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三问 谁逼死了薛宝钗
贾宝玉过生日,薛宝钗拈花签,拈的是一枝牡丹花,上写“艳贯群芳”四字,还有一句唐诗谓“任是无情也动人”。对于这个签,著名红学家蔡义江先生在《红楼梦诗词曲赋鉴赏》中曾有很好的注释:
“任是”句——出唐代罗隐《牡丹花》诗:“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华过此身!”韩令,指韩弘,唐元和十四年曾为中书令。末联所咏之事,见《唐国史补》:“京城贵游尚牡丹三十余年矣,每春暮,车马若狂,以不耽玩为耻也。……元和末,韩令始至长安,居第有之,遽命斫去。曰:‘吾岂效儿女子邪?’”
在注释之后,蔡先生还对这句诗的含义做了分析:
花签上的诗句,虽切合宝钗感情冷漠而又能处处得人好感的性格特点,但作者引此句的主要用意,还在于隐原诗的末联(“芙蓉”句也与黛玉敌不过宝钗的情势巧合)。这里韩弘是借来比宝玉的。因为“功成”一词也常用以表达对宗教意识的彻悟。所以,皈依佛门、修炼得道等,都可以说“功德圆满”。宝玉的“悬崖撒手”,正是一种斩断缠绵情意,不肯“效儿女子”之态的决绝行为;而宝钗也就像被韩令所弃的牡丹一样,只能“辜负 华”,寂寞地了却“此身”(太虚幻境中宝钗的曲子名《终身误》,也是这个意思)。
应该说蔡先生的注释和分析都很精当,但我总觉把“韩令”与贾宝玉等同起来有些牵强,他们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韩弘《旧唐书》有传,这是一个地方藩镇的实力派首领,著名的节度使。后入朝为“守司徒、兼中书令”,唐宪宗崩,“摄冢宰”。他同时还兼任“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观察等使”。这是一个长期掌握兵权的人物,可谓出将入相,权倾一时。以他比贾宝玉,距离太远。因此,这个致使薛宝钗“辜负华”的人物,应该别有人在。那么他是谁?在整部《红楼梦》中,只有一个人物与之相应,就是贾雨村。他先是任应天府知府,第五十三回写“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大司马即兵部尚书的代称,是一个掌管军权的要职,如果“协理军机”是指他进入“军机处”任“副揆”的话,那么就相当于副宰相,他的这个职务与韩弘的职务正相当。
可是贾雨村与薛宝钗怎么能够产生瓜葛?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回到书的开头儿去看一看。(www.xing528.com)
第一回写中秋之夜,贾雨村在葫芦庙寓所之中对月抒怀,写了一首诗:“雨村吟罢,因又思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乃又搔首对天长叹,复吟一联云:玉在匮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在这一句联语的旁边,有朱笔脂批曰:“表过黛玉,则紧接上宝钗。”在联语的下面,还有朱笔夹批曰:“前用二玉合传,今用二宝合传,自是书中正眼。”这两条批语十分重要,给我们明确指出了贾雨村的这一句联语与贾宝玉、薛宝钗大有关联。如果“玉”是指宝玉,“钗”是指宝钗,则“价”即是“贾”,“时飞”则是贾雨村的表字。二宝的命运均与贾雨村发生联系。
第三十二回贾雨村来到贾府,要见宝玉,贾宝玉见过他,就挨了父亲一顿暴打,这就隐约透露了在书的后半部,贾宝玉倒霉仍然会和贾雨村有关系。
第四十八回香菱刚刚搬进大观园,正在和薛宝钗说话,平儿来了,借故支走香菱之后,平儿独对薛宝钗说贾雨村帮助贾赦强取石呆子的古扇,贾琏不以为然,贾赦打了贾琏之事,她来向薛宝钗讨要治棒伤的药。为什么单单和薛宝钗说而不和别人说?这分明暗示我们,若是贾雨村再做这种巧取豪夺,伤天害理之事,怕是要与薛宝钗有些关联了。
在薛宝钗所点,芳官唱的曲子中,有卢生流配岭南的情节,在此之前,更有卢生被押赴市曹开刀问斩的时候,他的妻子携子叩阍申冤,说动高力士,请得皇上圣旨,免去死刑的关键情节。据此,则我们完全可以推断,贾宝玉被祸之后,曾被押在狱中,百般无奈之中,求助于贾雨村,这个直接出面求助之人,就是薛宝钗。贾雨村不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落井下石,媒蘖罪名,将贾宝玉流放岭南,并趁机逼娶薛宝钗。宝钗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自尽身亡。
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贾雨村那一句联语的隐义。“玉在匮中”,是说贾宝玉身陷囹圄,“求善价”,求贾雨村也。“钗于奁内”,是说薛宝钗身处逆境,“待时飞”,等待贾雨村的救援也。我们也就可以理解薄命司册子上的判词:“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的准确含义。带挂林中,象征黛玉之死,雪埋金簪,则象征宝钗之死。俩人都是死于自杀,都为宝玉而死,殊途而同归,异曲而同工,益见整部书之大悲剧意旨,此方为“怀金悼玉的红楼梦”。我们读《红楼梦》,此一点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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