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与政治:《浣纱记·泛湖》中故事介绍

七、美女与政治——《浣纱记·泛湖》

吴越春秋时期的西施，与夏朝的妺喜、商朝的妲己、西周的褒姒一样，都是名闻遐迩的美女。但西施和其他三位美女不同，她一开始就被视为“美人计”的主角，肩负起复国的大任。尽管都是弱国向强国进献的贡品，“女间谍”西施要比她们幸运得多，所以没有承担“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浣纱记·泛湖》一折中，西施与范蠡泛湖而去，奔向自由，获得了可喜的结局。

日本学者青木正儿在《中国近世戏曲史》中，评论梁辰鱼的《浣纱记》的结尾说：“结束之泛湖一出者，然以余观之，觉其余韵袅袅，意味深长，且不范生旦当场团圆之法，而脱旧套焉。”让主人公功成身退，飘然而去，在戏剧构思上是有新意的。

【南浆水令】（旦）采莲泾红芳尽死，越来溪吴歌惨凄，宫中鹿走草萋萋。黍离故墟，过客伤悲。离宫废，谁避暑，琼姬墓冷苍烟蔽。空园滴，空园滴，梧桐夜雨，台城上，台城上，夜宿乌啼。

【北清江引】（生）人生聚散皆如此，莫论兴和废，富贵似浮云，世事如儿戏。唯愿普天下，做夫妻都似咱共你。

与众不同的家庭背景，让梁辰鱼较早领略传统文化的美好，家道中落又使他洞悉了世态炎凉，常常会有“慷慨忧生之感”。他并非庸碌之辈，很想做一番事业。自号“少白”，就意味着他想如诗仙李白一样，走出一条不同于一般读书人的道路。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逾四十的梁辰鱼被聘为浙江总督胡宗宪的书记。刚想实现自己立功报国夙愿，孰料胡宗宪被劾逮问，总督府因之撤销，梁辰鱼只好回到阳澄湖畔，在宁静中悉心研习昆山腔。这恰如范蠡与西施乘坐一叶扁舟，在茫茫天水中寻找一个安乐窝，“人生聚散皆如此，莫论兴和废，富贵似浮云，世事如儿戏。唯愿普天下，做夫妻都似咱共你”。

事实上，西施自有难言的苦楚。美女一旦与政治捆绑在了一起，一颦一笑就不再属于爱人。在血腥的征伐之下，在厚黑的阴谋之中，西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在馆娃宫里的每一天，并不是想象的那么轻歌曼舞。梁辰鱼给予她一尘不染、充满理想化的归宿，让她与范蠡双双泛舟太湖，远离现实政治，去寻求平静的生活，境遇不再是那么险恶，这其实也是作者心理的曲折反应。(www.xing528.com)

《绘图精选昆曲大全·浣纱记》插图

范蠡的举动，或许可以用爱情的名义来解释。当初他不也用爱情的名义，说服西施陪伴吴王吗？在吴国的整整十年中，西施为了复国，忍辱负重，对夫差曲意逢迎，完美地饰演了“美人计”主角，心底里从来没有对夫差动过情。然而，她毕竟为了心爱的人而割舍个人情爱，作出了难以补偿的牺牲。在男权社会里，当男人的抱负一旦与爱情发生冲突，政治必然凌驾于爱情之上。“想国家事体重大，岂宜吝一妇人？”此刻，女人心里的凄苦又有谁能体会？

在泛湖后不久，齐国出现了一位名叫陶朱公的富翁。他不仅有万贯家财，还有一个美艳如花的娇妻，他们就是范蠡与西施。一个曾经辅助越王勾践励精图治的大政治家，摇身一变成了富豪，乃至成为今天文人下海的成功榜样，被广为宣传，实在是耐人寻味。

顺便说一句，昆山腔吸收了大量北曲曲牌，《泛湖》一折，范蠡的唱腔全部采用北曲，西施的唱腔全部采用南曲，一南一北，合璧生辉。在乐器伴奏上，还添加了弦索乐器。这些恰恰是梁辰鱼和师傅魏良辅的改良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