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问 贾宝玉有少女崇拜情结吗
刘姥姥关于女儿雪下抽柴的故事只讲了一半,便因马棚失火打住,虽然贾母不让再说,贾宝玉毕竟放不下,到底拉住刘姥姥问个明白。刘姥姥只好继续编了哄他。说是早先有一位老爷,生了一个小姐名叫若玉,读书识字,老爷太太爱如珍宝。可惜这位若玉小姐生到十七岁一病死了。老爷太太思念不尽,便在庄北沿地埂子上盖了一个小祠堂,塑了若玉小姐的像,派了人烧香拨火伺候。年深日久,这塑像就成了精,时常变了人在村庄店道上闲逛。这抽柴的小姑娘就是这塑像变化的。
贾宝玉当时就说要给刘姥姥写一个疏头,为她化些布施,重新修庙塑像。回到房中一夜不曾睡好,第二天一早便打发小厮茗烟去寻找这一座小庙。茗烟整整找了一天,找到的却是一座青脸红发的瘟神爷的庙。贾宝玉却仍不死心,让茗烟闲了再去找,看样子他是一定要把这座庙修成。
贾宝玉曾经为死去的婢女晴雯写过《芙蓉女儿诔》,称她为神仙。他们曾经长期一起生活,俩人有很深的感情,这还可以理解。可是这位若玉小姐只是刘姥姥胡编出来的一个人物,和他毫不相干,他却也如此一往情深,他这个“痴情”之病,可称病入膏肓。因此我们就完全有理由判断,他这个“痴情”不是一般的情哥情妹之情,而是一种罕见的少女崇拜情结,也可以说是一种病症。在他眼中,所有的美丽少女都是神祇,是他崇拜的对象,他的信仰和寄托。他平素“毁僧谤道”,不信什么神佛,美丽的少女就是他的神佛。
以年轻美丽的女性为神祇加以崇拜歌颂,是中华文化一种引人注目的现象。
当年大舜巡行至苍梧之野而死,他的两个妃子,也就是尧之二女娥皇和女英赶到,挥泪染竹,竹即斑,后人称为“湘妃竹”。哭罢,二妃同赴湘水而死,死后魂灵成为湘水女神。伟大诗人屈原曾为她们写下两首颂歌——《湘君》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那一种千古不渝的爱意,始终萦绕在国人的心魂深处。
赤帝之女名曰姚姬,早卒,葬于巫山之阳,遂为巫山神女。楚怀王巡幸至此,曾与之相会,她与怀王分别时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著名辞赋家宋玉曾为她写过两篇著名的赋《高唐赋》和《神女赋》。而“巫山云雨”“阳台之会”,便也成为男女欢爱的代名词。
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堙于东海。(www.xing528.com)
著名诗人陶渊明在其《读山海经十三首》中,特为精卫立传:“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形夭无干戚,猛志固常在。”
《史记》第一百一十七卷有这样一条注释:
宓妃,伏羲女,溺死洛水,遂为洛水之神。
以才高八斗著称于史的陈思王曹植,曾经为这位洛水女神宓妃写过一篇著名的《洛神赋》: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
传说他是借宓妃来抒写他对于甄后的一往情深。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美丽的女神大抵都出身高贵,什么炎帝之女、赤帝之女、伏羲之女,这些人本来就是神祇,至于尧与舜则是半人半神的古圣王。她们能够成为神灵与这种出身有极大关系。而贾宝玉所要供奉的这位女神则是普通乡野人家的女儿。再回想一下,第十五回发送秦可卿的路上,那位为贾宝玉演示纺线的乡村女儿二丫头,贾宝玉尚自“恨不得下车跟了他去”,秦钟稍稍说了一句轻薄话,他就说“再胡说我就打了”。可见贾宝玉不讲究什么高低贵贱。当然我们不能得出结论说他与劳动人民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他只是在女儿这个问题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你是女儿,他就膜拜,就敬重,就信仰,就皈依。因为女儿是没有经过男人污染的本然存在,精纯洁白温润,如玉如珠。他以此表达了对以男性为主体的主流社会的厌恶与疏离,在对女儿的崇拜皈依中净化灵魂。女儿就是他的净土,他的天国,他的灵魂在女儿的芳泽中诗意地栖居。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