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问 袭人如何嫁了蒋玉菡
第二十八回的回目是“蒋玉菡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主体事件是贾宝玉参加冯紫英的宴会,认识了蒋玉菡。首先这个宴会举行的时间就有些不对插关。在第二十六回冯紫英在薛蟠的宴席上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临走说:“今儿说的也不尽兴,我为这个还要特治一东,请你们去细谈一谈,二则还有相恳之处。”薛蟠问他什么时候请客,他说:“多则十日,少则八天。”可是这个客却是在薛蟠请客的第二天就请了。当然,这个问题也还不大,也许冯紫英是着了急呢。我们单说蒋玉菡。
蒋玉菡是这一回的主角。蒋玉菡与贾宝玉初见面,就互生爱慕之心,互赠了系内裤的汗巾子。但是贾宝玉忘了他所系的松花绿的汗巾子原是袭人之物,回到家中袭人问起才想起,他又鬼使神差地把蒋玉菡的汗巾子系在了袭人腰里,他无意间做了蒋玉菡与花袭人的月老。这一个事件,同时为宝玉挨打、花袭人出嫁埋下伏笔,也为宝玉、宝钗沦落以后的生活做了安排。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所谓“如常山之蛇,击头尾应,击尾头应”,所谓“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所谓“一石二鸟,一击两鸣”,在这里都有出色表现,就《红楼梦》的结构手法讲,这是很典型的一章。
甲戌本在这一回的回末有总评曰:“茜香罗、红麝串写于一回。棋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非泛泛之文也。”“茜香罗暗系于袭人腰中,系伏线之文。”由这两条批语可以知道,袭人后来嫁了蒋玉菡,两人共同奉养宝玉与宝钗,而他们的婚姻伏线就在这一回的一条茜香罗。
曹雪芹为了写出蒋玉菡与花袭人的姻缘,采取了层层递进的手法,一步一步把这两个人往一起拉。首先是蒋玉菡按照酒令的要求,说了悲、愁、喜、乐四个字,这四个字我们先按下不表。然后唱了一支曲子:“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恰便似活神仙离云霄。度青春,年正小;配鸾凤,真也着。呀!看天河正高,听樵楼鼓敲,剔银灯同入鸾帏悄。”此下有脂批曰:“曲内暗伏将来与袭人配偶。”应该说只通过这一支曲子,如果没有脂砚斋的批语,一般读者很难看出这里面暗伏着蒋玉菡与花袭人的姻缘。作者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往下就让蒋玉菡拿起一朵木樨来,念道“花气袭人知昼暖”,这就直接点出了袭人的名字。作者仍恐读者不解,接着往下就写道:“薛蟠又跳了起来,喧嚷道:‘了不得!该罚,该罚!这席上并没有宝贝,你怎么念起宝贝来?’蒋玉菡怔了,说道:‘何曾有宝贝?’薛蟠道:‘你还赖呢!你再念来。’蒋玉菡只得又念了一遍。薛蟠道:‘袭人可不是宝贝是什么!你们不信,只问他。’便指着宝玉。宝玉没好意思起来,说道:‘薛大哥,你该罚多少?’薛蟠道:‘该罚,该罚!’说着拿起酒来,一饮而尽。冯紫英与蒋玉菡等不知何故,云儿便告诉了出来。蒋玉菡忙起身赔罪。众人都道:‘不知者不罪。’”这便明确无误地把花袭人与蒋玉菡拉到了一起,先是由蒋玉菡无意中说出她的名字,再由薛蟠一语点破。(www.xing528.com)
接下来就写宝玉到外面解手,蒋玉菡跟出来再次向宝玉道歉,两人便交换了汗巾子。袭人的汗巾子到了蒋玉菡的腰间,蒋玉菡的汗巾子也到了袭人的腰间。一段姻缘就此缔结。
问题是后来花袭人是在一种什么情况下嫁了蒋玉菡,这一点脂批没有透露,但是我们可以回过头来再看蒋玉菡说的那悲、愁、喜、乐四个字,也许为我们透露了一些线索。他是这样说的:“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女儿喜,灯花并头结双蕊。女儿乐,夫唱妇随真和合。”在“灯花并头结双蕊”一句之旁,有脂批曰:“佳谶也。”这就告诉我们,蒋玉菡的这四句话完全可以当作谶语来看。那么通过头两句话我们就可以推断,袭人出嫁,是在贾宝玉因故出走,薛宝钗、花袭人等生活无着的情况下发生的,说不好正是为了供养宝钗她才出了嫁。待到出嫁之后,宝玉回来,她与蒋玉菡又共同供养宝玉和宝钗。虽是天定姻缘,亦属无奈之举。这就与目前续书所写大相径庭,花袭人并不是有始无终的反面形象,而是有始有终的正面形象。而且脂砚斋也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对于花袭人的反面印象。
我们读《红楼梦》,应该多读一些脂批本,同时读一些脂砚斋的批语,这样可以帮助我们正确地理解曹雪芹创作的原意。可惜目前许多读者仍然受后四十回续书的影响太深,动不动就顺着它的思路走,这样难免造成许多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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