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序
王 群
一位艺术大学音乐学院的声乐教师,杨映原却去编了一本介绍云南戏曲的书,这多少有点“旁逸斜出”的意思。然而,了解了杨映原的经历,也就会理解她对戏曲艺术的那份深深眷恋。
杨映原出身于一个戏曲家庭,父亲是京剧麒派知名演员。环境的熏染,使她从小爱上了戏曲,少年时期就考入云南省文艺学校花灯科学习表演,毕业后分配到楚雄州花灯团工作。3年后杨映原考入云南艺术学院学习声乐,可能仍是那份不解的情缘使然,4年毕业后她又回到云南省文艺学校花灯科,当了一名教花灯表演和演唱的老师,一干就是10年,直到1995年调入云南艺术学院音乐系教民族声乐。即使是当了音乐学院的老师,杨映原的教学和音乐活动中,仍有一部分是和戏曲、花灯有关。一生中最宝贵的年华,都投给了戏曲,投给了花灯,杨映原对戏曲的那份执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云南是我国戏曲种类最丰富的省份之一。编于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戏曲志·云南卷》和《中国戏曲音乐集成·云南卷》中,分别收录了当时仍有班社活动的16个剧种资料,加上历史上曾有过的川剧、评剧、皮影戏、苗剧等,云南共有戏曲剧种20余种。杨映原编的《戏曲在云南本土化的发展与传承》一书,没有一般地介绍云南所有的戏曲品种,而是从中撷取了京剧、滇剧、花灯、昆明曲剧和壮剧、傣剧、白剧、彝剧8个剧种来介绍和研究,作为一本面向大学学生的普及性读本,这种选择角度是适宜的。因为这8个剧种中,京剧、滇剧、花灯是云南人再熟悉不过的汉族代表性剧种,昆明曲剧曾经是深为昆明市民喜爱的剧种,白剧、傣剧、壮剧、彝剧则是云南特有的少数民族剧种,几个剧种在云南戏曲中分别具有不同的代表意义。
京剧在云南戏曲中占有重要地位。一方面,京剧自身作为一个剧种在云南获得了长足发展。基于云南京剧的成就和特色,评论界有人将在云南获得发展的京剧称为“滇派京剧”。且不论这种称谓准确、科学与否,云南京剧的全国性影响,却是不争的事实。举其主要,如产生了关素霜这样的“文武昆乱不挡”的京剧艺术大师,以及和她同时代的一批全国知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形成了《通天犀》、《铁弓缘》、《战洪州》等一批代表性传统剧目;创作演出了《阿黑与阿诗玛》、《多沙阿波》、《黛诺》、《佤山雾》、《凤氏彝兰》、《白洁圣妃》等一批有全国影响的云南少数民族题材剧目等。这些,都足以使云南京剧在当代京剧发展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另一方面,京剧作为成熟的戏曲范本,对云南其他戏曲剧种产生了多种影响。几乎所有云南戏曲剧种,都在行当、服装、表演、演唱、伴奏等方面从京剧中汲取过养分。如滇剧早年就借鉴了京剧女旦(滇剧原无女旦,旦角均由男性扮演)、服装和打击乐,“滇剧泰斗”栗成之、“滇剧胡琴圣手”孙竹轩分别在演唱、伴奏上得益于对京剧技艺的学习;著名花灯艺人李永年演唱的【道情】,吸收了京剧程派唱腔的经验,赋予这一花灯调以悲凉、凄清的个性;昆明曲剧不仅在唱腔发展中借鉴了京剧的板式变化手法,并在伴奏音乐中吸收了整套京剧锣鼓。即使是少数民族剧种,通过20世纪70年代对现代京剧“样板戏”的移植,也不同程度地吸收了京剧的表演、唱腔发展手法及伴奏形式。
滇剧、花灯分别是云南流传最广也最具代表性的地方大戏和地方小戏,滇剧素有“滇粹”之誉,花灯因浓郁的乡土气息被誉为“云岭高原的红山茶”。在戏曲演出最繁盛的20世纪五六十年代,滇剧、花灯演出团体遍布城乡各地,民间的演出活动也十分普及,如同穿衣吃饭一样,滇剧、花灯成为那个时代云南人生活的一部分。时至今日,省内不少州府市府、县城、集镇仍有浓厚的滇剧清唱风习。去除了剧场表演中教化的沉重,这种使人心旷神怡的“板凳戏”形式在传统中很流行。而传统花灯则仍以两种形态在广大城乡继续:一种是娱乐性的花灯,在公园、广场、庭院,在各种公众活动场所,花灯演唱仍如火如荼,如我们在官渡广场、前卫镇、翠湖公园、篆塘公园所见;另一种是习俗中的花灯,即与岁时相伴、一年一度的春节元宵节期间表演的花灯,这是花灯的本源。这种沿袭了千百年的以祈求人寿年丰国泰民安为目的风习,并没有理会现代化的进逼,至今依然在民间流传。
