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犹未熟:《邯郸梦·扫花》故事介绍

五二、一枕黄粱犹未熟——《邯郸梦·扫花》

在《红楼梦》“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一章里，芳官唱了一段【赏花时】：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你看那风起玉尘砂，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你休再剑斩黄龙一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你与俺高眼向云霞。洞宾呵，你得了人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脍炙人口的【赏花时】，出自《邯郸梦·扫花》。曲子表现的是何仙姑盼望吕洞宾度化卢生回天宫，代替她扫花的心情。正是如此，引发了卢生的黄粱一梦。

吕洞宾在邯郸一家旅馆里遇见穷秀才卢生，让他高枕瓷枕，沉睡入梦。睡梦里，卢生娶了美貌而有钱的崔氏做妻子，考中了状元，升到节度使，进而大破番兵，因立功晋升为兵部尚书。在青云直上之际，被奸相陷害，革去了官职，下狱问罪处斩。幸亏崔氏到午门叫冤，改判充军广南崖州，一路受尽苦难。三年以后，又官复原职，晋封为赵国公。卢生经历了一生宦海波澜、物是人非，一直活到了八十岁。当他从睡梦中醒来，锅里的黄粱竟还没有煮熟。

人生如梦，是一种源远流长的人生哲学思想。梦境的虚幻性、理想性和寓意性，能给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启发和警醒。汤显祖以超现实主义的手法写剧本，“度却卢生这一人，把人情世故都高谈尽，咳我想世上人梦回时，早把心自忖”。世情人情，万境归空，被浓缩在一场奇幻的梦中。人们追逐的所谓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不过是眼前浮云而已。卢生原本也有良田数顷，房屋几间，小日子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何苦要为虚名所累，尝遍世间百态，受尽屈辱磨难，乃至面临杀身之祸呢？然而，即便在弥留之际，名位和官爵仍是卢生所念念不忘的。显然是人性中丑陋的东西害了他自己。光怪陆离的世界自有太多的诱惑，让人不甘心于平平淡淡、按部就班地过日子，但是一任贪婪，劫难便隐藏其间，根本无法趋避。

卢生一生穷通荣辱的遭际，也折射出了官场的浑浊黑暗。这是另一种人性丑陋的体现。我们似乎也从中领悟，黄粱一梦并不仅仅在邯郸，人性的丑陋也并不因岁月的远去而消逝。

睡觉要用枕头，《邯郸梦》中的仙枕却着实不一般。传奇一开篇，吕洞宾就详细地介绍了这个枕头：

【白鹤子】（吕）是黄婆土筑了基，放在偃月炉。封固的是七般泥，用坎离为药物。（客）怎生下火？(www.xing528.com)

【么】（吕）扇风囊随鼓铸，磁汞料写流珠。烧的那粉红丹色样殊，全不见枕根头一线儿丝痕路。

明刻本《邯郸梦》插图

卢生就是枕在整个仙枕上，完成了自己的八十年的阅历。吕洞宾让卢生睡这个仙枕入梦，可以说是让他体验一下自身的感受。吕洞宾早就做过黄粱美梦，卢生不过是再现了一下。《吕纯阳集》中说，吕洞宾随钟离先生一起在客店歇息，钟离先生自己动手做饭。吕洞宾打起了瞌睡，梦见自己荣华富贵，“簪笏满门”，“权势熏炙”。但后来忽然被重罪籍没，家资分散，妻孥流岭表，路值风雪，仆马俱瘁，一身无聊，方兴浩叹，恍然梦觉。醒来时，钟离先生仍然在旁边做饭，“黄粱犹未熟”。

这很是耐人寻味。

不管在什么年代，都会有人做黄粱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