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这个人,从他的名字来看,就意味着“色”。色这个字,在丰润有两个发音,一个音“筛”之上声,比如说“颜色”,或者说这个人“好色”,就读如“筛”之上声。另外一个音就读如“赦”,比如说这个人“色胆包天”,或者说“色大胆小”,这个音就读如“赦”。从本书开头直到第四十五回,作者始终没有给贾赦什么露脸的机会,他只是在发送秦可卿和修建大观园、元妃省亲时随众出现而已。第四十五回是一个分水岭,从这一回开始,作者要把宝、黛、钗的纠葛放一放,要来写一写贾府的其他人和事了。于是在第四十六回就让贾赦出场,他一出场就是一个与“色”有关的事件,他要讨贾母身边的大丫头鸳鸯做小老婆。
可是鸳鸯这个美丽女奴素习是个“心高志大”的,她看不上贾赦,最重要的是她对于自己的奴隶地位有着深深的了解,她知道贾赦那里是一个火坑,她不想往里面跳,于是便出现了鸳鸯抗婚的一出好戏。
我们都知道,贾赦与贾政虽说是亲兄弟,却是分开来过的,他的住居虽说也属于荣国府,却是单另一个院子。他在这个院子里是至尊,是皇帝,一手遮天,没有人敢于反抗他的旨意。我们看他的头发都花白了,还要讨小老婆,连他的儿媳妇王熙凤都看不惯,可是他的妻子邢夫人却不敢说半个不字,不但不敢反对,还要四处奔波去给他讨。任何一种权力,只要失去约束,必然走向罪恶。贾赦在这种没有约束的权力中活得如鱼得水,习以为常,他当然不能容忍鸳鸯的反抗。他当即决定把鸳鸯在南京看房子的父母调进京来,让他们去说服鸳鸯。可是当贾琏告诉他鸳鸯的父亲得了痰迷心窍,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的母亲又是一个聋子,他便大怒,把气往贾琏身上撒,骂道:“下流囚攮的。偏你这么知道,还不离了这里。”那贾琏虽说稀里糊涂地挨了一顿骂,却也不值得可怜,他也刚刚闹完了鲍二家的事件。这爷儿俩可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率先垂范,一个奋起直追。
既然无法找来鸳鸯的父母,他便找来了同在贾家做奴才的鸳鸯的哥哥,我们看他怎样对鸳鸯的哥哥说话:“我这话告诉你,叫你女人向他说去,就说我的话,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定是嫌我老了,大约他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宝玉,只怕也有贾琏。若有此心,叫他早早歇了。我要他不来,以后谁还敢收他?此是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他,将来自然往外聘,想正头夫妻去。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也难出我的手中。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若不然时,叫他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这还不算,他还直接威胁鸳鸯的哥哥金文翔:“你别哄我,明儿还打发你太太过去问鸳鸯,你们说了,他不依,便不与你相干;若问他他再依了,仔细你的脑袋。”(www.xing528.com)
这哪里是在提亲,简直就是强抢。在贾赦的眼里,鸳鸯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是他看中的一个泄欲工具,他想使就使,因为这工具的所有权原本就属于他贾家。我们若是想了解什么是封建社会,就来看看这一回书,在这回书中,雪芹第一次彻底撕掉了封建大家族表面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暴露了它的血淋淋的实质。贾赦作为封建社会官僚地主阶级(贾家是有庄田的)的一员,对于奴隶的压迫真可以说是肆无忌惮。在他的眼中根本没有人,没有人的意识,那是一个不把人当人的社会。
毛泽东同志读《红楼梦》的时候说过一段很著名的话:“《红楼梦》写四大家族,阶级斗争激烈,几十条人命。统治者二十几人(有人算了说是三十三人),其他都是奴隶,三百多个,鸳鸯、司棋、尤二姐、尤三姐等等。讲历史不拿阶级斗争观点讲,就讲不通。”就现在的认识水平来说,如果说在主观上,《红楼梦》是在写阶级斗争,这个我断然不能接受;如果从文本所产生的客观效果来看,它所着力反映的是封建社会的阶级斗争,我也不能够接受。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红楼梦》一书就根本没有触及封建社会的阶级斗争。相反,在这部书中有着大量的反映那个时代阶级斗争状况的描写,只是没有成为核心内容而已。在这一回书中贾赦与鸳鸯的斗争,就很明显是封建地主阶级与奴隶阶级的斗争,鸳鸯抗婚的本质意义,是被压迫的奴隶阶级对于封建统治权力的反抗,是被压迫阶级的人性的觉醒,人的尊严的觉醒。
在当前的红学研究中,这个阶级斗争的内容不大被人提起了,在大量的影视作品中,历史上的阶级斗争也已为宫廷斗争、家族斗争所取代,甚至有的作品把中国封建社会描写成很值得怀恋的田园牧歌。这是很危险的,这会使我们在历史与现实中迷失。还是应该经常重温一下历史上曾经大量存在过的阶级的压迫与斗争,这样才能够搞清楚我们从哪里来,向哪里去,从而以清醒的头脑建设当下的生存环境与生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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