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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文化的金字塔:能乐,什么是能乐

时间:2023-04-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所谓“能”,是“有情节的艺能”之意。他写能、演能、评论能,他写的《风姿花传》等二十多部能剧理论,直至今日仍被誉为“日本文化的金字塔”。大正到二战前,是能乐的一个黄金时代,在这一时期能乐取得了很高成就。二战后,随着日本经济的复苏腾飞,能乐也迎来了自己的隆盛期。东京建立了“国立能乐堂”,能乐是国家级的文化保护对象,又是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

日本文化的金字塔:能乐,什么是能乐

第二节 能  乐

能乐形成于14世纪,盛行于16世纪,即镰仓、室町时期,是宗教意味浓重的祭祀戏剧,是内容上的祭祀剧,形式上的假面剧,风格上的悲剧。所谓“能”,是“有情节的艺能”之意。它先叫“猿乐能”,后起名“能乐”。世阿弥叫它“申乐”(读音与“猿乐”同),有《申乐谈仪》传世。

能乐,其实包括“能”与“狂言”两部分,能是庄严的、悲剧的、幽暗的,狂言则是明朗的、具有日常性和喜剧色彩。能的演出中插演狂言,能戴面具,相当的变形、超现实,狂言一般不戴面具,搞笑、滑稽的任务全部托付于狂言。11世纪前后的猿乐中戏剧性最高的是滑稽模拟小戏,继承这一传统的是狂言。猿乐原本只在节日中作业余演出,到14世纪日本出现最早的猿乐剧团。日本剧团名“座”,初期猿乐剧团有“圆满井座”、“坂户座”,分别隶属于兴福寺和法隆寺,可见当时的剧团演艺,还依附于宗教。到了日本南北朝时代,猿乐与田乐先后演变为“能”,相继逼近戏剧形态。其结果是,猿乐突飞猛进了,超越了原在它前头的田乐,而田乐最终消失。这得归功于观阿弥、世阿弥父子。

世阿弥在日本戏剧史上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日本学界一致认为能乐艺术由他确立,至今被尊为“日本戏剧之集大成者”、[9]日本历史上“三圣”之一的“能圣”(另两个为“茶圣”利休、“俳圣”芭蕉)。世阿弥父子兴建了“结崎座”,上演自己编写的剧本,扩大他们“观世流”的影响,他们的天才创作和表演,赢得了足利义满将军的喜爱。

中世是日本一个生气勃勃的时代。文学上,和歌的一种形式“连歌”获得了长足的进步,迅速流行开来;戏剧演艺上,田乐与猿乐人才辈出,民族艺能化的进程非常快速。世阿弥先投身贵族文化圈获取教养,又获得所有阶层的支持,对猿乐进行了革命性改造和提升,终使其成为高雅的、具有幽玄之美的诗剧。他写能、演能、评论能,他写的《风姿花传》等二十多部能剧理论,直至今日仍被誉为“日本文化的金字塔”。世阿弥之后,能乐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他的后人音阿弥使能乐成为幕府的仪式之乐,将军武士都会演能。到音阿弥儿辈,又出现了票友演能的业余集团——“手猿乐”。据说,天主教也用过演能的方法在日本传教。日本战国时代,演能更被当作武将们的必修课程,丰臣秀吉就曾对能倾注过很大热情。桃山时期(1573—1615),能的面具、化妆、舞台样式被确立了下来。江户时代(1616—1868),日本首都江户,已经汇集了能乐的五大流派:观世、宝生、金春、金刚、喜多。他们依附于德川幕府,为幕府提供仪式用的艺能,靠俸禄谋生。能成为武士阶层专有的艺术形式,市民阶层享受不到,这大概正是市民艺术歌舞伎发达于江户时代的主要原因。

能乐靠家元制度代代相传。先依附于寺社,再依附于幕府,受到皇室爱顾、财阀集团后援,一直没有真正走上商业化的道路,歌舞伎则早早就与商业资本携手。能乐演员原就是清一色的男性,具有男子气,后来又增加了武士道的激越气魄,显得阳刚十足。大正到二战前,是能乐的一个黄金时代,在这一时期能乐取得了很高成就。二战后,随着日本经济的复苏腾飞,能乐也迎来了自己的隆盛期。东京建立了“国立能乐堂”,能乐是国家级的文化保护对象,又是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日本为保护和发展这一古典艺术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努力。

