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欧洲，也很少有一条铁路能像伯尔尼纳铁路那样特别。在两小时短小精悍的旅程中，乘客能够看到从雪山冰川到棕榈摇曳的景观变化，这大约就是伯尔尼纳铁路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原因。
● 白湖旁运行的伯尔尼纳列车。
在风景秀丽的瑞士，除冰川快车外，人们称赞最多的铁路恐怕就是伯尔尼纳铁路了。这条起自圣莫里茨，向南翻越伯尔尼纳山口，直至意大利边境小镇蒂拉诺的铁路，途经三大冰川、六个湖泊，从拥有无数飞瀑险崖的阿尔卑斯山脉，到灌木丛生、棕榈摇曳的地中海风情湖畔，沿途景色变化万千。在这条精彩的线路上，行驶着比肩冰川快车的伯尔尼纳快车（Bernina Express），通过独特的景观车厢为乘客全方位展示沿途美景。与冰川快车侧窗与天窗分开设置的景观车厢不同，伯尔尼纳快车的景观车厢被设计为圆弧形，不仅美观，视野也更加宽阔；火红的车厢无论行驶在积雪覆盖的山峰，还是绿草如茵的山谷，都能成为沿途风景最好的点缀。
这条1910年全线通车的山岳铁路在世界铁路工程史上留下了值得书写的一笔。短短61公里的铁路上，列车从海拔1775米的圣莫里茨出发，爬升到2253米的伯尔尼纳山口，而后经过一串令人兴奋的急速下降，抵达海拔只有429米的蒂拉诺。在13条隧道、52座桥梁和各式精彩铁路展线的帮助下，列车不依靠齿轨便在几十公里的范围内实现了1824米的落差。如此急速的“降落”让伯尔尼纳铁路成为世界上最为险陡的黏着式铁路。2008年，伯尔尼纳铁路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从圣莫里茨到蓬特雷西纳
与冰川快车相同，伯尔尼纳铁路的起点也位于瑞士东南部格劳宾登州的旅游胜地圣莫里茨。一驶出圣莫里茨车站，伯尔尼纳线的列车便与去往库尔的线路分道扬镳，跨过公路和从圣莫里茨湖中流出的因河，进入一条全线最长的隧道。穿过隧道，景色大开，上恩加丁谷地的牧场与小镇如画卷般展开。在离开小镇切勒里纳（Celerina）后，列车折向东南，沿着平缓的伯尔尼纳河一路上行。左侧的窗外可以远远眺望到圣吉安教堂——一座建于12世纪前后、在1682年因为雷击导致屋顶损毁的教堂。
列车在一片自然保护区的落叶松林间前进。当库尔、萨梅丹方向的铁路从左侧靠拢过来，不少大型饭店和房屋出现在窗外时，列车便抵达了上恩加丁地区的旅游和交通枢纽蓬特雷西纳（Pontresina）。更加接近阿尔卑斯山区腹地的蓬特雷西纳是不少旅游者热衷的度假胜地。因隔着公路与河流，从车站前往城镇中心并不方便，但若自此开始登山健行则毫无问题。从车站出发，沿着湍急的罗塞格溪流一路步行，大约一个小时便可抵达瑞士极具代表性的罗塞格大冰川。罗塞格山谷中有一座高级饭店，只是为了保护环境，山谷禁止汽车通行，只有搭乘马车或步行才能到达。
因伯尔尼纳铁路与阿尔布拉铁路在圣莫里茨、萨梅丹和蓬特雷西纳间形成三角布局，蓬特雷西纳也成为伯尔尼纳铁路北段的重要枢纽：除了从库尔方向来的乘客可以在这里换乘列车南下意大利，很多满载木材的货物列车也在此编组、集结，开往不同方向。建设初期的伯尔尼纳铁路和阿尔布拉铁路分属不同公司，虽然轨距相同，但不同的供电制式却让机车无法在两线间直通运行。有意思的是，从萨梅丹方面过来的线路主要途经瑞士德语区，故采用了德国常用的11千伏交流供电制式（德国和瑞士的准轨铁路采用15千伏交流供电，窄轨铁路一般会降低供电电压）；而主要途经意大利语区的伯尔尼纳铁路则采用了意大利常用的1千伏直流供电（意大利准轨铁路采用3千伏直流供电）。铁路供电制式和途经的语言区相关，这也是瑞士铁路的一大奇景了。
遥望冰川，傍行白湖
