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伤心是小青:《疗妒羹·题曲》故事介绍

四〇、何必伤心是小青——《疗妒羹·题曲》

出身书香门第的扬州女子乔小青，始终是愁苦的。因父母早亡，她流落在风月场中，被杭州褚大郎买做侧室，又遭到褚妻苗氏的百般凌辱。在杨不器夫妇的救助下，小青辗转成为杨家之妾。乔小青一直怨着，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杜丽娘一样的好梦呢？风雨之夜，姹紫嫣红的花朵纷纷坠落，她独自一人痴痴地在灯下读《牡丹亭》，忽喜忽悲，忽怨忽叹，像一只啼血的杜鹃痴叫。兀自挣扎，终归徒劳。有时也哀叹，那都是书里的事，我跟着憔悴什么呢？却依然憔悴了。

【长拍】一任你拍断红牙，拍断红牙，吹酸碧管，可赚得泪丝沾袖。总不如这牡丹亭，一声河满便潸然，四壁如秋。

她呼唤丽娘为姐姐，也把自己当作丽娘，痴痴地想象着自己置身于后花园，芍药栏边，太湖石旁，一个风神俊逸的书生正朝她走来，不由得心醉神迷。然而，想象中的激动和欣悦是何等短暂，她很快被拉回现实中。除了窗外的阴风冷雨和一灯如豆，陪伴她的就只有手中的这几卷书了。

【短拍】便道今世缘悭，今世缘悭，难道来生信断，假华胥也不许轻游？谁似他纳采挂坟头，把画儿当彩毬抛授？若不是痴情绝种，可容我偷识梦中愁。

无情的现实让小青自怜自叹。杜丽娘尚且能在梦中遇到一个珍爱她的情人，可我呢？连这样虚幻的梦都没有，情何以堪！她不能不怨恨冷酷的世界。转念又想，即使我也有这样的梦，夫复何用？现实中哪儿有柳梦梅这样值得用整个生命去爱的男人？杜丽娘死而复生，但是如果世间没有柳梦梅，她的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万千愁绪纠结在小青心间，凝聚成了四句断肠诗：

明刊本《疗妒羹》书影(www.xing528.com)

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

人间亦有痴于我，何必伤心是小青？

小青的这首诗，在《疗妒羹·题曲》一折中唱得柔肠百转。

“疗妒羹”，顾名思义，指的是治疗女人嫉妒之症的汤药。事实上，乔小青不过是自恋，颇有些病态的自恋。《题曲》一折，尤其表现了她的自怜、自伤、自赏，以及对幸福的渴望与追求。

在清冷、幽寂、凄凉的雨夜，孤灯枯坐的乔小青愁心欲碎。她读《牡丹亭》聊以自遣，很快，全身心沉醉其中。在别人看来，杜丽娘柳梦梅为情而亡，又为情重生的旷世奇恋，很有些荒诞，她却深信不疑：“魂还非谬，词传可久，若不信拔地能生，可听说和天都瘦？”内心被压抑的情感在一瞬间被激活了，在她心中潮水一般地涌动：“天哪，若都许死后自寻佳偶，岂惜留薄命，活作羁囚？”如果死后能够重获自由，自寻佳偶，她哪儿还肯留恋人世，像现在这样过着囚徒一般的日子？爱情的力量，促使柔弱的她迸发出叛逆的勇气。

在杜丽娘的指引下，深受伤害、从未得到爱情滋润的乔小青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神奇和美好，迅速地萌生了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

《题曲》的情节极其简单，简直可以说没有情节。然而，手捧书本的乔小青以旋律优美的唱段和细腻的表情，展示丰富、复杂的情感世界，令观众动容。昆曲界历来擅演者很少。民国时期，传字辈艺人姚传芗以一百大洋的代价，才从名旦钱宝卿那儿学会这折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