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晚晴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研究卷》中,录有刊载在1905年《新小说》第二号的三爱《论戏曲》,持论精审,观点鲜明,是晚晴戏曲理论中的一篇重要论著,一直为研究者所瞩目。但“三爱”究竟是谁,却是一个没有弄清楚的问题。
《文物天地》1981年第四期刊载了王树棣同志《陈独秀在清末创办安徽俗话报》一文,介绍陈独秀1904年创办《安徽俗话报》的情况,并谈到陈独秀署名“三爱”在该报撰写文章,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但是,《安徽俗话报》中的三爱,是否就是《论戏曲》的作者,仍须进一步证明。为此我访问了中国人民大学党史系林茂生同志,他热情地向我提供了他近几年来搜集的有关材料。这些材料不仅进一步证明了三爱即是陈独秀,而且发现了1904年9月10日发表在《安徽俗话报》第十一期上的用白话文撰写的《论戏曲》。次年发表在《新小说》上的同名文章已改为文言。二者的内容、结构基本相同。《新小说》是梁启超1902年在日本创办的刊物,1904年改由上海广智书局刊行。能够进一步证实三爱即是陈独秀的资料是,该书房秩五《浮渡山房诗存》卷四有《丙申秋友人从旧书摊中拾得安徽俗话报四册持以见示,怆然有感追悼三爱》一诗,序文中说:“三爱为故人陈仲甫主办安徽俗话报笔名也”。房秩五先生是陈独秀的故交,解放后为安徽省政协委员,已故。题中所称丙申当是一九五六年。由此可进一步确证三爱即是陈独秀在《安徽俗话报》所用的笔名。
陈独秀,字仲甫。所用笔名有陈由己、陈国庆、陈乾生、陈众甫、独秀山人、三爱等不下五十余个。早年留学日本,1903年回国,在上海作短暂停留后,即回故乡创办《安徽俗话报》。他在该刊物创刊号上撰写发刊词:《开办安徽俗话报的缘故》,提出办报要用“顶浅俗的话”,引导群众“通达学问,明白时事”。《安徽俗话报》创刊于1904年3月,每月出版两册。据房秩五诗序:“因登载外交消息,为驻芜(芜湖)英领事要求中国官厅勒令停办”。截至1905年6月,仅出二十期。陈独秀以“三爱”的笔名在该刊物上撰写了多组文章。
《论戏曲》以通俗、生动的笔触雄辩地说明了戏曲艺术的教育作用和社会功能。他说戏曲是人们最愿意看的一种艺术形式,只要进入“戏园”,观众的思想情绪便为演员所掌握,接受他们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他认为“戏馆子是众人的大学堂,戏子是众人大教师”。从这一论点出发,他强烈地反对那些头脑里充满了封建观念的“书呆子们”对戏曲艺人的鄙视。他认为“世上人的贵贱,应在品行上区分”,不应以执业论高低。他引述:“西方各国,是把戏子和文人学士,一样看待,因为唱戏一事,与一国的风俗教化,大有关系,万不能不当一件正经事做,那好把戏子看贱了呢。”作者还从发展的眼光肯定了地方戏曲的通俗性和群众性,他认为“当今戏曲,原和古乐一脉相传”,然而古乐中的语言和曲调,已不能令人听懂而使人生厌了。西皮、二黄所用的语言,都是人们能够听懂的“官话”,所以易于感人。他讥讽那些迂腐的“书呆子们”的重古乐而轻今乐的复古论调,犹如写字提倡用篆字反对使用楷书一样的荒唐可笑。他还反对说看戏是“游荡无益的事”,他说在地方戏曲中“唱得好的戏”里,观众可以见到三件事:“一是先王的衣冠”,“一是绿林豪客”,“一是儿女英雄”,这都能够增长人们的见识。陈独秀在大力肯定戏曲艺术的“有益”的同时又指出了它的不够“尽善尽美”之处。他倡导改革,“要多多的排有益风化的戏”,不演那些“神仙鬼怪戏”和“淫戏”,要在戏曲舞台上“除去富贵功名的俗套”。作者身在安徽,却注视着蓬勃兴起的上海的戏曲改良活动,他对上海丹桂、春仙两“戏园”排演的新戏,以及擅演新戏的戏曲演员汪笑侬,都给予了热情的赞扬。并号召“内地各处的戏馆,也排些开通民智的新戏”,进一步发挥戏曲艺术的教育作用。
陈独秀的《论戏曲》,在晚晴戏曲理论中,是阐述戏曲艺术的教育作用和社会功能较为透彻的一篇论文,很值得重视。虽然,在认识上也反映了一些时代的局限。
应该指出,《论戏曲》并不代表陈独秀对戏曲艺术的一贯主张。“五四”运动之前,在他主编《新青年》时,他和胡适、傅斯年等人也发表过全盘否定戏曲艺术的文章,由此引起了一场大争论。因此,要全面阐述陈独秀对戏曲艺术的见解,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当另撰专文。(www.xing528.com)
《浮渡山房诗存》和有关《安徽俗话报》的资料,都是林茂生同志提供的,谨致诚挚的谢意!
一九八二年四月于京郊亮马河畔
原载于《戏曲研究》第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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