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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学分歧:骈绮派与本色论的分析介绍

时间:2023-04-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所以在戏曲的创作上,也出现了过分追求辞藻,堆砌典故的毛病,并成为一股潮流,史称骈绮派(文辞派)。何良俊即以此曲为例,说明高则成“才藻富丽”,另一处批评《琵琶记》“专弄学问”,这两点实际就已经成为骈绮派的源头。虽徐渭与吕天成对此派之奠定者的归属有别,实际邵灿、郑若庸两人之骈绮派之特色的表现正可为“伯仲”。剧坛骈绮派流行,于是就有了相应的批评,从而生发出明代戏曲特色的“本色论”。

曲学分歧:骈绮派与本色论的分析介绍

成弘以后,文人之作繁兴,而此时文坛盛行复古派,崇尚华丽的文风,以博学复古为尚。所以在戏曲的创作上,也出现了过分追求辞藻,堆砌典故的毛病,并成为一股潮流,史称骈绮派(文辞派)。

作为文人传奇之祖的《琵琶记》,尽管也有〔孝顺歌〕、〔雁鱼锦〕、〔二郎神〕等通俗质朴而感人的曲子,也有不少曲词华丽,如第二十八出《中秋望月》〔念奴娇序〕一套:

(贴)长空万里,见婵娟可爱,全无一点纤凝。十二栏杆光满处,凉浸珠箔银屏。偏称,身在瑶台,笑斟玉斝,人生几见此佳景?(合)惟愿取,年年此夜,人月双清。

〔前腔〕(生)孤影,南枝乍冷,见乌鹊缥缈,惊飞栖止不定。万点苍山,何处是修竹吾庐三径?追省,丹桂曾攀,嫦娥相爱,故人千里谩同情。(合前)

〔前腔〕(贴)光莹,我欲吹断玉箫,乘鸾归去,不知风露冷瑶京。环珮湿,似月下归来飞琼。那更,香雾云鬟,清辉玉臂,广寒仙子也堪并。(合前)

〔前腔〕(生)愁听,吹笛关山,敲砧门巷,月中都是断肠声。人去远,几见明月亏盈?惟应,边塞征人,深闺思妇,怪他偏向别离明。

何良俊即以此曲为例,说明高则成“才藻富丽”,另一处批评《琵琶记》“专弄学问”,这两点实际就已经成为骈绮派的源头。明确提出这个概念的是吕天成,吕天成《曲品》评《玉玦记》云:

典雅工丽,可咏可歌,开后人骈绮之派。[30]

而臧懋循、徐复祚等曲家亦以用典过多,有堆垛之病讥之。[31]《曲品》又评《香囊记》云“词工白整,尽填学问,此派从《琵琶》来。”此派即骈绮派。

徐渭《南词叙录》:“以时文为南曲,元末、国初未有也,其弊起于《香囊记》。《香囊》乃宜兴老生员邵文明作,习《诗经》,专学杜诗,遂以二书语句匀入曲中,宾白亦是文语,又好用故事作对子,最为害事。……至于效颦《香囊》而作者,一味孜孜汲汲,无一句非前场语,无一处无故事,无复毛发宋元之旧。三吴俗子,以为文雅,翕然以教其奴婢,遂至盛行。南戏之厄,莫甚于今。”[32]其后本朝南戏叙录《玉玦记》云:“郑若庸作,故事太多。”

则综合以上材料,可知骈绮派源头出自文人传奇之祖的《琵琶记》,而至邵灿《香囊记》、郑若庸《玉玦记》形成并影响当时的创作。虽徐渭与吕天成对此派之奠定者的归属有别,实际邵灿、郑若庸两人之骈绮派之特色的表现正可为“伯仲”。(徐复祚《曲论》评《玉玦记》有语云“堪与《香囊》伯仲”)。但以两人生活及创作时间先后而论,邵灿《香囊记》可定为骈绮派形成之标志。

