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黛冲突揭示贾母爱情觉醒

第一八四问　宝、黛冲突导致贾母的最初觉醒吗

第二十九回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爱情发展到一触即发的地步，他们的冲突也因之达到极点，而正是在他们这个达至极点的冲突当中，他们命运的实际掌握者——贾母，对于他们的爱情有了一个初步的觉醒。

之前，在贾母眼中，无论是贾宝玉还是林黛玉，都还是小孩子，只是到了这一回，这种印象才发生了初步的变化。第一个刺激来自清虚观中张道士的一番话。张道士对贾母说：“前儿在一个人家看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生的到也好个模样儿。我想着哥儿也该寻亲事了，若论这个小姐模样儿，聪明智慧，根基家当到也配的过。但不知老太太怎么样，小道也不敢造次，等请了老太太的示下，才敢向人张口。”在张道士，也许完全出于无心，完全是为了讨贾母的喜欢，才说出了这个事情。但是他的无心却是在全书第一次提出了贾宝玉的婚姻问题，第一次提醒人们，贾宝玉已经不小了，应该谈婚论嫁了，虽然那一年贾宝玉方才十三岁。贾母回答得很有分寸：“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大一大儿再定罢。你可如今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儿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也罢了。只是模样儿性格难得好的。”贾母在这里一方面婉拒了张道士的提亲，另一方面提出了她为贾宝玉择媳的标准：不管家庭根基富贵，模样儿性格要好，只要好，穷一些也可以。而且她这里主要强调的是模样儿：只要模样儿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

若论模样儿，举世女儿，当数林黛玉为第一，若是再排除家庭因素，那么林黛玉当然是首选之人。贾母实际上已经做出隐约的暗示，她对于贾宝玉的婚事已经有了初步的考虑，首选对象就是林黛玉。只是两人的年纪尚小，还没有到谈论这个事的时候，所以还要等贾宝玉“大一大儿”再说。至于让张道士打听着云云，不过是托词而已。

但是贾母绝不会想到，她的这两个宝贝孙子孙女儿，等不到她老人家来关心这个事情，就自己好上了，而且好得撕心裂肺，要死要活。(www.xing528.com)

等到他们两个闹了一场，惊动了贾母、王夫人，贾母方才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儿觉悟：“老人家抱怨说：‘我这老冤家是那世里的业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你两个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生不咽这口气。’自己抱怨着也哭了。”贾母说出了一句很重要的话“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实际上是已经很明确地把贾宝玉与林黛玉摆到了一起。曹雪芹还唯恐读者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特意写道：“这话传入宝、林二人耳内。原来他二人竟从未听见过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俗语，如今忽然得了这句话头，好似参禅的一般，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潸然泪下。虽不会面，然一个在潇湘馆临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吁，却是人居两地，情发一心。”

这一次宝、黛两人闹得实在太出格儿了，一个大吐，一个要砸玉，而问其原因，却又蹊跷得难以说清。贾母、王夫人都非等闲之辈，岂能看不出一点儿端倪？正是在这种局面之下，贾母方才说出那样的话。话里话外，她已经看出了这一对宝贝的心中已经有了什么东西。

林黛玉父母双亡，父系又没有近亲，作为外祖母，贾母对于她的婚事负有绝对的责任。如果把林黛玉嫁到别的人家，一旦贾母死去，光靠舅舅、舅母，毕竟隔了一层，林黛玉就成为没有家庭依靠的孤女，这一层贾母不会不虑到。因此从林黛玉这一方面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贾宝玉。而贾宝玉又是贾母的心尖子，他的那种性情又是与世暌违的，如果娶了别人，说不好能不能过到一起，只有林黛玉自幼耳鬓厮磨，贾母是放心的。因此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说，贾母为宝玉择亲，首选必然是林黛玉。而现在的续书却写贾母对于林黛玉那样冷漠，竟然说出：“孩子们从小在一处顽，好些是有的。如今大了懂的人事，就该要分别些，才是做女孩儿的本分，我才心里疼他。若是他心里有别的想头，成了什么人呢！我可是白疼他了。”这种毫无情意的话，绝不是贾母能够说出的，更别说由她亲自做主在林黛玉去世那天让贾宝玉和薛宝钗成亲，这已经不是前八十回书的贾母，是另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