能乐剧本称作“谣曲”,剧目叫“曲目”,可知以歌以曲为主,故名“乐”。能,是有情节的意思,“能”加上“乐”,二重组合,意为有情节的曲乐。谣曲流传有二百五十种,还有些只有曲名的“废曲”。谣曲能够在舞台上站得住脚的,多为南北朝到室町时代(1336—1573)问世的作品,尽管后世不断有“新作能”诞生。谣曲作品约有十分之一为与中国有关的题材。明言题材来自中国故事的就有二十三种,叫“中国物”。世阿弥在《风姿花传》第二“物学条”中专列一项“唐物”,就是教怎样排练和表演这些中国题材曲目,怎样在面具、服饰没有多少区别的前提下,表演出中国风韵和味道来。

《咸阳宫》表现荆轲刺秦故事,情节与中国的略有不同:刺客荆轲与农人秦舞阳,带着燕国地图和秦逃亡将军樊於期的首级,去见秦始皇。图穷匕首现,眼看刺杀就要成功,坐在一边的华阳夫人突然弹奏起古琴来,琴声美妙,魅力所及,竟使荆轲一时眩晕,他的刺杀终告失败。秦始皇得以逃脱灾难,躲在柱子后面,拔出宝剑,将荆轲两人“八裂”而死。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是本曲主题,故常被作为“祝言能”运用。曲后写明“典出《平家物语》卷五‘咸阳宫之事’”,[10]难怪和中国荆轲故事有所不同。

项羽》,典出“《太平记》卷二十八‘楚汉合战之事’”。[11]故事梗概是:两个割草人在乌江渡口等待便船,船老大让他们渡河后,却不要他们摆渡钱,只要他们背上草垛里两根“虞美人草”,原来船老大是项羽之灵所化。话题转到乌江岸的“霸王别姬”,老人透露自己就是当年霸王。后段,项羽以生前的形态出现,携带着虞美人之灵,共同回忆灿烂美好的往昔,以及苦难的战争虞姬表演起当时投水自杀的场面,项羽以剑柄下水捞取虞姬遗体,不果,返身重上前线决一死战。

张良》内容是:张良梦见黄石公,黄要私授张《太公兵法》,但须他到小邳找鞋,张良第一次去时迟到了;第二次去见,黄石公骑马而来,鞋掉进河里,河里游着条大蛇,张毫不惧怕,取回了鞋,黄石公向他传授了兵法,使张成为战无不胜的将军。剧本明标“典出《史记》”。

《西王母》、《东方朔》,都是祝祭性质的曲目,表现向皇帝敬献长寿仙桃。前者西王母化身为村姑,由“主角”一人独舞,后者东方朔与三足青鸟一同献仙桃,后半部分也有西王母出场,与东方朔一同翩翩起舞。两者典出《唐物语》和西王母传说,被称为“类曲”。

《昭君》写的是,汉元帝宫女昭君,远嫁给匈奴王呼韩邪单于为妃。昭君父白桃(前段主角)、母王母(配角)想念女儿,整日唉声叹气。后来,父母发现昭君临走前种的柳树枯死了,按照约定,这表明她在胡国已经命归西天。父亲镜子照映柳树,镜中忽然映出昭君倩影,回忆自己在汉宫容貌被画工丑化,不得已去了大漠。她的亡灵正自叹,镜里突又增加了单于亡灵(后段主角),单于看到自己的鬼样,自惭形秽,悄然退去,镜里便只有昭君一人舞姿翩翩。全曲就如为王昭君所设的祭典。[12]

《三笑》内容是:庐山东林寺前一僧人正介绍白莲社结社事,说今天慧远禅师门下,将有陶渊明、陆修静两人来访。慧远禅师出场,在大草屋跟前吟唱心绪,陶、陆两人一路观赏风景而来。三人鼎足而坐,观瀑,饮酒,作诗,说古道今,言之不足而歌之、手舞足蹈之。最后,慧远禅师拉着两人之手来到桥廊,陶渊明停在“一棵松”处,慧远禅师立在“二棵松”处,陆修静站定在“三棵松”处。[13]三人异口同声、仰面大笑,是为颇具禅味的“三笑”。

《白乐天》,写白居易为试探日本人的智慧来到松浦泻,遇渔翁(前段主角)和渔夫。渔翁得知白居易大名又惊又喜。白居易诗兴大发,写起了诗歌,他写一首,渔翁、渔夫就以日本和歌的形式和一首,让白居易刮目相看。日本和歌题材广泛,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可入歌咏之。二人说要请白居易欣赏“舞乐”就走开了。下半段,住吉明神(后段主角)来临,以【海清乐】曲牌伴奏,跳起了《真序舞》,显示他的神力。伊势、石清水诸神一起来载歌载舞,并唤出神风来送白居易回国。此曲相传为世阿弥所作。

