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不过十天”——论《红楼梦》中贾宝玉与蒋玉菡的关系

第二○五问　贾宝玉与蒋玉菡的关系发展的快吗

蒋玉菡出走，金钏儿被逐投井而死，贾宝玉挨打，三件事都发生在十天之内。金钏儿的事且按下不表，单说蒋玉菡与贾宝玉的关系，十天之内就发展到这种程度，实在匪夷所思。

我们可以细细地寻绎一下俩人认识的过程。

先从薛蟠请客说起。这一天薛蟠让焙茗谎称宝玉的父亲叫他，将宝玉哄出园外边。薛蟠说明儿是他的生日，今日特请宝玉喝酒。在这次饮酒之中，冯紫英晚来却又早走，说是有一件大大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待以后特治一东，请薛蟠与宝玉细谈一谈。薛蟠问他何时请客，冯紫英说：“多则十日，少则八天。”薛蟠请客这天究竟是几日，书中没有明写。但是这一天宝玉由薛蟠处饮酒回来，先是薛宝钗前来说话，然后林黛玉也不放心，前来探望，却被晴雯关在门外没给开门，她哭了一场，直到二更天才睡。紧接着第二十七回写道：“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的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由此我们可以知道，薛蟠请客是在四月二十五这天。

四月二十六芒种这天，发生了“宝钗扑蝶”“黛玉葬花”两件事。祭完花后，贾宝玉在王夫人处吃饭，吃完饭到贾母这边来看黛玉，这个时候冯紫英来请，也就是说，冯紫英请客并不像他说的“多则十日，少则八天”，而是在薛蟠请客的第二天就请客了。而贾宝玉听了“知是昨日的话”，就更加证明了薛蟠请客确实是在四月二十五，冯紫英请客是在四月二十六芒种这天。就在这一天，贾宝玉在冯紫英的宴席上结识了蒋玉菡，俩人交换了汗巾子。这一天喝酒回来，贾宝玉将蒋玉菡的汗巾子系在袭人的腰间。第二天，发生了“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事件。

接下来是五月初一，贾府倾巢而出，到清虚观为元春打平安醮，贾宝玉在清虚观里得到了一枚金麒麟。

初二日，还应该全家去清虚观，可是贾母因为贾宝玉生气，林黛玉又中了暑，没去清虚观，宝、黛二人也没有去。这一天，宝、黛二人因为金麒麟发生口角，宝玉摔了玉，黛玉则剪了玉上的穗子。贾母说出“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话。

初三日，是薛蟠的生日，家中摆酒唱戏，贾宝玉来给林黛玉赔不是，王熙凤将二人领到贾母处。贾宝玉受了薛宝钗的奚落，很没意思，在王夫人处调戏金钏儿，被王夫人知觉，撵出金钏儿。贾宝玉在大观园中看到龄官画蔷，遇到雨，跑回怡红院。因丫头们正在玩耍，没听清是他叫门，他踢了袭人。这里尚有一处错漏，书中写道：“原来，明日是端阳节，那文官等十个女孩子都放了学，进园来各处玩耍。”实际上从书中描写来看，应该是后日是端阳节。(www.xing528.com)

初四日，贾宝玉亲自到医生王济仁处，道了病情，讨了药方，可是书中却写“这日正是端阳佳节”，比实际发生的事情提前了一天。

端阳节这天，大家情绪都不高，饭吃得不高兴。宝玉回来，晴雯为他换衣服时，又跌了扇子，俩人发生口角。这一日薛蟠请吃酒，贾宝玉晚间吃酒回来，发生了晴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事件。

次日是五月初六，史湘云到来。贾宝玉正和史湘云说话，贾政来叫贾宝玉去会贾雨村，这一日金钏儿跳井而亡。会过雨村后，贾宝玉就被王夫人叫去数落一顿。由王夫人处出来就遇到贾政，接着就是忠顺王府长史来索要蒋玉菡，贾宝玉挨打。

由四月二十六到五月初六，总共十天时间，贾宝玉与蒋玉菡结识了十天。在这十天之中，贾宝玉几乎没有机会再和蒋玉菡会面，他们的关系怎么会发展到那种地步？如那长史所说“这一城内，十停人到有八停人都说，他竟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贾宝玉只和蒋玉菡见了一面，俩人交换了汗巾子，这是个人私密之事，旁人并不知晓，怎么会一下子传遍全城？那个时候可没有互联网。若不是他们见面之后过从甚密，断然闹不到尽人皆知的地步。可是书中没有给出任何这方面的描写。而且从这个时间表来看，贾宝玉也没有时间再去和蒋玉菡会面。

而且那位长史说蒋玉菡：“如今竟三日五日不见了。”这句话，通行本作：“如今竟三五日不见回去”。通行本取的是庚辰本文字，其他各个抄本大体与此相同，唯独列藏本作“如今竟三日五日不见了”。周汝昌校本采取的是列藏本文字。两种异文其实区别不大，都是说这位蒋玉菡已经三五日不见踪影，也就是说他与贾宝玉会面之后顶多五天就不见了，跑到城郊紫檀堡买了房子地，而贾宝玉也深知此事。他们的关系是在五天之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这怎么可能？

对于这种现象的唯一解释，只能是书的原稿中，贾宝玉与蒋玉菡见面之后，有过较长一段亲密交往，这才闹得满城风雨，导致蒋玉菡的出走。可是曹雪芹在修改当中把这个交往的时间大大缩短，把几个大事件一起压缩在十天之内紧锣密鼓地进行，这在艺术上固然能收波澜迭起之效，可是却没有顾及到这种时间上的不合理，不能不说是一个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