一个虚幻的艺术情境：在人类高度文明发展下，世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污染。当人们经历过“火之七日”的毁灭性战役后，所有文明仿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大片“腐海”的世界。这时世上仅存北方几个残留的工业城市和南方属于原始土著的部落。大片的“腐海”则成为受污染而发生巨大变异的昆虫与森林的栖息之地。到处充满着令人窒息的瘴气，而大群令人作呕的昆虫却居住在污秽不堪的地方，然而，看似死亡森林的“腐海”及居住在腐海中的虫群、王虫却能使被污染的大地得到复原重生的生物。“风之谷”是女主角娜乌希卡从小生长的故乡，也是被污染的大地上仅存的象征着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希望之所在。纯真少女娜乌希卡是拯救世界的天使，她是人类希望的化身，她发现了腐海的秘密：菌类森林并不是有毒物质的来源，相反是在净化土壤和空气中的有毒成份使之结晶，并化为无毒无机的尘粒。长久以来，王虫正是森林的守护者，它一边与森林共同生存，一边又阻止无知的人类破坏森林的净化程序，因而被人类视为誓不两立的天敌。无知的人类非要消灭它不可。娜乌希卡善于用心捕捉“心灵的歌声”，她具有与王虫沟通的能力，在人类与虫类之间架起“心灵的桥梁”，她告诉人们：虫类是森林的守护者，菌类是环境的净化者，王虫是人类的朋友，它们能帮助人类除害，挽救人类的命运……整个作品里，娜乌希卡等人物、腐海、群虫、王虫等等具体的艺术形象完全是逻辑思维与非逻辑思维在不断地互动、互补中完成动画思维的运行过程的。

3.选择与建构重组律

选择与建构重组律是大脑潜思维过程中加工信息与大脑神经细胞重新建构同步进行的规律，是指大脑潜意识在孕育思维时，首先是按指令性目标选择信息加工的系统，同时，又是大脑神经细胞组织建构系统，两个相关系统按照意向目标在潜思维过程中重新组合，从而实现思维的迸发。因而，选择与建构重组律充分说明了认识系统的多层次、多结构的整体性功能。⁽⁴²⁾动画思维过程就是大脑潜意识根据艺术构思意图进行信息选择、加工和重组的过程，表现为人物与人物、人物与情节、人物与环境以及情节与环境等多层次、多结构的完整统一。仅就《大闹天宫》中的背景设计一个方面就可以说明问题。其一，背景与人物的关系：本来人物形象运用装饰化的单线平涂的方法就很平面化了，如果背景仍然采用这种方法，必然造成皮影戏的感觉。为了避免造成这种情况，在绘制背景时，以中国大青绿山水界画的表现形式为基础，融入了风景画中对三维立体空间的营造手段，使背景既具有中国古典绘画的诗意，又具有空间的真实感。其二，背景的装饰性:为了在表现形式上与单线平涂的人物造型取得呼应和统一，同时又符合神话故事的特点，设计者借鉴了佛寺和道观建筑和壁画（如山西永乐宫、北京法海寺等）的表现形式，并在此基础上加以图案化即线条、色彩格律化的整理，既使画面不失立体感，又加强了装饰效果，并与故事情节的神话虚幻气氛相吻合。⁽⁴³⁾

上述三条规律在动画思维过程中，不是各自孤立、互不相干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相互交融而构成一个完整统一的运动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