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影像叙事的封闭性介绍

三、电视剧影像叙事的封闭性

电视剧以其民间性的叙事姿态，向最广大的民众讲述为人们所喜闻乐见的故事，而维系其故事流畅的经典法则，便是电视剧影像叙事的封闭性。也就是说，电视剧是以一种亲和的影像态度、封闭的影像策略、民间性的叙事包装、重复而强制地向人们讲述着那些关于“普通人中的传奇和传奇中的普通人”的故事。不论同样的故事同样的主题重复多少次，人们仍旧如每日三餐一样准时地坐在电视机前，饶有兴趣地关注着银屏中的人物进进出出，甚至甘愿让这些光影中的人物成为自己某段生活的寄托或主宰。电视剧影像是封闭的、自足的语言体系，正是电视剧影像叙事的封闭性，保证和维持着故事叙述的流畅和连贯。

电视剧影像叙事的封闭性和影像空间延展的狭窄性不仅支撑着电视剧叙事的流畅和连贯，而且维系着电视剧叙事与观众之间的紧密关系，电视剧正是因为找到了封闭性和狭窄性的影像叙事形式，才使其在故事叙述与观众之间建立了一种有别于以往任何其他艺术形式的亲近关系，并因此被最广大的观众所普遍接受，而逐渐发展成为一门具有独特叙事特征的、具有成熟影像美学体系的、影响深远的影像叙事艺术。电视剧影像叙事的封闭性和影像空间的狭窄性包含两个方面的含义：1.就影像元素的物理范围而言，电视剧的镜头表达，尤其是长篇电视连续剧的镜头表达更多倾向于景别上的近景系列，而非全景系列。虽然电视剧影像叙事中也充满着很多更加宽松的景别，远景、全景也必然会成为一段叙事中必要的景别手段，但就整体比例而言，近景系列在绝大部分电视剧作品叙事中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比重，成为一部电视剧叙事中最重要的影像形式（参见图表4所示的统计数字）。2.就影像连接的逻辑关系而言，镜头与镜头组接之间呈现为封闭的和连贯的空间关系。即如果镜头1呈现在银幕上的空间关系为【A B】的话，紧接下来的镜头2呈现为【A－，那镜头3则必然呈现为－B】，镜头2和镜头3缝合为观众预期中的空间关系【A B】（参见图5）。

图表4　多部热销电视剧影像分析表

图5(www.xing528.com)

由图4的统计数字可以清晰看出，这些深受观众喜爱而且具有一定艺术水准和代表性的电视剧作品，近景系列镜头所占比例已绝对超过了镜头总数的半数（仅电视剧《橘子红了》除外）以上。这并非一种统计学上的巧合，而是电视剧艺术本质使然，电视剧影像叙事同样可以如电影一样拥有丰富多彩的表现形式，但电视剧影像从叙事第一性而言，更适合由特写和近景等封闭性的影像形式完成叙事，至少从统计学意义上说，这些已经存在的并深受大众欢迎的电视剧作品之影像叙事确实呈现出了特写、近景的影像叙事状态，即更多运用近景景别来叙述故事的影像风格。

电视剧影像的封闭性是由电视剧影像空间的狭窄性引发而来，更多的近景和特写的影像叙事必然更多地以切换方式组接镜头而非单镜头调度，故事和情感在镜头组接间产生，而单镜头调度所引发的空间独立和扩张也随之消失在镜头的切换和组接之中。镜头切换和组接的原则便是使相邻两镜头之间本已切断的空间关系得以想象性缝合，缝合的意义有两点：一是剔除不必要的冗长空间。从观众角度而言，空间的丰富性必然造成观众收视时的选择和思考，观众要选择并思考丰富画面空间所提供的内容与思想，而这种主动的思考会阻碍观众对于直接叙事的跟踪，叙事的流畅和连贯便在丰富的影像空间处发生断裂，并与观众疏离，疏离的结果便是观众对叙事兴趣的丧失。所以说，如果要支撑连贯流畅的高强度叙事并将观众牢牢锁闭在叙事之中，就必须将影像空间狭窄化；二是单纯的影像空间狭窄化并不能保证观众思维完全锁闭于故事叙事中，同时，影像还必须提供前后一致的空间逻辑。也就是说，在相互关联的一组镜头组接中，必须给观众提供一个合理并明确的空间逻辑关系，如果一个较宽景别A确定了完整的空间形式，随后组接的镜头B与镜头C所提供的空间则必须缝合为原来镜头A所提供的空间形式，这种缝合而成的一致性封闭了观众的想象，使其无法跳出叙事提供的影像范围，此时的观众就像被施以催眠的患者，幸福而自愿地徜徉在影像刻意经营的叙事中。

