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润习俗：何谓送粥米”？

第四○二问　何谓“送粥米”

柳家的对莲花儿说：“不知怎的，今年这鸡蛋短的狠，十个钱一个还找不出。昨儿上头给亲戚家送粥米去，四五个买办出去，好容易才凑了三千个来，我那里找去？”“送粥米”，周汝昌校本和通行本均没有加注，《红楼梦大辞典》也没有收入这个词条。

这是一种丰润礼俗，小孩子生下九天或者十二天，亲戚朋友要到家里送礼看望，谓之“送粥米”，名义上是“粥米”，实则以鸡蛋、猪膀蹄、挂面等为主。1993年出版之《丰润县志·风俗》中记载：“出生第七天，为婴儿过‘七日’，举家庆贺。旧时生育多请老娘婆接生，不讲卫生，用高粱秸劈开割断脐带，婴儿被感染后，多在第四至六天内患‘抽风’（即四六脐风）而夭亡。解放前约半数以上婴儿死于脐带风，各地均有专埋死婴旧称‘孩子茔’之类的地块、岗壑。婴儿存活至第7天，即闯过了第一道生死关，特请老娘婆一起吃贺面。出生第九天或第十二天，‘送粥米’的亲友齐来庆贺，产家设宴招待。”对此，王保林、周学军著《阳风土》记述得则更详尽一些：“下奶生后，派人去娘家及亲友家报喜，娘家一般在第五天送小被褥，‘五’与‘捂’同音，捂住的意思，消灾灭病。第九天（‘九’与‘久’同音，取长久之意）或十二天娘家与亲友送营养品叫‘下奶’，俗称‘送粥米’（旧时产妇‘坐月子’前期只能喝小米稀粥），送的多是小米、鸡蛋。解放后，送大米、挂面、红糖、油、炒芝麻、鸡蛋、鲤鱼和猪前腿等，以帮助产妇下奶。还要给小孩送些衣物、首饰等东西。禁忌第四、六、七、八日送面，俗话说‘四六送风，七八送扔’。同时这天要宴请亲友。”

据此可知，“送粥米”即下奶，这个风俗不但存在于丰润，而且流行于唐山地区各地，但是在记述北京风俗的古今书籍中却没有发现踪迹，可知这里所写是丰润习俗。

莲花儿对柳家的说：“前儿小燕来说晴雯姐姐要吃芦蒿，你怎么忙的还问肉炒鸡炒？小燕说荤的因不好，才另叫你炒了面筋的，少搁油才好。你忙的到说自己发昏，赶着洗手炒了，狗颠儿似的亲捧了去。”

“芦蒿”，《红楼梦大辞典》收有这个词条，引的是《童氏食规》，谓：“芦蒿，即蒌蒿。《童氏食规》：‘蒌蒿，春夏有，生江边，味甚香而脆爽，有青红二种，青者更佳。春初取心苗，入茶最香。叶可熟用，夏秋更可作齑。’”这种蒿子乃南方所产，而且为野生。北京所食，当为今日市场仍有供应之“茼蒿”，这是一种栽植的蔬菜。清光绪《顺天府志·物产》中记载：“蒌蒿：固安陈志作茼蒿，云一名蒌蒿。按：茼当为。释草郭注：蒿，蒌蒿也。苏轼诗：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今京师于二三月食之，正称蒌蒿其名。茼蒿者别一种。”由这一段记载可知，当时北京所食蒿子有蒌蒿、茼蒿两种，但是蒌蒿直称蒌蒿，没有“芦蒿”这种称呼。很有可能，“芦蒿”是总称，而蒌蒿和茼蒿为其中两种。

在明隆庆、清康熙、乾隆、光绪四个时期丰润县志的《物产·蔬属》中均有关于茼蒿的记载，可知这是丰润传统菜蔬。清乾隆《丰润县志·物产·蔬属》中记载：“同蒿，一名蓬蒿。”清光绪《丰润县志·物产·蔬属》中记载：“茼蒿，一名香蒿，根赤，叶香，可为蔬。”而光绪《遵化通志》记载得更详尽一些：“藤蒿，即同蒿，盖土人俗呼之讹也。群芳谱：‘茎肥，叶缘有刻缺，四月起苔，开花深黄色，状如单瓣菊花，以佐日用，最为佳品。’案：州人每于篱下畦边种之，然亦无多，嫩时采食，味清香，可生可熟。城市人尤珍之，以为佳蔬。”(www.xing528.com)

于此可知，芦蒿在清代已经成为人们喜爱的佳蔬，故此晴雯会想吃这个东西。

连类而及，使我又想起一种物事来。第四十六回王熙凤对贾母说：“谁叫老太太会调理人，调理得水葱儿似的，怎么怨得人要？”第四十九回晴雯说道：“大太太的一个侄女儿，宝姑娘的一个妹妹，大奶奶的两个妹妹，到像一把子四根水葱儿。”这个“水葱”，周汝昌校本和通行本都没有加注，如果不加说明，很容易让人误解为吃的那个“葱”。在乾隆《丰润县志·物产·卉属》中有如下记载：

艾 菖蒲 芭蕉 红苋 葛 女罗 紫草 苜蓿 吉祥草 老鹳草 铃儿草 芦 蒲 水葱 蓝（即靛） 麻（苘麻、火麻、线麻、黄麻）

这里的“水葱”明确分属在草部。而在清·光绪《顺天府志·物产·草属》中也记载有“水葱”，与吉祥草、万年青等排在一起。《汉语大词典》有“水葱”这个词条：

【水葱】1．葱的一种。明李时珍《本草纲目·菜一·葱》：“葱，野葱也。山原平地皆有之。生沙地者名沙葱，生水泽者名水葱。”2．萱草的别名。晋嵇含《南方草木状·水葱》：“水葱，花叶皆如鹿葱，花色有红黄紫三种，出始舆。”参阅李时珍《本草纲目·草五·萱草》。3．水草名。又名翠管。可制席。明杨慎《丹铅总录·花木·翠管》：“水葱生水中，如葱而中空，又名翠管。王维诗‘水惊波兮翠管靡’是也。此草可以为席。”

根据这些记载我们可以明确，首先它不是野葱，若是野葱，志书中应该分属于“蔬属”，而不会收入“草属”。其次它不会是“萱草”，因为萱草一般是收入“花属”，比如乾隆丰润县志的《花属》中就有“萱花”，光绪《丰润县志·物产·花属》也收有：“萱　一名宜男，又名忘忧草，诗云‘焉得萱草’是也。”那么它只能是杨慎《丹铅总录》中所载之又名翠管的一种水草了。由它的这两个名字可以推知，这种草是以鲜嫩水灵为特色，用以形容妙龄少女最为相宜。此为地道丰润土话，丰润人至今形容少女水灵，也喜说“跟水葱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