《邯郸》,写敷演卢生的“一枕黄粱”。内容与中国的同名剧大致相同,但简单得多,全剧只一段,两个人物:卢生和女老板。卢生经过邯郸在女老板的旅店投宿,老板给他一只枕头后去烧黄粱米饭。卢生入梦即有人来报,说他被“禅让”做了国王。一晃已做五十年,醒来一看,黄粱米饭还没有做熟。全剧洋溢着一种无常感。

钟馗》,写终南山附近一人欲进京,遇到个异样之人,自言是武举落第而死的钟馗之灵,请他转告当今皇上:自己进士落第触阶自杀后,承蒙皇上不弃,追认进士出身,并赐绿袍,故发誓要捉拿天下恶鬼,守护国土,祝愿君明臣贤长治久安。此人问他现在何处,钟馗说自己变幻自在,能上天入地,“欲知本人形象,请入梦中”,腾空而去。此人对和尚说起此事,和尚为钟馗念《法华经》,钟馗因此现形,以打鬼杀鬼的武舞终场。

《皇帝》,写“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杨贵妃忽然卧病,玄宗前来看望。两人正悲切,一老翁(钟馗之灵)出现,说自己承蒙皇恩,如今誓为杨妃治病,以此来报答皇上。后段,玄宗在贵妃病榻枕侧竖一面“明王镜”,大风并作,遂使躲在暗处的疫病之鬼露了原形,玄宗拔剑砍杀,小鬼们躲进阴暗处。这时天空大亮,钟馗着武士骑天马装闪亮登场,勇斗病鬼。驱逐了疫鬼后,钟馗宣誓就任皇帝的守护神。钟馗是中国传说中的人物,中国也有表现钟馗、纪念钟馗、愉悦钟馗的戏剧,中日钟馗剧堪作比较。(www.xing528.com)

《杨贵妃》,取材于白居易《长恨歌》和《源氏物语》“桐壶”篇等。玄宗皇帝派遣方士,上穷碧落下黄泉,寻访死在马嵬坡的杨贵妃魂魄。方士前赴蓬莱宫太真殿,贵妃听说唐土来人立即落下九华帐接见,闻说玄宗对己思念,贵妃潸然泪下,摘下金钗让他带回玄宗处。她跳起了《霓裳羽衣曲》之序舞,回忆起在骊山宫月夜与玄宗爱的秘誓,不胜感慨之至。但不能再回到往昔,贵妃只得为方士送行。

《唐船》,写明朝商人“祖庆官人”,被日本海盗掠至日本,卖到箱崎家作苦役。祖庆在日本淹留十三年,娶日本女子为妻,并生下二子。此时,他原在中国的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携带宝物渡海前来寻父亲。那天,祖庆正与日本孩子在地里耕作,回家看到他的中国孩子。祖庆要带四个孩子一起回中国,但箱崎同意祖庆与中国儿子回家,不允许他带走日本孩子。祖庆百般纠结,欲投海一死,箱崎被迫同意五人一起同归,父子五人登上唐船,高兴得跳起舞来。[14]

另外,《大般若》写唐三藏取经途中遇真蛇大王之事,《石桥》主要是段狮子舞,《龙虎》表现龙虎斗,《合浦》、《芭蕉》分别塑造鱼精、芭蕉精,《猩猩》主角模拟醉态的酒之妖精猩猩,《鹤龟》取鹤、龟之长寿,《菊慈童》主角自称有七百年高龄,《天鼓》敷演击天鼓少年与其父的生生死死故事。

日本能乐受唐前文化影响较大,但又明显经过日本化的变异和改造,多选择末路悲壮的武士形象。武士道崇尚“修罗”之美、“阿鼻”之美,[15]对战斗与牺牲精神的歌颂,及地狱般幽凄的气氛,浸染了整个能乐,包括“中国物”。

能乐由猿乐发展而成,而猿乐则由汉唐乐舞发展演变而来。汉唐乐舞在本土发展为宋杂剧——元杂剧。一边是唐乐——宋杂剧——元杂剧,一边是唐乐——猿乐——能乐,宋杂剧和猿乐已有分道扬镳的倾向,“第三代”元杂剧和能乐更面目迥异。用比较文学理论看,猿乐叫做“选择性共鸣”,能乐该称“创造性背叛”;同源的宋杂剧和猿乐可以称之“同根异花”,元杂剧和能乐就是“异果”,“果”之异大于“花”之异。

