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焦山景色秀丽,自古为文人墨客流连之胜地。山岩现存历代名人题记刻石,以《瘗(yì)鹤铭》名震中外,被誉为“大字之祖”、“书家之雄”。此铭原刻在焦山之足,不知何时崩裂。因常年淹没波涛之中,人们只能伺冬春之交水落时,于石隙间摹拓而传之。金石学者以所得字,补全原文。铭文称:“华阳真逸撰、上皇山樵书”。言壬辰岁于华亭(今上海松江县)得一鹤,甲午岁天折於朱方(今江苏镇江市),养鹤人把它埋葬并撰铭勒石。由于撰书者没有披露姓氏而托名仙侣,没有披露年代而只记有干支,因此给后人留下一个难解之谜。考据者众说纷坛,几成讼事,而争议至今仍无定论。一说书者为王羲之。《瘗鹤铭》著录入书最早为唐孙处玄所撰《润州图经》,此书南宋时失传。据欧阳修《集古录》引:“按《润州图经》,昔传为王羲之书。”但欧阳修并不信此说,他紧接上文道:“然不类羲之笔法,而类颜鲁公,不知何人书也。”黄庭坚则特别赞赏此铭:“右军尝戏为龙爪书,今不复见,余观《瘗鹤铭》,势若飞动,岂其遗法耶?欧阳公以鲁公宋文贞碑得《瘗鹤铭》法,详观其用笔意,审如公说。”(《题〈瘗鹤铭〉后》)
北宋苏子美、南宋赵溍、元郝经伯、明袁中道,清圣祖、清高宗、吴云、钱升诸人都持此说,其原因大抵如袁中道所称:“鲁直於书学极深,似有可凭,近世名士以为据。”
对王羲之书持异议者有三,一是蔡襄:“瘗鹤文非逸少字,……自隋平陈中,国多以楷隶相参,瘗鹤文有楷隶笔,当是隋代书”(《忠惠集》);是黄伯思,以王羲之经历与铭文中干支相对照,晋成帝咸和九年甲午岁,羲之年方32岁,不应自称真逸。三是鹤铭中“雷门去鼓”的典故出自《临海记》:“昔有鹤晨飞人会稽雷门鼓中,于鼓声闻洛阳,孙恩砍鼓,鹤乃飞去”。刘昌诗引此典故,以为“恩起兵攻会稽,杀逸少之子凝之,盖在隆安三年,砍鼓必在此时,岂复有羲之,谁肯遽取以为引证哉?”(《芦浦笔记》)
二说书者为梁代陶宏景(456—536年)。此说先由黄伯思提出,其《东观余论》中论辨甚详。此说未有马子严、曹士冕、蔡修、胡仔、刘昌诗,元有陆友、陶宗仪、柳贯,明有都穆、顾元庆、王世贞,清有顾炎武、孙克宏、程康庄、林侗,王士禛、王昶、孙星衍等人赞附,如翁方纲所言,“以为陶隐居者,……凡数十家”,(《铭出陶贞白辨》)主要依据如下几点:一、就书法而言,黄伯思称:“仆今审定,文格字法,殊类陶宏景”。
马子严云:“近观陶隐居诸刻,反复详辨,乃知此铭真陶所书,前辈所称者众矣,惟长睿之说得之。”(《焦山志。马子严题》)曹士冕云:“焦山《瘗鹤铭》笔法之妙,为书家冠冕,前辈慕其字而不知其人,最后云林子以华阳真逸为陶宏景,及以句曲所刻宏景朱阳馆帖参校,然众疑释然,其鉴赏可谓精矣。”(《法帖谱系》)清人顾炎武、王昶都以陶书与鹤铭相似而认为铭为陶书无疑。
二、就别号而言,黄伯思以陶“自称华阳隐居;今曰‘真逸’音,岂其别号与?”蔡修云:“予读《道藏》,陶隐居号华阳真人,晚号华阳真逸。”(《西清诗话》)胡仔引《西清诗话》并加考证。刘昌诗称:“渔隐考订华阳真逸为陶隐居,推原本末,或庶几焉。”王世贞也认为胡仔论辨“似更有据”,又明人周晖《金陵琐事》引称:“唐。李石《续博物志》云:”陶隐居书《瘗鹤铭》‘。“王士禛《香祖笔记》中称:”顾元庆作铭考,历引诸说,而未及引此证之。“并直言鹤铭为陶所书。
