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启
按《明史·熹宗本纪》,天启三年(1623年)十二月“庚戌,魏忠贤总督东厂”[109]。按《明史·刑法志》,“天启时,魏忠贤以秉笔领厂事,用卫使田尔耕、镇抚许显纯之徒,专以酷虐钳中外,而厂卫之毒极矣”[110]。天启之狱,从表面上看是魏忠贤东厂之祸,就本质而言,却非如此。天启狱案的产生与发展,最根本在于朋党纷争,党同伐异,而为奸人所用。东林自为清流,议论三案,目异己为邪党,大加排斥。而邪党与宦官相倚,力击清流。尽管熹宗不辨忠奸,若非邪党依附,魏忠贤亦恐难成势。[111]
东林缘起万历后期,当时叶向高、方从哲相继为首辅。因神宗在位日久,少理政事,廷臣渐立门户。党争起于叶向高当政之时,诸臣树党相攻,排斥异己。无锡吏部文选郎中顾宪成因故削籍,家居无锡,建东林书院讲学,声誉日显,朝士从游甚众,有以被谪贬者为多,由此,有“东林”之名。当时齐、楚、浙党人控制“言路”,交通吏部,将被劾者视为“东林”罢斥。方从哲时,齐、楚、浙三党,通过丁巳京察,尽斥东林。《明史》作者将东林称为“清流”、“正人”,齐、楚、渐三党为“群小”。
天启初年,因红丸一案,方从哲被劾,刘一燝、韩爌辅政,内廷王安持正,天启元年(1621年)十月叶向高还朝,复为首辅。周嘉谟为吏部尚书,大起废籍,朋奸乱政者渐自引去。赵南星先为左都御史,后为吏部尚书,起用罢斥,《明史》称“东林势盛,众正盈朝”。
魏忠贤少时无赖,被恶少所欺,自宫入为太监,私通熹宗乳妈客氏,熹宗即位得宠,封客氏奉圣夫人,迁魏忠贤司礼秉笔太监。因忌掌司礼监王安持正,谋杀之。客氏因大婚出宫,复召入。魏忠贤因引嬉玩被劾。
天启元年(1621年)至四年(1624年)初,邪党依附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魏忠贤为言官所劾,谋结外廷诸臣。二是议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东林过激,其异者目为邪党,废斥殆尽,及魏忠贤得势,其党依附以倾东林。二者联合,而熹宗不辨忠佞,阁臣刘一燝及尚书周嘉谟被邪党劾去。其时叶向高、韩爌辅政,廷臣与魏忠贤对抗者则倚之,被劾者大多赖叶向高救免。天启三年(1623年)春魏忠贤将顾秉谦、魏广微引入内阁。此时东林在朝廷仍占优势,但力量对比正在转换。
东林之祸起于天启四年(1624年)六月至天启七年(1627年)熹宗崩。“邪党”先是攻击东林,其后凡是与此相异的,均诬为东林。初始魏忠贤并未顾及争三案及辛亥、癸亥两京察与熊廷弼狱事,而邪党以东林将害魏忠贤为由,促使魏忠贤参与。(www.xing528.com)
天启四年(1624年)四月第一次汪文言狱,企图罗织东林,为叶向高,一说为黄尊素所解。因魏忠贤忌惮叶向高旧臣,止罪汪文言。杨涟上疏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叶向高深以为非,黄尊素亦认为除君侧应有内援。魏忠贤惧,求解于韩爌,而韩爌不应。魏忠贤于帝前泣诉,而客氏、王体乾从旁调说,熹宗懵然不辨也,留魏忠贤,而责杨涟。魏大中等七十余人上疏,企图决胜。叶向高念魏忠贤未易除,欲以阁臣从中挽回,冀无大祸,与礼部尚书翁正春请遣忠贤归私第以塞谤,不被采纳。万燝杖死,黄尊素劝杨涟归退,杨涟不从。魏大中将劾魏广微,黄尊素曾劝止,而魏大中不从,致使魏广微进一步依附魏忠贤。同时,东林以乡里分朋党,魏大中驳劾甚广,多有不悦。如此种种,致起大难。
魏忠贤欲尽杀异己,王体乾倡廷杖立威。天启四年(1624年)六月工部郎中万燝以劾魏忠贤杖死,又命廷杖御史林汝翥以辱叶向高,逼其致仕。韩爌、朱国祯相继为首辅,未久皆罢,顾秉谦代其位。一时罢斥东林,复用邪党。五年(1625年)三月复兴汪文言狱,诬杨涟等六人受熊廷弼贿,掠死于狱,又杀熊廷弼。六年(1626年)二月伪浙江太监李实奏,逮杀应天巡抚周起元等七人。天启六年(1626年)以咒诅魏忠贤斩扬州知府刘铎。削籍、充军、追赃者数百人。其结果,《明史》称“善类为一空”,“忠贤之党遍要津”。
掌锦衣卫事田尔耕、掌镇抚司许显纯、锦衣指挥崔应元、东厂理刑官杨寰、东司理刑孙云鹤五人号“五彪”,专司酷刑。按《明史·田尔耕传》：田尔耕,天启四年(1624年)十月代骆思恭掌锦衣卫事。“狡黠阴贼”,魏忠贤斥逐东林,数兴大狱。田尔耕广布侦卒,罗织平人,锻炼严酷,入狱者率不得出。天启四年(1624年),刘侨掌镇抚司,治汪文言狱,失忠贤指,得罪,以许显纯代之。“显纯略晓文墨,性残酷,大狱频兴,毒刑锻炼”。杨涟、左光斗、周顺昌、黄尊素、王之寀、夏之令等十余人,皆死其手。[112]
魏忠贤掌东厂,《明史·魏忠贤传》记载了东厂横行之事：
当是时,东厂番役横行,所缉访无论虚实辄糜烂。戚臣李承恩者,宁安大长公主子也,家藏公主赐器。忠贤诬以盗乘舆服御物,论死。中书吴怀贤读杨涟疏,击节称叹。奴告之,毙怀贤,籍其家。武弁蒋应阳为廷弼讼冤,立诛死。民间偶语,或触忠贤,辄被擒戳,甚至剥皮、刲舌,所杀不可胜数,道路以目。[113]
魏忠贤威权倾朝。按《明史·魏忠贤传》,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遍置死党。“所有疏,咸称‘厂臣’不名。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票旨,亦必曰‘朕与厂臣’,无敢名忠贤者。”按《明史·顾秉谦传》：内阁顾秉谦“票拟,事事徇忠贤指。初矫旨罪主考丁乾学,又调旨杀涟、光斗等。惟周顺昌、李应升等下诏狱,秉谦请付法司,毋令死非其罪”。“自秉谦、广微当国,政归忠贤。其后入阁者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之属,皆依媚取容,名丽逆案。”[114]按《明史·王体乾传》：“故事,司礼掌印者位东厂上。体乾避忠贤,独处其下,故忠贤一无所忌。”[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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