能乐将传自中国的巫傩文化因素继承、发达、扩充、张扬了,并找到了表现它的最好的假面剧形式,能乐的巫傩文化品格十分明显。能乐本质是神鬼剧、假面剧,与“借助幻面驱邪”吻合。能乐的题材分以下五类:神、男、女、狂、鬼。第一、五类不用说,第二、三、四类,其主人公也绝大多数是幽灵,是鬼魂。能主角几乎都戴面具,即使不戴,也要求演员把自己面孔当假面,称作“直面”。[16]能乐把驱鬼、镇魂、祭魂、超度亡灵结合,显示了巫、佛、神道等多种宗教色彩,但其巫术性思想基础和借助幻面的手法是根本的部分。笔者留日期间曾多次观摩能乐,见大鼓手一边击鼓,一边口里发出“傩——傩——”的喊声,惊呆了:这正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口发傩声击鼓驱疫的古傩式的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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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民俗艺能中的翁

能乐的形成过程十分复杂,14世纪前流行于日本列岛的伎乐、舞乐、散乐、踏歌、傩舞,包括日本固有的神乐等,都对能乐的形成发生过作用。面具是能乐表演上的首要特征。能乐面具,主要来自伎乐面、舞乐面和神乐面。伎乐表演现已看不到了,但伎乐面具还保存在日本,主要是西域人形象,凹目隆鼻,但也有中国江南人形象,如“吴公”、“吴女”等。伎乐虽说总体上失传了,可面具的制作和分类、滑稽调笑的短剧表演、扇子等道具的运用、笛鼓等乐器的伴奏,都已传递给了能、狂言。能乐舞台有“桥廊”,歌舞伎舞台有“花道”,两者都强调剧中人上下场的“道行艺”,无疑来自伎乐游行之艺传统。舞乐面具古有所谓“大面(兰陵王)”、“拔头”,舞乐给予能乐形成的影响更大,两者面具更接近;“兰陵王”式的华丽服饰也经由“咒师”为能乐继承;其音乐、舞姿、乐歌方面的影响更不胜枚举。踏歌这一盛行于唐的歌舞娱乐形式,也很早就传到了日本列岛,日本对踏歌的传承和发展,远超中国,至今不衰。踏歌给予能乐的影响主要体现在运步上。

狂言与能有着分工,狂言是滑稽短剧,能是宗教悲剧。一段能接演一段狂言,交互演出,能是宗教祭祀剧,庄严、神圣、悲剧,狂言却每每亵渎神圣,破坏庄严,嘲笑宗教教义。我们以以下几个“鬼怪狂言”为例:

《节分》(中文译作《立春》):讲蓬莱岛鬼在节分之夜来到日本,被一少妇的美貌迷住,鬼百般纠缠少妇,少妇说:真爱我?怎不见定情物?鬼急忙将隐笠、隐蓑和小槌送她。掷豆驱鬼的时分到,少妇抓起豆子猛打,鬼因为没有了护身物,疼痛得抱头鼠窜。

《雷公》:说雷公正在天上兴高采烈地打雷,一失足从云缝里掉下地来,闪了腰,去治疗,庸医拿出支粗针为他针灸,用榔头钉进雷公的腰部,雷公疼痛得哇哇大叫。雷公不肯出医疗费,讨价还价,最后讲定:雷公在这八百年中,管住水旱灾害,保证人间风调雨顺。

《金刚》:金刚是中国南北朝荆楚傩中就有的形象,日本伎乐中也有。人们向金刚神祈求无病无灾,驱疫除残疾。可这本剧作中的“金刚”却是赌徒假冒的。

又如《菌》讲某人家里长了一棵硕大无比的菌菇,主人请了个头陀来,欲退治菌菇,结果,菌菇反而越治越多,头陀在鬼菌和某人的夹攻下狼狈逃窜;《柿头陀》里头陀咒语不灵,柿主人照走不误;《首引》中人鬼较量,鬼的腕力、足力、颈力都不及人。这类作品都有一种善意调笑的意趣。狂言也有中国题材,如《唐相扑》。唐玄宗看日本相扑,看着看着,自己也脱衣“下海”了,还差点输给了日本相扑师,是个滑稽可爱的人物。

狂言剧的内容、风格、表演方法,以及作为能剧的附庸,与能剧交互上演的形式,与中国大陆许多少数民族地区的傩戏十分相似。中国不少地方的傩戏,除了严肃的、被纳入“坛”的“傩坛戏”外,还在其后发展出正坛之外的“副戏”,也叫“外戏”、“耍戏”、“插戏”。这些小戏生活气息浓,滑稽可笑,有很强的娱乐性,常与“正坛戏”并用。贵州土家族傩坛戏“插戏”《毛鸡打铁》、《关公斩蔡阳》,湖南花垣的“傩愿副戏”《抱假嫁》等。这类戏内容既与傩坛神祇有关,却又游离于傩祭,将神事世俗化,戏里神鬼充满人情味,简直与日本狂言中的“鬼怪狂言”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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