三、就干支推论,黄伯思云:“又其著《真诰》,但云己卯岁而不著年名,其他书亦尔。今此铭壬辰岁,甲午岁亦不书年名,此又可证,”黄又以铭文中干支与陶宏景经历相对照,千辰岁为大监十一年、甲午为天监十三年,其时陶宏景正在华阳。董逌、柳贯均引此说。程康庄则进一步指出:“华阳在润州境内,焦山相去颇近,自属其杖履间物,当其往来幽境,欲借名山以传,姑秘其名字,令后人摸索得之……考贞白昔欲上升,颇以名心为累。”(《跋瘗鹤铭》)(www.xing528.com)
对陶宏景一说,亦有异议者,如董逌虽全文引黄伯思的见解,但认为“茅山碑前一行贞白自书与今铭甚异,则不得为陶隐居所书”。(《广川书跋》)董文敏则认为:“昔人以《瘗鹤铭》为陶隐居书,谓与华阳帖相类,然华阳是率更笔,文氏停云帖误标之耳。”(瓮方纲引《容台集》)
三说为唐代王琐(贞观间人)、顾况(727—815年)、皮日休(834—883年)书。
王瓒说由章惇提出,蔡佑赞成此说:“……世因谓羲之书,虽前辈名贤皆无异论,独章子厚丞相不以为然。……其侧复有司兵参军王瓒题名小字数十,与《瘗鹤铭》字画一同,虽无岁月可考,官称乃唐人,则章丞相可谓明鉴也。”(《焦山志》引《蔡佑杂记》)刘无言亦疑为王瓒书。但黄伯思认为王瓒字画“虽颇似《瘗鹤铭》,但笔势差弱,当是效陶书,故题于石侧也,或以铭即瓒书误矣。”顾况说。沈括直指为顾况书。欧阳修《集古录。跋尾真迹》中称:“或云华阳真逸是顾况代号,铭其所作也。”但又在《集古录。跋尾集本》中改变说法:“华阳真逸是顾况代号,今不敢遽以为况者,碑无年月,疑前后有人同斯号也”。赵明诚则提出异议:“欧阳公《集古录》云:华阳真逸是顾况代号。余遍检唐史及况文集,皆无此号,惟况撰《湖州刺史厅记》自称华阳山人尔,不知欧公何所据也。”(《金石录》)没有人正面回答赵明诚的质疑,却有人重复顾况道号为华阳真逸,或认为铭为顾况书,如袁中道、焦竑、朱彝尊诸人。
对于顾况书之说,董逌称:“余于崖上又得唐人诗。诗在贞观中已列铭后,则铭之刻非顾况时可知。”(《广川书跋》)又谈,此诗即王瓒所书者。皮日休说。至清代始由程南耕提出,袁枚深信不疑,为之作跋,何焯、丁敬更引皮诗作证。其主要依据有三:一是以皮日休经历与铭文干支相对照,“咸通十三年壬辰,僖宗乾符元年甲午,袭美正在吴中,其年相合”。二是皮日休“有悼鹤诗云:”却向人间葬令威‘,此瘗鹤之证也;又自序其诗:’华亭鹤闻之旧矣,今来吴以钱半千,得鹤一只,养经岁而卒,悼以诗。“
陆龟蒙和诗云:“更向芝田为刻铭,‘此撰铭之据也,”(袁枚《随园随笔补》)三是“集内与茅山
近几年《瘗鹤铭》的研究复又引起各界的兴趣,倾向陶宏景说居多,也有王羲之、皮日休以至中唐无名氏之说。目前尚处在各抒己见阶段。如能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在辨异证同和补遗、纠缪方面下一番功夫,《瘗鹤铭》所包藏的奥秘是可以揭晓的。(殷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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