在文人传奇起始时期,剧作家过分注意辞藻和显示其博学,这是文人逞才的积习,也是作家还没有充分认识到戏剧有其本质特征,与诗词有不同的创作要求,最容易犯下的弊病。因此,在嘉靖时期,骈绮派影响巨大,梁辰鱼、张凤翼,乃至万历初年的汤显祖、屠隆、梅鼎祚一大批作家都受到这股创作风气的影响。

剧坛骈绮派流行,于是就有了相应的批评,从而生发出明代戏曲特色的“本色论”。

何良俊论曲北杂剧贬《西厢》而推崇郑光祖的作品,南戏贬《琵琶记》而推崇《拜月亭记》:

盖《西厢》全带脂粉,《琵琶》专弄学问,其本色语少。盖填词须用本色语,方是作家。[33]

而在论马郑关白元曲四家中,“当以郑为第一”,论其《梅香》“语不着相,情意独至,真得词家三昧者也”,评《倩女离魂》“清丽流便,语入本色。然殊不秾郁,宜不谐于俗耳也”。说《琵琶记》“长空万里,是一篇好赋,岂词曲能尽之。然既谓之曲,须要有蒜酪,而此曲全无。正如王公大人之席,驼峰熊掌肥腯盈前,而无蔬笋蚬蛤,所欠者风味耳”,而评《拜月亭记》“余谓其高出于《琵琶记》远甚,其才藻虽不及高,然终是当行。其拜新月二折,乃隐括关汉卿杂剧语;他如走雨错认上路馆驿中相逢数折,彼此问答,皆不须宾白,而叙说情事,婉转详尽,全不费词,可谓妙绝。”(www.xing528.com)

何良俊所谓本色,指曲词所特有不同于一般文体的风味、趣味,用语当以简淡、质朴、自然为宗。涉及具体的语言要求,一特指在写情词时,须清丽自然,含蓄蕴藉,而不能过于修饰,显得秾艳或者露骨。其二,与才藻相对,指质朴自然、情真意切的家常式语言,但同时又有意趣。他说《拜月亭》中彼此问答不须宾白,就指曲词通俗易懂明白如话。又引“走雨”中“绣鞋儿分不得帮和底,一步步提,百忙里褪了根儿”是词家所谓本色语,即表明家常式语言,同时又有着趣味。

总之,何良俊的本色更多是从元曲总结出来的观念,“止是家常说话略带讪语,然中间趣味无穷,比便是作家也”,这也就是蒜酪味,自然质朴(如是情词可以稍进一层,曰清丽流便)而有趣味,这大概能涵盖何氏本色的内涵。

徐渭论本色也重“俗”,即家常俚俗之语。他批评《香囊记》好用典,好堆砌辞藻,“终非本色”,又论前期民间南戏“皆俚俗语也,然有一高处:句句是本色语,无今人时文气”。戏曲文学的语言须俗,乃是这种文体本质所规定的,徐渭对此论述透彻:

夫曲本取于感发人心,歌之使奴童妇女皆喻,乃为得体……吾意与其文而晦,曷若俗而鄙之易晓也?

但何谓“俗”,是不是语言鄙俚就是标准,就是本色。徐渭在此,有更进一次的辨析:

填词如作唐诗,文既不可,俗又不可,自有一种妙处,未可言传。

按照这种说法,徐渭关于本色的语言有三个层次:文而晦者最下,其次俗而鄙,其次“文既不可,俗又不可”需要妙悟才能得到的最高境界。这最后一个层次的语言,已经离开了语言文字表明的皮相,而深入到戏剧语言的本质。按现在的话说,语言是人情感和思想的外壳,其本质在情感和思想,能否用最为明白真切的语言表达情感和思想的内容,则是否本色的关键。徐渭也不故作神秘,一语道破其中的奥妙,说:

(《琵琶记》)惟食糠、尝药、筑坟、写真诸作,从人心流出,严沧浪言“水中之月,空中之影”,最不可到。如“十八答”,句句是常言俗语,扭作曲子,点铁成金,信是妙手[34]

