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田米”与御田米”哪个更准确？

第二六七问　“玉田米”还是“御田米”

刘姥姥要回家了，王夫人、凤姐儿给她打点了好多东西带回去，平儿一一交代：“这两条口袋是你前儿装瓜果来的，如今这一个里头装了两斗玉田米，熬粥是难得的。这一条里头是园子里的果子和各样干果子。”玉田米，周汝昌校本加了注：“玉田米，是本名，此种胭脂米原产京东玉田县，后因康熙时于承泽园中种之，故俗也称‘御田米’”。在脂评各本中，庚辰本和程甲本作“御田米”，故通行本也作“御田粳米”。其他各本则均作“玉田米”。那么，到底哪一个称呼更准确一些？

对于这个“玉田米”或称“御田米”，《红楼梦》中曾三次提及。第一次是这一回，第二次是第五十三回，庄头乌进孝的进物单子中有“玉田胭脂米二石”，第三次是在第七十五回，写贾母吃饭：“贾母因问：‘有稀饭吃些罢了。’尤氏早捧过一碗来，说是红稻米粥，贾母接来吃了半碗，便吩咐：‘将这粥送给凤哥儿吃去。’”这“红稻米”粥，就是送刘姥姥的“玉田米”。

别小看这不起眼的“玉田米”，其来历非同小可，清光绪年间修纂的《畿辅通志》中载有一篇康熙皇帝的“御制文”，专门介绍玉田米的来历，康熙皇帝在文中说：

丰泽园中有水田数区，布玉田谷种。岁至九月，始刈获登场。一日循行阡陌，时方六月下旬，谷穗方颖，忽见一科高出众稻之上，实已坚好。因收藏其种，待来年验其成熟之早否。明岁六月时，此种果先熟。从此生生不已，岁取十百。四十余年以来，内膳所进，皆此米也。此米色微红而粒长，气香而味腴。以其生自苑田，故名御稻米。一岁两种，亦能成两熟。

可见，这种米原产于唐山市的玉田县，康熙皇帝在丰泽园亲自种植，运用优选法选出良种，形成一种可以一年两熟的优良稻种，它与原来的“玉田米”已有区别，最大的区别是原来的玉田米一年一熟，而后来的“御田米‘则一年两熟，实际上已经是两个品种。故此就其本源说，称“玉田米”也无不可，如就其演变形态说，称“御田米”则很准确。这个“御田米”可不是“俗称”，是皇帝钦准的称呼，可谓“官称”。而且李煦、曹在奏折中也径称“御稻”。

清代刘廷玑所著《在园杂志》中也提到这种米：(www.xing528.com)

江浙总督范公（时崇）随驾热河，每赐御用食馔，内有红色大米饭一种，传旨云，此本无种，其先特产上苑，只一两根，苗穗迥异他禾，乃登剖之，粒如丹砂，遂收其种，种于御园，今兹广获。其米一岁两熟，只供御膳。

这里描述的特征与康熙皇帝的记述完全相符。

著名历史学家、北师大教授赵光贤先生是玉田人，他也专门写过文章谈“玉田胭脂米”问题。他在20世纪30年代还在家乡买到过这种米，据其母亲介绍，这种米产自玉田县小泉村，过去专门向皇上进贡。康熙皇帝在文中还说：

口外种稻，至白露以后数天不能成熟，唯此种可以白露前收割。故山庄稻田所种，每岁避暑用之尚有赢余。曾颁给其种与江浙督抚、织造，令民间种之。闻两省颇有此米，惜未广也。南方气暖，其熟必早于北地。当夏秋之交，麦禾不接，得此早稻，利民非小。若更一岁两种，则亩有倍石之收，将来盖藏渐可充实矣。

这种米与曹雪芹家大有关联。康熙五十四年（1715），康熙皇帝亲赐苏州织造李煦一石稻种，令其在江南推广。李煦在同年八月有奏折汇报推广情况：“臣窃蒙万岁隆恩，特赐御种谷子一石，命臣苏州播种，又命臣谕知督抚。臣至江南，即遵旨宣示。当有总河臣赵世显请去谷种五升，两江总督臣赫寿、江宁织造臣曹各请去一斗……臣存谷六斗，即选高田六亩五分，于四月初十日种秧，于七月十三日收谷一十八石二斗五升讫。谨将新谷一石，并砻出之新米一石，恭呈御览。”在这件奏折上，康熙帝有批示：“凡所种至立秋后未必成实。四月初十日种迟了，京里的六月二十日已得进矣。”由这个奏折和批示可以看出，这种稻谷确实早熟，四月播种，七月即已收获。但是李煦他们头一茬播种晚了，这会影响第二茬的成熟，所以康熙皇帝特意指出这一点。果然，曹所种的第二茬就没有结实，为此有奏折上奏康熙：“江宁二次所种之稻，虽亦发秀，但不能成实，奴才愚昧莫测其由，不胜惶恐。今接奴才母舅李煦来字，传示批旨：凡所种至立秋后未必成实，四月初十种迟了，京里的六月二十已得进矣。钦此。奴才跪读之下，始悟二次不实之由。仰见万岁圣明，无物不格，真亘古所未有也。”从此以后，推广种植这种“御稻”就成为苏州、江宁两织造的一项重要任务，仅据故宫博物院出版之《李煦奏折》所载，自康熙五十四年（1715）至康熙六十一年（1722），李煦共有十九件奏折专门向康熙汇报“御稻”种植情况。康熙皇帝死后，雍正皇帝上台，马上便整倒了李煦，而这个“御稻米”也成了李煦一大罪状。雍正二年（1724）十一月，内务府总管允禄等有奏折称：“案据郎中胡凤查出，李煦历年所种早熟红稻三千石内，现除存有一千零六石八斗外，其一千九百九十三石二斗，曾为李煦用去。等语。应命胡凤将现有一千零六石八斗按时价变卖，送交广储司银库。至于李煦用过一千九百九十三石二斗，著胡凤依照所卖稻米计算价目，送交查弼纳，并入李煦追赔银数内，一同追赔。”雍正帝批示：“依议。”

由此可见这个红稻米在曹家历史中占有何等地位。清雍正年间，怡贤亲王在京东兴修水利，开辟“营田”，这种“御稻”又由皇家内苑来到丰润落户，至今在丰南王兰庄尚有种植。如果说《红楼梦》所述是清乾隆间事，则乌庄头所进之“御田胭脂稻”当系产于丰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