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主题表达
在中国文艺传统中,“文以载道”的观念,即注重伦理教化的思想,可谓源远流长。历经几千年的艺术实践,这种观念和思想积淀为具有民族特色的集体无意识,成为亘古不变的创作倾向和寓教于乐或乐教结合的审美机制,渗透在各艺术领域,影响着中国戏曲及与之有着不解之缘的华语电影。揭开华语叙事电影序幕的《庄子试妻》(1913)在搬演戏曲剧目《蝴蝶梦》的同时,就自然地承载了戏曲的教化主题。周剑云、汪煦昌在中国第一部电影教材《昌明电影函授学校讲义》中质问:“则戏Drama之重要使命,岂可弃置不顾?”在“影戏之功效”中提出“戏剧是通俗教育,可以开通风气,指导社会,为民众之良师益友,这是一般人所公认的。”侯曜在中国最早的电影剧作专著——《影戏剧本作法》中主张:“影戏是教育的工具。”“戏剧是一种伟大的、高深的艺术。他对于人生有:表现、批评、调和、美化四种功用……影戏是戏剧之一种,凡戏剧所有的价值它都具备。”
类似的观点不一而足。华语电影功能的认识完全来自其渊源甚深的戏剧(包括传统戏剧的中国戏曲)功能的延伸。华语电影在主题陈述方面深深植入了教化的观念。
明初宁献王朱权在《太和正音谱》中将元杂剧分为“十二科”,其中,“三曰披袍秉笏,四曰忠臣烈士,五曰孝义廉节,六曰斥奸骂谗,七曰逐臣孤子”。这五类作品都以忠孝节义、纲常伦理等观念为主旨,在整个元杂剧体系中占据了重要比例。元末,高则诚的《琵琶记》在第一出中便借副末之口宣称“不关风化体,纵好也枉然”。明代传奇中,邱濬的《伍伦全备记》称:“若于伦理无关紧,纵是新奇不足传。”剧中,忠君、孝亲、夫妻和睦、友于兄弟、信于朋友,五伦全备。姚茂良的《双忠记》则“传张、许事,词意剀切,可以揭忠义肝肠”。郑之珍的《劝善记》借助宗教故事来宣扬教化,被评价为“劝善乃是第一义。爱敬君亲,崇尚节义”。吴江派首脑沈璟无论是历史题材的《埋剑记》,还是取材于现实的《博笑记》,都以教义为主题。清代传奇创作也同样明确地宣扬着教化,甚至抬起教化的图解公式来写作,如夏纶的《无暇璧》“皆意主惩劝,常举忠、孝、节、义,各撰一种。”
清代学者焦循,对流行于民间的地方戏曲进行考察后认为:“花部原本于元剧,其事多忠孝节义,足以动人;其词直质,虽妇孺亦能解;其音慷慨,血气为之动荡。”(www.xing528.com)
尽管刻画的世态人情千奇百怪、不尽相同,但推崇以伦理为核心的教化是中国戏曲不厌其烦、一再重复的主题。
伦理是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相互关系时的道理和准则。每个人都身处复杂的社会关系网中,既要面对夫妻、父母、子女、兄弟、姐妹这些建构在两性和血缘亲情基础之上的家庭关系,也要处理个人与集体、社会、国家之间的关系。中国传统伦理通行的治理和调节的常规是“仁、义、礼、智、信”,即所谓的“五常”。汤显祖曾明确表示:“(杂剧、传奇)长者折至半百,短者折才四耳。……可以合君臣之节,可以浃父子之恩,可以增长幼之睦,可以动夫妇之欢。可以发宾友之仪,可以释怨毒之结,可以已愁愦之疾,可以浑庸鄙之好。然则斯道也,孝子以事其亲,敬长而娱死。仁人以此奉其尊,享帝而事鬼。老者以此终,少者以此长。外户可以不闭,嗜欲可以少营。人有此声,家有此道,疫疬不作,天下和平。岂非以人情之大窦,为名教之至乐也哉。”伦理由近及远地治理着各种复杂关系,保障着个人由修身、齐家到治国、平天下理想的实现,最终维护着各安其分、尊卑有序、秩序规范的社会和谐,这一点在中国戏曲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华语电影对戏曲教化观的继承,表现出伦理本位思想在人情纷乱、社会动荡和政治困扰之中的顽强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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