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行浊:《金雀记·乔醋》故事介绍

二〇、言清行浊——《金雀记·乔醋》

听说《乔醋》一折，是从殷震贤先生开始的。《昆山文史资料》中记载了他“殷乔醋”美称的来历，令人印象深刻。民国初年，殷震贤在昆山南街行医，后来去上海开业，成为上海八大伤科名家之一。他精工昆曲巾生，尤其是串演《乔醋》一折，举手投足，如诗如画，唱腔念白，声声悦耳。当时，他与俞振飞先生堪称双璧，有“殷笑俞擞”之誉。20世纪30年代末，梅兰芳先生还曾特邀殷震贤先生合作《游园惊梦》。

“乔醋”，也就是假装吃醋。围绕着信物——一只金雀钗，围绕着夫妻情爱能否维系，围绕着第三者是否认可，假戏真做，真戏假做，故事在悬念与释解、冲突与和解的过程中展开。

书生潘岳与妻子井文鸾的感情很好。敌寇侵犯，夫妻逃难，恐怕中途失散，就将家藏金雀钗一对，各执一枚，作为信物。在乱兵中，夫妻果然失散。潘岳认识了名妓巫彩凤，他把自己的金雀钗赠送给巫彩凤。后来又遭兵乱，他俩也失散了，巫彩凤去观音庵出家。军事平靖后，潘岳做了河阳县令，得知妻子井文鸾的下落，派仆人将她接来任所。途中，井文鸾在巫彩凤出家的观音庵内避雨，巫彩凤说出自己和潘岳的关系，并取出金雀钗为证。井文鸾很同情她，把金雀钗带走，答应撮合两人。

《乔醋》一折，讲潘岳的书童瑶琴遇见巫彩凤，巫彩凤做了一首诗，托他带给潘岳。潘岳在读诗时，恰好夫人井文鸾来到，她假装妒忌，追问金雀钗下落，潘岳说出了与巫彩凤结合的经过，并且一再求告，总算使她的醋意平息。(www.xing528.com)

历来的观众都说井文鸾是乔装吃醋，其实她心里确实打翻了醋坛子，终究酸得紧。潘岳将金雀钗赠给巫彩凤的行为很荒唐，她忍不住责备他“言清行浊，亏心短行”，完全是刺中了要害。然而，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对于突然出现的“小三”，她不仅难以理正辞严地抨击，反而要表现出自己的贤惠，尽管这贤惠并非出于内。所以，她无奈地说：“我平昔是极贤惠的，今日么，权且不贤惠这一遭。”

【江头金桂】（旦）休得要乔妆行径，我跟前不耐听。（生）那金雀有个原故吓！金雀当年婚订，得谐双姓，绾红丝，牵定盟。（生）夫人取来，待下官再看看。我与你鸳侣交颈，连枝同并。（生）夫人，今日重逢，合当欢喜。只合契求相应，共享安宁。（生）夫人说的是。你傍枝为何觅小星？（生）夫人太多心了，下官哪有此事？你言清行浊，（生）并无浊行，亏心短行，（生）有甚短行？你还要语惺惺，这题诗绝句伊谁寄？（生）啊呀，好奇怪，怎么这书也在夫人处？雀解双飞却怎生？

一双金雀钗本来是井文鸾的，后来成为夫妻恩爱的见证——“金雀当年婚订，绾红丝牵缔盟”。可是潘岳纳巫彩凤为妾，居然把一枚金雀钗赠以为礼。即使在夫权社会，这也是对妻子情感的伤害。井文鸾虽然答应让巫彩凤与潘岳团聚，但“合雀”之际，她内心实在是窘迫而又酸楚的。她向潘岳索取金雀钗，想看看他到底能拿什么出来，无疑很有点报复的意思，更想探究潘岳的内心世界。一味的宽容大度，卖弄贤惠，便是愚昧。最后却只能“被贤惠”。用今天的目光看，井文鸾的遭遇令人扼腕。

所谓“乔醋”，其实真的大有醋意。吃着醋，又只得“乔醋”。吃醋在真假之间，如何掌握人物的分寸感，考验着演员的功力，也考验着观众的鉴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