列车跨过冰川融水形成的罗塞格河，在宽阔山谷中向伯尔尼纳河的上游轻快地前进，窗外风景在连绵的落叶松林与精致的高山牧场间往复变化。每到冬日，并行铁路铺设的健行步道则变身为越野滑雪道。列车在美丽得甚至略显单调的风景中缓缓爬升。直到驶过小站莫尔特拉齐（Morteratsch），单调的景色才被猛然出现在右侧窗外的伯尔尼纳雪峰打破，车中所有乘客都会发出惊呼。天气晴朗时，雄伟的冰川与雪峰会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圣洁的光辉，令人炫目。在今日冰川快车已无法从车窗望见冰川的情况下，伯尔尼纳铁路上惊艳的冰川景观弥补了不少游客的缺憾。不过，由于全球气候变暖，阿尔卑斯山区的冰川都在逐渐融化。在伯尔尼纳铁路开通之初，从莫尔特拉齐车站下车只需步行150米便可抵达冰川脚下。而如今，游客需要走上3公里才能触及冰舌的前沿。在通向冰川的道路上插有不同年份冰川最前端所在位置的指示牌，冰川退去的速度让人触目惊心。
离开莫尔特拉齐，伯尔尼纳铁路开始沿着山谷，在连绵的森林中急速爬升。当连绵的群山将冰川挡在身后，山谷越发宽广了，身在车中的乘客很难感受到列车的急剧爬升。乘客还沉浸在目睹冰川胜景的兴奋中，也许很难注意到，原本环绕列车的落叶松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山牧场和裸露的山岩。在驶过海拔2000多米的小站后，列车抵达迪亚沃勒扎（Diavolezza）。从这里换乘空中缆车，可直抵海拔3000米的迪亚沃勒扎瞭望台，一睹两座冰川相会的壮美景色。
不知不觉间，列车两旁翠绿的高山牧场已不见踪影，甚至一棵树木也见不到。列车忽左忽右地在荒凉的高山草甸间穿行。未久，列车前进方向的右侧出现了两个翠绿色的湖泊，为荒凉的高山草甸带来一缕亮色。直到驶过一条长长的堤坝后，窗外豁然开朗，一座浩瀚的大湖与对岸阿尔卑斯的雪峰跃入眼帘。这里便是伯尔尼纳山口的中心，全线最高之处——白湖（Lago Bianco）。与之前经过的两座天然形成的小湖不同，白湖是一座截流蓄水而成的人工湖泊。在1911年水库建成之前，这里只有两个天然形成的小池塘。自从水力发电和高压输电技术成熟后，阿尔卑斯群山便成为水力发电的对象，为穿行雪峰与森林间的铁路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绿色能源。白湖中积蓄的湖水绝大部分都是山谷两侧的冰川融水，呈现出白浊色的奇特色彩，与前面两座小湖积蓄雨水而呈现的青绿色大不相同。
上图 伯尔尼纳山口风光。从这里到波斯基亚沃，公路与铁路将分道而行，只有乘坐火车才能看到接下来的美景。
下图 日本箱根登山铁道赠送的姊妹铁道纪念牌就挂在葛姆峰站房外。
葛姆峰站的石造站房。
上图 沿山谷盘旋而下的列车。(www.xing528.com)
下图 从葛姆峰站向下眺望，列车如同模型一般小巧。
列车沿着弯弯曲曲的湖岸左右摇摆，缓缓而行。湖水对面便是连绵的阿尔卑斯雪峰。在欧斯比里欧·伯尔尼纳（Ospizio Bernina）车站，列车短暂停靠。名字这么拗口，很多乘客都习惯直接称这里是白湖车站。这座位于伯尔尼纳隘口正中、海拔2253米的车站不仅是全线最高之处，也是全欧洲黏着式铁路海拔最高的地方。与两岸突兀山峰遥相呼应的石造站房极具美感。车站对面的白湖西岸，巨大的冰川蜿蜒而下，只是全球气候变暖的现实让冰舌早已从湖面退至山顶。车站后方的山腰上是公路经过的伯尔尼纳山口，从这里到波斯基亚沃（Poschiavo），公路与铁路将分道而行，只有乘坐火车才能看到白湖、葛姆峰与巴柳冰川的美景。
列车沿着积蓄冰川融水的湖泊继续蜿蜒而行十几分钟，湖对岸几乎无人居住，偶尔可见瑞士陆军演习的场面。驶过截蓄白湖的大堤后，列车进入隧道和与之相连的防雪棚，当冰川猛然出现在车窗右侧时，葛姆峰（Alp Grum）站到了。