昆明曲剧是20世纪50年代在说唱艺术昆明扬琴基础上发展形成的剧种。凭借优美细腻的唱腔,富于城市生活气息的题材内容和清新的表现形式,昆明人民曲剧团作为一个区级集体所有制剧团,在昆明地区的戏曲天地中构筑了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培养了一批忠实的观众。20世纪60至80年代,除了“文革”期间的停顿,昆明曲剧演出曾几度形成高峰。昆明曲剧的观众主要为部分城市市民,属于戏曲里的“小众艺术”,它的兴盛也已成为历史。在各种艺术日趋多样化、受众日愈个性化的今天,昆明曲剧当年的走红,似乎也可为有着相似目标人群的其他剧种如话剧、儿童剧等,提供某些启示。(www.xing528.com)
白剧、傣剧、壮剧、彝剧都是在国内有知名度和影响力的少数民族剧种,除彝剧形成于20世纪世纪50年代,其他3个剧种在民间也都有着悠久的历史。白剧秉承深厚的白族文化底蕴,曾以《红色三弦》、《苍山红梅》、《望夫云》等新编剧目3次晋京演出,为世人瞩目。傣剧在德宏、保山一带傣族中有广泛基础,以浓郁的傣族语言、音乐和表演风格在中国戏曲中独出一格,《俄并与桑洛》、《南西拉》等优秀剧目为省内外观众知悉。云南(文山)壮剧是一个特色浓郁的壮剧分支,《螺蛳姑娘》、《换酒牛》等富于壮族生活气息的剧目,曾流传省内外。产生于楚雄州的彝剧于20世纪80年代达到鼎盛,州彝剧团和州内外文工团队在这一期间,创作上演了《篾独尼闹店》、《银锁》、《歌场两亲家》等一批优秀剧目。由于历史原因,4个少数民族剧种都于20世纪50年代后才建立专业剧团,并同为“天下仅一团”的局面,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剧种的拓展空间,同时也制约了剧种风格、样式的多样化发展。
20世纪80年代后,曾经辉煌的云南戏曲也正在经历着国内其他戏曲剧种的共同遭际:观众逐年减少,创作演出举步维艰。现今,云南仍保留专业剧团的剧种,京剧仅存云南省京剧院,滇剧仅存云南省滇剧院、玉溪市滇剧团,花灯仅存云南省花灯剧院、玉溪市花灯剧团和建水、宣威、弥渡3个县级花灯团,昆明曲剧已基本停演。少数民族剧种除德宏州傣剧团在乡下仍有较多演出外,其他3个剧种已少有演出。为保护戏曲剧种的传承发展,目前已有傣剧、滇剧、花灯先后被列入第一、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其他剧种也已在保护申报过程中。
如同自然界春夏秋冬的时序更替,文化发展也有其兴亡盛衰的规律。可能再过50年、100年,中国传统戏曲已大多不存,但戏曲所承载和传播的文化精神,仍将会继续下去,戏曲艺术的基因,也会以新的质态,在其他表现形式中留存。如同中国文学史上诗、赋、词、曲的演变,传统文化的血脉将会永续。因此,我们不必为戏曲的今天、明天悲悯。作为当代人,我们所应做的,就是不断去丰富戏曲艺术的内涵,去固守戏曲艺术那方土、那片天。让年青一代了解戏曲、学习戏曲知识,是业内人士义不容辞的责任。作为一名身处“局外”的大学音乐教师,杨映原满怀热情来做戏曲知识的普及、推广,是有意义的,值得鼓励的。
该书属于编选一类书籍,全书资料主要来源于云南主流戏曲论著,具有较高的可信度和学术价值,编者在资料收集、整理上也付出了很大努力。该书从剧种源流、行当、剧目、表演到音乐等方面,对上述8个剧种作了全面介绍,同时注意突出了云南的代表性剧种,每一剧种中又着重介绍了与编者专业相关的剧种音乐和演唱特点。不足的是,对题目中提到的戏曲在云南的“本土化”即地方化、民族化问题,书中仅部分剧种有所涉及,还缺少一种统揽全局的描述。对于当今作为关注焦点的戏曲现状、戏曲传承保护等问题,该书也涉及不多。如再增加一些相关的研究介绍,书籍题目与内容会更为吻合,也更具当代气息。
文化传承需要更多守望者、播火者,希望有更多人来关注云南戏曲。
2010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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