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受众都是传播研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研究成果异常丰富。有关受众研究传统,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归类方式。詹森和罗森格伦曾经将受众研究传统划分为:效果研究、使用与满足研究、文学批评、文化研究和接受分析这五类。丹尼斯·麦奎尔采用了更为简约的方式,将其分为:结构性(主要是关于受众测量)、行为性(包括媒介效果和媒介使用)和社会文化性(包括文化研究和接受分析)三类。[11]而阿伯克龙比( Abercrombie )和朗斯特(Longhurst)则将受众研究大致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效果研究、使用与满足研究、编码/解码。并在此基础上,归纳、提出了受众研究的三个范式。
所谓范式(Paradigm ),通俗而言,就是指研究的一种方法、技巧、角度和途径,有时也可以用研究路径或研究框架来代指。托马斯·库恩(Kuhn)在其《科学革命的结构》中提出了“范式”的概念,即“范式通常是指那些公认的科学成就,它们在一段时间里为实践共同体提供典型的问题和解答”。[12]阿伯克龙比和朗斯特提出的三个受众研究范式,具体而言包括:行为范式(Behavioral Paradigm),泛指效果研究以及使用与满足研究;纳编/抗拒范式(Incorporation/Resistance Paradigm ),以霍尔与莫利等人为主的接受分析取向,该范式将受众视为社会建构的产物,重视受众主动参与意义诠释的能力,认为意义是透过文本与受众之间的协商产生的;观展/表演范式(Spectacle/ Performance Paradigm),深受后现代思潮的影响,由观展、表演、顾影自盼、想象与资源等几个关键概念构成,突出了媒介消费与身份认同的概念,关注受众在日常生活中的身份认同形成和建构。这三个范式清晰地描绘了受众主体性的逐步建立及其与媒介、文本之间关系的变迁:一开始,受众只是为媒介、文本宰制的被动接受者;其后转变为主动的诠释者;而在后现代媒介景象下,受众甚至进一步成为能够利用文本进行自我展示与表演的表演者。受众理论的发展,清晰地描绘出一条从媒介传播者视角向接受者视角转变的路径。受众研究已经趋向于对人的再发现。[13]
传播科技的进步日新月异,受众研究自然也应随着科技而演进。香港学者苏钥机、李月莲在分析当前的传播研究时指出:回顾过去20多年,传播学界出现一个吊诡情况。一方面,传播科技推陈出新;另一方面,传播理论却停滞不前。在媒体理论中,有很多只是单一的概念或变项;有些则只停留在假说阶段,未能广为学者接受;还有一些则只是对媒体现象的描述,未有抽象层次的提升和概念化。[14]其实,该种状况在当前的受众研究中也表现得极为突出。过去20多年,受众接受研究在文化研究学者的大力支持下蓬勃发展,但媒介技术的发展使我们对于受众的研究有必要进一步突破接受分析的范围,重新思考现存的受众研究理论和研究方法在多大程度上能够适用于当今的媒介环境。[15]
具体到迷文化研究而言,通过对文献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大多数关于媒介迷(尤其是电视迷)的研究都是在纳编/抗拒范式的框架下展开。这些研究对于迷的文化权利问题格外关注,主要聚焦于探讨迷在参与媒介活动时,到底是被文本中所包含的主控意识形态收编,还是对其进行积极的抵抗?关于这一问题的回答常常存在两种比较极端的立场,即文本主导和受众主导。前者以法兰克福学派为代表,认为受众是消极被动的,是文本的囚徒,被文本中的主控意识形态所收编;而随着主动受众研究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多数研究者都倾向于后一种看法,认为文本是开放和多义的,受众是多元且主动的,他们对于媒体文本的诠释也是多样化的。因而,他们大多强调媒介迷的生产者身份,其媒介消费中包含了生产的成分,通过描述迷对于媒介文本的盗猎、挪用与改造行为,力图突出迷对于媒介工业的抵抗。
然而,在纳编/抗拒范式的框架下展开的媒介迷研究,却面临着一个难以解决的困局,即迷一直在纳编与抗拒的两极之间摆动,但是其中并没有哪一个方面得到学者的广泛认可。而美剧迷作为处于新传播环境下的一类新型受众,其角色和媒介消费模式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他们与媒介生产者(传播者)之间也呈现出多重、动态且或是相互矛盾、或是共同合作的关系,并非简单的纳编或抗拒的两分法便能涵盖的。因此,仍然在纳编/抗拒范式的框架下探讨今天的美剧迷,似乎力有未逮。迷文化研究中的代表人物詹金斯也指出:尽管不断地有年轻的学者加入迷文化研究的阵营,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在重复使用20世纪80—90年代早期的一些研究范式。而现今的媒介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些研究似乎难以适切地解释今天的新媒介环境和新型受众,因而他鼓励学者寻找更为适切的研究范式。[16](www.xing528.com)
基于纳编/抗拒范式中的困局,阿伯克龙比和朗斯特于1998年提出了观展/表演范式,该范式深受后现代思潮的影响。后现代主义学术论述的关注焦点包括两个主要的方面:一是影像与符号的意义;二是身份的建构与解构。[17]观展/表演范式引入了媒介消费和身份认同的概念,着重突出了受众的身份认同。它对于受众的角色有了新的认识:受众不仅是信息的接受者和文本的诠释者,同时其主动性也有了极大的增强。他们也在利用媒介影像进行表演,并经由这种表演表达、建构自我的身份,寻求他人的认同。受众从诠释或抵抗的主体更多地转变为了表演的主体。观展/表演范式将纳编/抗拒范式的理论难题放置到了一个次要的位置,并代之以其他的理论问题,使研究围绕新的理论问题展开,其思考的方向从受众的主动或被动转向受众的参与、表演与操作。[18]
尽管该范式是在上世纪90年代末、传统媒体尚居于主导地位的语境下提出的,当时诸如互联网、社交媒体、智能手机等新媒体还远远未及现在这样的繁荣和兴盛,两位作者也没有结合新媒体景象对这一理论范式进行详细的论述,但他们却预见到了新媒体崛起、媒介变革的大趋势,以及无所不在的媒介影像对人们心理和行为的影响。这也体现了他们学术视野的开阔性和前瞻性。因此,观展/表演范式也成为新媒体环境下受众研究范式转换的一个理论桥梁。它不仅可以对传统媒介环境进行解释,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它还带有强烈的后现代主义色彩,正好契合了新媒介环境下的媒介景观以及受众性质和受众经验中所出现的变化,对处于媒介融合环境下的美剧迷有较强的解释力。它在开拓迷文化研究的视野方面,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因此,本书选择以该范式作为研究框架,从媒介消费和身份认同建构这个新的视角来探讨中国的美剧迷。
迷文化研究是欧美受众研究和流行文化研究中的一个重要分支,长久以来积累了大量的研究成果。尤其是近年来,和欧美国家相比,随着电视真人秀节目的风行和粉丝经济的大行其道,中国的粉丝人数急速膨胀,其影响力也日益扩大,已经成为一个显著的社会现象。但是,迷文化研究在中国还属于初级阶段,理论探讨和实证研究都还有限,尚存在较大的发展空间。本书希望能够在这一领域进行一些努力和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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