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么番”与丰润的赌博文化

第四八九问　何谓“打么番”

第七十五回写薛蟠和傻大舅：“今日二人凑在一处，都爱抢新快爽利，便又会了两家，在外间炕上抢新快。别的又有几家在当地下大桌子上打么番。里间又一起斯文些的，抹骨牌，打天九。”稍后又写：“正值打么番的也歇了，要吃酒。”

“打么番”，通行本作“打公番”，它在后面校记中写了几句话：“‘打公番’，各本均作‘打么番’，只是不知这‘打么番’是一种什么博戏，故暂仍其旧，以待博雅。”应该说这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而《红楼梦大辞典》也说：“打公番，赌博方式之一种，详不可考，一说即赶羊。”

如此说来，这个“打么番”就很不好解了。我家有祖传家规，凡子弟不许参与赌博，因之我不但麻将牌之类从来没摸过，就连扑克牌也不会打。所以在写作本书时，凡遇到有关赌博的词汇就抓瞎，不知所云。但是我猜测这个“打么番”是一种丰润的玩法，于是就这个问题请教丰润民俗专家王宝林先生，他给了我一个解释，用电脑传过来，现全文引录如下：

过去我们丰润在记账的时候，一般都用大写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在念这些数字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么念，它念作：幺、两、三、四、五、六、拐、捌、勾、洞。

还有一种行当在使用这些数字的时候是用手指头做出动作，把数字表示出来，那就是：捏七、卡八、勾九、挠六。这种行当就是集市上的经纪人，他们在做生意砍价的时候，是两个人袄袖对袄袖，用手指头在对方的手心上比画，打着哑谜，旁人看不出来。(www.xing528.com)

那么“打幺翻”的“幺”字，应该就是数字的“一”，在当时念做“幺”。

“打幺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它是赌博当中结算的一种方式。赌博的人一般来说都是偶数，四、六、八个人。拿四个人做例子：甲、乙、丙、丁四人，出牌的时候假如是甲先出牌，下一轮就是乙，再下轮就是丙，再下轮就是丁。在出牌之前先约定好输赢规矩，下多大赌注，行话叫“下纲”，下多大的“纲”，那么输赢就是多少。可是如果定下“打幺翻”这个规矩，那就另当别论了。比如，这次出牌的是甲，他的对家就是丙，如果他们下的“纲”是一元钱，那么输赢就是一元钱，可是甲、丙不是一元，而是两元，因为他们定下了“打幺翻”的规矩，别人是一元，而甲丙却是两元，也就是对家的输赢是两元，翻一番。依次类推，下一轮该乙出牌，那么他的对家就是丁。不管谁出牌与他相对的输赢就按“打幺翻”来对待，“翻一番”。

他们下“纲”的时候，不用现钱，而是用植物的种子来代替，像葵花子，玉米粒，花生角等。玩到最后，该结束了，用自己跟前的植物颗粒来结算。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统一出多少粒，到最后你少了多少粒，他多了多少粒，那么少的就是输家，多的就是赢家。

由此看来，所谓“打么番”的“番”，正字应该是“翻”，即翻一倍的意思。这种玩法用骨牌或纸牌都行，所不同的只是结算方法不一样，所谓“庄家”，如果输了，要输超过赌注一倍的钱，赢了也是一倍。因此叫作“打么翻”。这种玩法一直在丰润流行，很有可能是丰润独特的一种玩法。

至于文中提到的“打天九”，就是“抹骨牌”，这大约是通行南北的赌博游戏，在丰润也一直流行。如今赌博是麻将的一统天下，可是二十年前，丰润玩麻将的还极少，若要赌博，女的玩纸牌，叫作“游湖”，就是南方的马吊、水浒叶子。男的则是打骨牌，称为“打天九”。丰润有一句俗话谓“你就是说出大天九个点来，我也不信”。这“大天九个点”，大约就是这个“天九”，大约是骨牌里面最大的牌吧。记得20世纪80年代我在农村工作队。春节放假，回家前夕我嘱咐村支书一定要注意春节期间禁赌，不行的话就安排专人巡逻。这个话很快就让村人知道，纷纷来向我求情，说“老王你管这个事干啥？我们就是打个小天九，没有多大的输赢，你不让我们打这个，大过年的，我们干啥呀？”我便也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