从好莱坞经典影片的叙事法则中，我们可以找到电视剧影像封闭性和狭窄性的叙事根源。好莱坞电影除了惯用的暴力与性的大众情感模式和大制作的感官刺激之外，严谨的影像法则才是支撑其故事经久不衰、引人入胜的重要法宝，而轴线⁽²²⁾和三镜头法⁽²³⁾则是其中最重要的两条法则。所谓轴线，就是在被拍摄的两组人物间建立的一条假设的视觉连线，它规定了被拍摄人物所处的空间关系，而在相对完整的一个段落拍摄中，好莱坞的影像叙事极其严格地遵循着这个并不存在的假设的视觉连线。轴线原则反映在银屏上，便是被拍摄人物空间位置关系的前后一致性，使观众永远处于清晰的空间逻辑之中。所谓三镜头法则是指用以流畅连缀一段叙事所惯常运用的主镜头、特写和反拍镜头的封闭组合法则，主镜头首先以比较宽的景别确立影像所拍人物的前空间关系，特写镜头用来交代必要的局部和表情，而不断切换的反拍镜头组合则正好缝合为主镜头提供的空间关系并将叙事严密而流畅地进行下去。好莱坞电影就是以一种世俗的、普通常理的逻辑支配着经典的连贯性，一个段落是以交代镜头开始，然后迅速转入一个中介镜头，传达着有关故事发生的地点或人物的一些有用信息，然后集中在主镜头、特写镜头和反拍镜头的三镜头法……主镜头交代一场对话封闭的关联域；特写镜头使我们观察到说话者的情感；反拍镜头对倾听者起到同样的作用。好莱坞风格以惊人的精确性，创造了时间和故事的“天衣无缝”与流程，它毫不费力地穿过经典的戏剧结构，从开端到高潮到低潮直到结局，其目的就是要在观众身上获得最大的综合效果。重回20世纪三四十年代经典好莱坞时期，你会发现《魂断蓝桥》、《卡萨布兰卡》等经典影片中封闭影像的叙事功力，同样，20世纪90年代的《这个杀手不太冷》和《堕落花》等极受观众欢迎的现代电影也依然遵循着同样的影像封闭原则。中国电视连续剧影像叙事正是借鉴了好莱坞经典的叙事法则，以封闭的影像表达完成了电视剧艺术的强叙事性要求，使观众在清晰的空间逻辑中，简洁而直接的镜头切换中，享受着封闭性影像所带来的叙事魅力。如图4所示的《青衣》、《激情燃烧的岁月》、《空镜子》等诸多作品中，绝大部分对话段落都是以好莱坞经典的轴线和三镜头法为原则组织叙事的，这也正是上述作品影像叙事何以呈现为更多特写和近景的原因。

电视剧与好莱坞电影影像叙事的相似之处在于它们的叙事目的都是为了讲述一个好看的故事，影像所追求的是在作品中创造一个关于现实的幻觉，既然是幻觉的真实，则幻觉世界必然是封闭的，不可能与外界发生联系，因为一旦观众发现影像世界与现实世界存在联系，则难免要进行对比，幻觉便立即消失，叙事也将发生断裂。因此，如若保持这份幻觉的真实，则必须将观众完全封闭在一个虚幻的光影世界里，并使其不假思索地、完全消极地、被动地接受眼前的光影世界并信以为真。跟好莱坞经典影片的叙事原则一样，影像的封闭性和影像空间的狭窄性成为电视剧影像叙事的重要特征和流畅叙事的根本保证，虽然很多时候观众的松散、随意性收看跟影像的封闭性相抵触，但电视剧影像仍旧努力维持着影像叙事封闭的连贯性，努力将观众的自我意识消隐在影像的封闭叙事之中，使其忘记创作者的存在，同时也忘记自己旁观者的身份，而完全沉浸于流畅的故事讲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