葛姆峰站的设计师与白湖车站的设计师是同一人，同是石造车站，风格也非常接近。车站建在了可以眺望冰川的绝佳位置上，车内设有餐厅和咖啡厅，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飞瀑，可谓绝佳享受。车站的二楼还设有几间客房，可供健行旅客住宿休息。由于同属黏着式登山铁路，日本箱根登山铁路与伯尔尼纳铁路结为了姊妹铁道，箱根登山铁道赠送的纪念木牌便悬挂在葛姆峰车站的石头外墙上。
过山车般的急速下降
地处全线中心位置的葛姆峰站是整个旅途的分界点。和此前经过的德语区不同，从这里向南的阿尔卑斯南麓是瑞士的意大利语区，风俗习惯也与意大利更为相近。从葛姆峰向南，伯尔尼纳铁路将开始一段过山车般的急速下降，从阿尔卑斯的雪峰断崖直抵棕榈摇曳的意大利风情小镇。
列车拐过一道180度的急弯，向意大利方向一口气开始下坡。从葛姆峰到下一个城镇波斯基亚沃，铁路在直线距离只有不到6公里，海拔却从2091米一路降至1014米。这是一条齿轨铁路才能适应的坡度与落差，但伯尔尼纳铁路的精彩与传奇就在这里：为了降低高程，采用传统黏着方式的伯尔尼纳铁路在这里利用连续的U形展线在山谷间如同走楼梯一般盘旋下降。随着高程的降低，铁路重回森林的界限之下。刚刚在白湖和葛姆峰周边所见的荒凉景色仿佛一场梦景，沿线的绿意急剧地浓烈起来。左右摇摆的列车穿行在茂密的树林与连续的防雪棚之间，即使在明媚的晴朗夏日，阳光也只能偶尔透过树梢和隧道边缘打入车窗。连续的180度的急弯，让乘客在车厢内都能清楚地听到钢轮和铁轨摩擦的响声。每次驶过盘旋的弯道，山谷的景色便会移至另一侧的窗外，车内的乘客也会随之忙碌，跟随变换的景色去寻找视野更好的座位。
此时，波斯基亚沃两座教堂的尖塔也近在眼前了。
上图 沿山谷盘旋而下的列车。
下图 伯尔尼纳铁路的名片：螺旋形展线。一个360度的回环,从刚刚经过的线路上方或下方再次经过，高度却已大不相同。
意风山谷
波斯基亚沃是伯尔尼纳山谷南侧瑞士意大利语区的中心城镇。小镇有很多侨民，他们集资修建的中心广场颇有地中海风格。位于城镇中心的圣维托雷教堂，五层的弧形钟楼也是意大利伦巴第地区的特色。从这里开始，阳光开始炫目起来，让人感觉来到了与刚刚经过的阿尔卑斯山区不同的国度。
离开波斯基亚沃的列车，以平缓的坡度在开阔明亮的山谷中一路向意大利前进，平静的田园风光让人似乎忘记了刚刚阿尔卑斯山谷险要的行程。沿途经过了几个建筑密集的小镇，火车在一些路段就像有轨电车一样行驶在街道中央。沿途居民也习以为常，每当列车经过，他们便让行，与车中游客挥手致意，给旅途平添了一丝温暖。
很快，美丽的波斯基亚沃湖出现了，这也是一座发电用的人工湖。从行驶在湖边的列车中向来时的方向张望，湛蓝色的湖水映衬着刚刚翻越的阿尔卑斯雪峰，周围则是无尽的绿色森林和点缀其间的意风小镇。
在经过布尔吉欧（Brusio）显眼的意大利钟楼后，列车也抵达了全线最为精彩的工程——开放式螺旋展线。
在铁路所有类型的展线里，最迷人的方式莫过于螺旋形展线了。一个360度的回环，从刚刚经过的线路上方或下方再次经过，高度却已大不相同。世界上绝大多数螺旋形展线都是依山而建，螺旋形线路的大部分也都埋在隧道深处，完全露在外面的螺旋形展线少之又少。加之通常为了保证行车速度和必要的坡度，不少铁路上的螺旋形展线往往在乘客不知不觉间便溜到身后。但伯尔尼纳铁路这处螺旋展线却与众不同，半径70米的美丽弧线，70‰的坡度，像是古罗马水道桥一般……整个展线就像一件雕琢精细的艺术品，让所有乘车经过此处的游客都叹为观止，甚至成为整个伯尔尼纳铁路的名片。
火车则毫不减速，一路直通意大利。伯尔尼纳铁路的终点蒂拉诺站的站房就设在意大利国铁车站广场的左侧，从这里出发，每2到3小时便有一班直达米兰方向的列车，精彩的旅途，还可由此延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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