其中也谈到把常言俗语点铁成金需要技巧,但更指出“从人心流出”乃是最为可贵的创作法则。所谓“从人心流出”,即指“真”,语言是真情真性的表达,自然像从心里流出来一样,没有丝毫之假借,此谓真本色。与此相对的,是假,徐渭命之为“相色”。

《西厢序》中说:“世事莫不有本色,有相色。本色,犹俗言正身也;相色,替身也。替身者,即书评中‘婢作夫人,终觉羞涩’之谓也;‘婢作夫人’者,欲涂抹成主母而多插带,反掩其素之谓也。故余此本中贱相色,贵本色。”[35]本色作为本来面目,其本质就是真实不虚,相色乃是皮相之色,表面如此而实质并不如此的伪饰。

作为中国古代著名的艺术家,徐渭在此不仅以本色论剧,而且论所有艺术,甚至人生。只有作一个真人,才有真诗、真艺术,这种见解不仅对于戏曲创作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也影响了当时的整个文学艺术,徐渭的这段话此后反复被人们所引用,成为万历时期崇尚“真情”“真性”的理论基础。

要言之,此一时期,论本色者,都重俗而轻文,何良俊偏向俗中谐趣,徐渭更强调俗中真趣。而俗也并非等于俚俗,徐渭言有点铁成金的手段,自然也是强调语言艺术锤炼的重要性,此与万历时期某些论者以本色等于鄙俗是有区别的。

万历前进行戏曲批评的还有吴中著名文人王世贞,他的《艺苑卮言》后有四十余条关于曲的评论,后人辑为《曲藻》。王世贞对于何良俊的《琵琶》、《拜月亭》高下之争,提出不同看法,而前面说过何氏之所以提出这么个论题,就是要表达他的“本色”观念。王世贞《曲藻》中也有两处提到“本色”的地方:评马致远“百岁光阴”曲“放逸宏丽,而不离本色”,评冯惟敏之曲:“独为杰出,其板眼、务头、撺抢、紧缓,无不曲尽,而才气亦足发之;止用本色过多,北音太繁,为白璧微纇耳。”

一处是肯定,一处说“用本色过多”成为缺点,说明王世贞对于本色并不怎么提倡,相反他较为明显地在揄扬能显示博学和骈丽风格的创作。如评《西厢记》为北曲压轴,而摘其曲词皆为“骈俪中景语”“骈俪中情语”“骈俪中诨语”“单语中佳语”,可见其对骈俪语言风格的赞赏。在驳何良俊《拜月亭》高于《琵琶记》的论点时,他提出前者三个缺陷,其一便是“无词家大学问”。而对于当时很著名的骈绮派作家郑若庸的评论,他认为在吴中的曲家中“郑所作《玉玦记》最佳,它未称是”,亦可见他的倾向。王世贞作为复古派领袖而对骈绮派持肯定态度,也足以证明当时此派的巨大影响力了,也可以说是形成了一种戏曲创作的风气。虽然徐渭等人提倡本色,但本色论成为剧坛共识,却要到万历以后。

综合本节所论,明代中叶经济发展,思想从初期的程朱理学桎梏中解放出来,戏曲艺术得到了繁荣发展的土壤。

南戏在这样的土壤和环境中复兴,标志是南曲诸腔的广泛传播,到嘉靖后期已经是完全取代和融合了北曲。同时,大批文人开始投入到戏曲创作中去,出现了各种题材的戏曲作品。康海王九思的杂剧刚劲质朴,有北曲的雄劲之风。汪道昆的杂剧风流蕴藉,体现了绮丽清俊的文人情怀。更多的文人介入到南戏的创作之中,并奠定了传奇的体制。南戏在逐渐文人化,文人的政治理念、情感观念乃至对历史的反思等等文人主体精神灌注到南戏文学中去,提高了南戏的文学品位。同时,文人化也孳生出骈绮派的创作观念和作品,虽然有徐渭等人反对骈绮派涂金绘彩的创作而提倡本色,但收效并不大,剧坛仍然是骈绮派的天下。这种状况一直要延续到万历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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