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谜团：谁是来兴儿”？

第二○六问　“来兴儿”是谁

贾政刚刚送走忠顺王府长史，才回身就见贾环带着几个小子乱跑。贾政喝命叫打，贾环禀告，因为刚才发现有人跳井，实在可怕，故此乱跑。“贾政听了，惊讶问道：‘好端端谁去跳井？我家从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生出这暴殄轻生的祸患来。若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喝命：‘快叫贾琏、赖大、来兴儿来！’”这个“来兴儿”，以前没有出现过，以后也没再出现，不知道是谁。周汝昌校本没有加任何注释，而通行本则作“兴儿”，它做了一个校记：“‘兴儿来’，原系‘兴来’钩乙，梦稿本作‘来兴’，余各本作‘兴来’。疑‘兴来’二字间漏‘儿’字。兴儿，贾琏心腹小厮。”

这个校记很成问题。

这个兴儿，庚辰本作“兴来”，勾改成“来兴”。己卯本也作“兴来”，朱笔勾改成“来兴”。梦稿本作“来兴”。列藏本作“来兴儿来”，其他各本均作“兴来”。周汝昌校本采取的是列藏本文字，而通行本所作校记则没有列出列藏本的异文。

我们先看一下这个“兴来”或者“来兴”有没有可能就是贾琏的小厮“兴儿”。

兴儿是贾琏的心腹小厮，在后面的第六十五回、六十七回有出色表现。曹雪芹不惜笔墨，给了他很大篇幅，成为贾府全部男仆中的特例。首先是对尤二姐描述贾府诸人，简直绘声绘色，如在目前。比如说凤姐儿“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说迎春是“二木头，戳十针也不知嗳呦一声”。说探春是“玫瑰花又红又香，无人不爱的，只是有刺戳手”。说林黛玉是“病西施”，薛宝钗是“雪堆出来的”。说他们这些小厮见了他们两个不敢出气儿，“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暖了，吹化了姓薛的”，等等。(www.xing528.com)

其次是当王熙凤发现贾琏偷娶尤二姐之后，把他叫了去讯问，他在凤姐淫威之下，一五一十地全部招供。

由这两回书的描写来看，他不过是二门上的一个普通小厮。虽然被贾琏认为心腹，可是仍只是小厮而已。贾政听到家中出了人命，气极之下，命人叫贾琏、赖大，当在情理之中。因为贾琏是管家的主子，赖大是管家的奴才，都是贾府的行政领导，把这两个人叫来，问问清楚，是必然的。可是贾政叫兴儿何用？一来他的级别比贾琏和赖大差得太悬殊，根本没有上来回话的资格；二来这个跟贾琏的小厮也不会对于王夫人屋子里发生的事情有过多的了解。因此贾政不可能在叫贾琏、赖大的同时叫上这个小厮。更何况以贾政素日对于家政的慵懒，他也未必知道贾琏身边有一个小厮叫作兴儿。因此，这个“来兴”或者“兴来”绝不会是贾琏的小厮兴儿。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唯一合理的猜测是这个“来兴”或者“兴来”在书的原稿中，是一个身份地位仅次于赖大的奴仆头子。只有这种身份才有可能被贾政叫来问事。曹雪芹在几次修改中把这个人物删掉或者与他人合并了，可是没有彻底删得干净，在这里留下了这个名字。

这是一个很有兴味的例子。结合前面所指出的贾府诸人年龄的混乱，时序的混乱，我们可以肯定地说，目前所发现的脂评诸本，没有一个是曹雪芹最后的定稿本。它们都源于一个共同的祖本，而这个祖本又是一个处于修改过程当中的本子。曹雪芹不但没有将前八十回彻底改完，更没有将八十回以后的章节写竟，顶多会有一个提纲式的大致设想或者一些零散篇章。前八十回出现的诸多混乱错漏之处，与全书没有写竟有直接关系。只有将全书写竟，他才能够回过头来做一番统一的修改，做一些弥缝罅漏的工作。他修改完一遍之后，交由脂砚诸人过目加批，听取意见。可是脂砚没有批完曹雪芹就去世了，不久脂砚也撒手而去。最后剩下一位畸笏叟面对一部未定稿含泪加批，书稿的流传是由畸笏叟来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