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贼作父之后:《白罗衫·诘父》故事介绍

四二、认贼作父之后——《白罗衫·诘父》

《白罗衫》，被称为“中国戏曲中的《哈姆雷特》”，《诘父》一折，写儿子徐继祖与养父兼杀父仇人徐能的伦理与感情冲突，完全是两个人的对手戏，情节跌宕起伏，为昆曲所罕见。当代人在演出时有所改编。

监察御史徐继祖在看苏云的状纸时，发现告的竟然是自己父亲徐能。当年，这个水贼贪图苏夫人美色，见色起意，竟将苏云沉江，曾犯下血案。然而，这件血案却紧连着另一个秘密。徐能追捕苏夫人，却抱回一个白罗衫包裹的婴儿——这正是徐继祖。万万没想到，亲人竟是凶手和仇人。徐继祖惊诧之下，晕厥了过去。紧接着，便是小宴时的《诘父》。

父子在官衙相见，让徐能一上场就志得意满，“落魄江湖忆当年，看今朝子贵父尊”。可他没想到，徐继祖的意图是“开宴迎亲报养恩，杀贼枭首雪母恨”。他对徐能的恨，已经压倒了此前的父子之情。徐能察觉徐继祖心情不好，向他询问。早有思考的徐继祖，借着说别人的故事，慢慢将案情说了出来，徐能知道事发，但仍抱有幻想，还在遮遮掩掩。言来语往，在一诘一问中，徐继祖神情凝重地道出：“那被告就是看状人的父亲大人。”不过，他仍不愿就此说破，反而问徐能该如何断案，徐能问：“强盗也罢，严亲也罢，一十八年，他待儿子如何？”这句话，搅动了徐继祖复杂的内心，脸上的神色转为柔和的深情，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一自途中相抱，依稀如获珍宝，三年乳哺，熬夜起早。五六肩头嬉闹，七岁延师训读，顽劣不忍打骂。”说到此处，他转身面向徐能：“儿欢喜，父亦笑，子愁闷，爹亦恼。是爹又是娘，一十八年相依到今朝！”

此刻，父子情分压过了复仇的渴望。徐能心亏，知道自己会受到儿子的惩罚，千方百计恳求他的宽容：“儿啊！风里雨前一盏灯，怜他已是暮年人啊。”接着，又向儿子徐继祖跪倒。徐继祖的脸上现出一片悲凉：“爹爹所言，不无情理。”徐能马上说：“那就放他逃命去吧。”徐继祖大惊，神色游离不定，但最终挥手背身，任随徐能离去。徐继祖右手扶桌，却摸到了白罗衫，情感再次急转直下，拉住了徐能：“怎奈国法难容。”在国法与亲情的权衡中，徐继祖以手掩口，忍不住抽泣，背过身去，拿起酒壶：“爹爹你且饮了这壶酒，也不枉父子一场。”然后双膝跪下。徐能接过酒壶，忍不住举壶欲对继祖当头砸下，却又放下了手。他踉跄欲倒，哭号而下：“要你读书，盼你做官，倒不如还是要你做个强盗的好！”徐能满含哀怨地说完最后一句话，蹒跚下场，无奈地去寻找自己的归宿。徐继祖缓缓起身，神情迷惘，失魂落魄，在厅中盘旋徘徊。他似乎要去找徐能，却站住了。一切都已不可能重来。(www.xing528.com)

立华堂，对残宴，人一去，永难见。想养育恩重一十八年，杀父夺母深仇大恨，也那一十八年。一颗心碎，一面镜圆。悲也泪，喜也泪，泪湿白罗衫。

一折戏，定格在徐继祖大悲大恸后毫无表情的神情里，也给观众留下了许多思索。

官员的遗腹子，居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认贼作父”，最终却又必须理清血案，惩处“父亲”。一边是朝夕相处近二十年，视同亲生的“父亲”，一边是素未谋面、形同陌路的“亲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仇人恰恰对自己有着天大的养育之恩。《白罗衫》的艺术构思，拓开了极大的情节发展空间。在伦理和感情范围下设计的戏剧冲突，爱恨情仇交织在一起，激起巨大的波澜，这样的艺术感染力是难以抵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