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嫁并归，吟联席——《怜香伴·盟谑》
《怜香伴》，是李渔在四十一岁时创作的作品，涉及一个十分特殊的题材——同性恋。故事描写浙江嘉兴书生范石的新婚妻子崔笺云，在庙中巧遇浙江孝廉曹有容之女曹语花，因为身体有异香而结缘，随即互生爱慕之情。再会时，两人结为姐妹，进而约定来世成为夫妇。为了能长相厮守，她们约定共嫁范石。崔笺云让丈夫范石到曹家提亲，未果。之后，范石改名石坚，刻苦攻读，考取功名，终于迎娶到了曹语花。崔、曹两人经过一番设计，最后都得到皇帝册封，并列为范石的夫人，以皆大欢喜结局。
【前腔】谁称可意儿，叹知稀！今朝棋手才逢对。怎能勾生同地、嫁并归，吟联席。韦弦缟苎交相惠，将身醉杀醇醪味。
她们的这段合唱，意味着人间至情突破了男女之爱的范围，推展到同性女子之间。
不过，崔笺云与曹语花的相恋，似乎重在“情”而不在“欲”。恰如曹语花对丫鬟解说“相思”二字时说：“呆丫头，你只晓得‘相思’二字的来由，却不晓得‘情欲’二字的分辨。从肝膈上起见的叫做‘情’，从衽席上起见的叫做‘欲’。若定为衽席私情才害相思，就害死了也只叫做个‘欲鬼’，叫不得个‘情痴’。从来只有杜丽娘才说得个‘情’字。你不见杜家情窦，何曾见个人儿柳？我死了，范大娘知道，少不得要学柳梦梅的故事。”
用现代人的目光看，《怜香伴》自有其庸俗的一面，但李渔确实也从女人的层面挖掘到了爱的力量。曹语花对崔笺云发誓：“死都死得，还有什么做不得！”这充分显示了“情痴”的力量。在经历了分离之苦的重逢后，曹语花向崔笺云道明了自己嫁给崔笺云丈夫的原因：“我当初原说嫁你，不曾说嫁他，就是嫁他，也是为你。”这是曹语花的坦诚，无疑也是作者对爱情的彻底表达。在男权社会中，两个女人费尽心机地追求“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的理想，是需要有足够的勇气打破桎梏的。(www.xing528.com)
《盟谑》一折中有她们拜堂的一幕。
笺云道：“（我们）要与寻常的结盟不同，寻常结盟只结得今生，我们要把来世都结在里面。”语花道：“来世为同胞姊妹何如？”笺云道：“不好，难道我们两个来世都作女子不成？”语花道：“今生为姊妹，来世为兄弟如何？”笺云依旧不依：“我和你来生做了夫妻罢！”
情深如此，令人感慨。有意思的是，两个女子的丫鬟还怂恿她们拜堂。她们找来崔相公的衣裳，崔做男，曹做女，在菩萨面前许了愿。语花痴痴地说：“我今日既与你拜了堂，若后来再与别人拜堂，虽于大节无伤，行迹上却去不得了。况我们交情至此，怎生拆得开？”
如胶似漆两个女子，无疑成了“蕾丝边”。然而，连顽固不化的曹父都以为，女儿家互相倾慕，乃寻常之事。在一个妻妾成群的家庭，让女人互相爱恋，总归比争风吃醋好吧。
前些年，导演关锦鹏、艺术总监汪世瑜、时装设计师郭培与北方昆曲剧团联合推出昆曲《怜香伴》，被称为“当代男旦演绎古代拉拉的旷世奇缘”，引起了人们对于同性恋题材的关注。这说明，时代已对同性恋有了足够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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