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式的长镜头时时以客观体现其价值所在。然而电视剧作为一种艺术创作,自然不能搞有闻必录,完全站在与观众一样的视角上,把镜头所及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给观众。相反,摄像机镜头应该是一双比普通观众更具观察力的眼睛,善于捕捉特定场景里的精彩之处。从纪实性美学的要求来看,这种精彩就是要能体现环境真实的基本元素。打个不是很恰当的比方,导演拍戏就像旅行团的旅游。导演的角色就像那个导游,他应该知道哪里的景色好看,从而把游客的视点引向那里,而不是游客手里的家用摄像机,随着游客的兴致,想拍哪儿就拍哪儿。
这里自然还有一个如何与服装、美工、道具等工种配合的问题。毕竟电视剧具有所有视觉艺术的特点,从理论上讲,只要是呈现在电视景框之内的视觉信息都会和观众的生活经验与美学经验产生互动。从纪实性的美学要求来看,就是要求最大程度地与观众的生活经验贴近,在此基础上产生审美体验。“对于虚构作品的可信性头等重要的、最基本的一种材料是实在(real),这些材料无须任何证明,因为它似乎直接来自世界的构造”。[9]
也许有人会说,现在电视剧大都是实景拍摄,这些因素应该都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同样的一个场景,同样的一个道具,在不同的摄影师手里却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呈现。这里也有平庸与创新之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看能否抓住反映典型环境的细节。《一地鸡毛》第一集里有一个重要段落就是主人公小林身边的人物:老孙、老张、老乔等出场。场景是在小林的办公室。小林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众人坐在各自位置上对此说东道西。摄影师在把镜头给老乔和老何时,其中有两个近景用了一种非传统、不规整的构图。报架上的报纸占据画面一半左右,而人物却被挤到了一边。再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在这里摄影师显然是有意把报架支在了办公桌之间的过道上,这样才能使报纸作为前景出现在人物之前。按常理,办公室里的报架通常是靠墙而放,不大可能放在过道上影响人走路。可见,摄影师在这里耍的这个“花招”并非没有意图。在创作者看来,报纸是最能体现机关办公室环境特点的典型元素。它很容易让人一下子联想起“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办公室工作状态(在此之前有一个三人先后去倒水泡茶的段落,与之形成衔接对应的关系)。在这里,出于摄影构图的需要,从表面上看,似乎违反了生活真实性原则,或者说是一种明显的摆拍,却让观众在心理上产生了真实感与认同感,这也不能不算是一种成功,亦符合纪实美学的要求。用苏珊·朗格的话说,它虽然“不是一件在实践中被真实应用的东西,然而它传达给人们的却是某种超出了真实的感性材料排列的东西。这种东西,有时被人们称之为艺术的品质”。[10](www.xing528.com)
以上所说的还只是就静止画面而言的构图。那么如何在运动画面中体现这点呢?由于长镜头具有的动感与层次感,所以将长镜头参与到构图之中,体现环境的真实感便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手段。
《长征》第2集里有一场开会的戏可以作为这方面的一个例证。根据剧情,当时红军还在瑞金根据地与蒋介石开展反围剿斗争。博古、李德和刘伯承就反围剿中的军事路线问题展开辩论,刘伯承与博、李意见不和,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这场戏对话众多,如果按习惯的拍法,少不了要正反打、对切之类,但这里却用了一个2′58″的长镜头来表现。何以这样安排呢?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场戏的假定情境是室外正下着雨。雨水从天井落下来,正好形成一道水帘。因为镜头的不中断,使得这道水帘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一直处在画幅之中,并且在音效上伴以阵阵闷雷与雨声,成为人物对话、活动的一个背景。那么,为什么要让观众在整场戏里都看到这道水帘呢?这是因为这种天井的结构体现了江西民居的建筑特点,这是人文方面的;水帘反映了南方潮湿的季节特点,这是自然气候上的。导演用这一个镜头,就把红军在江西苏区的生存状态刻画得异常到位与真实,让人在看这场戏时仿佛感受到有潮气扑面而来。(这点似乎对南方的电视观众来说更有感触一些)这种真实感恐怕是人工置景难以营造出来的。这场戏还留给我们这样一个启示,在电视剧里,环境与人物的对话相比,似乎总是作为一种主体之外的背景而存在的。在观众的收视过程中也是最容易在不经意间将其忽略的。然而正是不经意间的这种安排,实际上却是蕴含着用意。我们一直在追求所谓“零度介入”、“隐藏主观意图”、“冷峻客观”等等所谓纪实效果,在我看来,这种让背景传情达意的办法不失为一条有效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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