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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性与剧性的典范结合:《西厢记》的艺术表现和追求

更新时间:2025-01-06 工作计划 版权反馈
【摘要】:《西厢记》是元杂剧中最优秀的作品,其作者王实甫,大都人,曾为元贞书会的会员。《西厢记》剧曲的一个重大特点是音律和文辞的双美,二者达到一种珠联璧合的化境,单这一点就足以成为中国戏曲史上的一个奇迹。才情富丽、气韵雅艳、语言研炼的《西厢记》,正是元代盛世气象的体现。《西厢记》共五本二十一折,是元杂剧中的鸿篇巨制。

《西厢记》是元杂剧中最优秀的作品,其作者王实甫,大都人,曾为元贞书会的会员。其创作活动大致在元成宗的元贞(1295—1297)、大德(1297—1307)年间,正值元王朝国家统一,经济繁荣,政治清明。明人王世贞在他的《艺苑卮言》说:“北曲故当以西厢压卷。”[72]确实,《西厢记》是中国戏曲作品中将诗歌性和戏剧性结合得最为完美的作品之一,它向世人展示了中国戏曲在第一个高峰期、在尚属自发阶段时所达到的最高艺术水准,成为后世中国戏曲的艺术经典和审美典范。

《西厢记》剧曲的一个重大特点是音律和文辞的双美,二者达到一种珠联璧合的化境,单这一点就足以成为中国戏曲史上的一个奇迹。明代著名戏剧理论家王骥德曾不止一次赞誉道,“《西厢》用韵最严,终帙不借押一字。其押处,虽至窄至险之韵,无一字不俊,亦无一字不妥,若出天造,匪由人巧。抑何神也。”[73]“作曲者,如王、马、关、郑辈,创法甚严,终元之世,沿守惟谨,无敢逾越”[74],而且《西厢记》剧曲在音律上的崇高地位也一直影响着后世的戏曲创作。元代音韵学家周德清最早强调了《西厢记》语言韵律的完美,他在《中原音韵》的自序中说:

乐府之盛,之备,之难,莫如今时。其盛,则自缙绅及闾阎歌咏者众;其备,则自关、郑、白、马,一新制作,韵共守自然之音,字能通天下之语,字畅语俊,韵促音调;观其所述,曰忠曰孝,有补于世。其难,则有六字三韵:“忽听,一声,猛惊”是也。诸公已矣,后学莫及[75]

“忽听,一声,猛惊”,是周德清所谓的“六字三韵”语。它们出自《西厢记》的第一本第三折,不但韵脚上具用平声,而且还需“皆欲务头上使”,因此难度极大。周德清称赏《西厢记》在这种地方都能做得如此完美,这是对其韵律美的一种高度肯定[76]

吴梅在《奢摩他室曲话·诸点提要》中指出:“《西厢记》之所以工者,就词藻论之,则以蕴藉婉丽,易元人粗鄙之风”[77],可谓至言。才情富丽、气韵雅艳、语言研炼的《西厢记》,正是元代盛世气象的体现。西厢记的语言构成,以当时流行的民间口语为主体,适量而自然地熔化了前人诗词文赋中的语句,形成通晓流畅与秀丽华美相统一的艺术风格,所以“《西厢》诸曲,其妙处正不易摘”[78]。华美中有本色,藻丽中有白描,用来表现不同的情境和性格,所以王骥德评价《西厢记》的语言文采说:“实甫斟酌才情,缘饰藻艳,极其致于深浅浓淡之间,令前无作者,后掩来哲,遂擅千古绝调。”[79]一部《西厢记》,其华章锦句灿若星辰,随处可见。如第二本第一折中的〔混江龙〕:

〔混江龙〕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粘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荫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此曲在一曲之中,就产生了两句脍炙人口的千古佳句。作者熟练地运用前代文学作品里许多为人传诵的诗词,来传达男女主人公热烈的情怀和优雅的风格。它自产生以来,因为“第可供骚人侠客赏心快目、抵掌娱耳之姿耳”[80],因此一直和士大夫阶层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属于元杂剧中的“阳春白雪”。

《西厢记》共五本二十一折,是元杂剧中的鸿篇巨制。它摆脱了普通元杂剧“一本四折”的凝固模式,顺应了中国叙事文艺发展壮大的历史要求,成为中国戏曲史上的“传奇之祖”。正是在这样的篇幅内,元杂剧开始具备了以精工细笔演述长篇巨制、描述纷纭繁复故事的能力。《西厢记》虽故事单纯,仅限于崔张从邂逅相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却波浪迭起、悬念丛生,其叙事的戏剧技巧和谨严程度为后世戏曲难以企及。金圣叹在他的《读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法》中开篇即言:(www.xing528.com)

西厢记不同小可,乃是天地妙文。自从由此天地,他中间便定然由此妙文,不是何人做得出来,是他天地直会自己劈空结撰而出。若定要说是一个人做出来,圣叹便说此一个人便是天地现身[81]

金圣叹的这段话盛赞了《西厢记》在叙事方面所达到的“浑然天成”般的完美境界,说它在情节结构上没有丝毫的斧凿痕迹。《西厢记》作为虚构的文学作品,其情节结构、人物事件安排之精妙,确实是中国戏曲史上的一个奇迹,被李贽誉为“化工之作”[82]

王季思评价说:“《西厢》所长,正在善状眼前景物,工写儿女情怀。”[83]也正是《西厢记》所显露和具备的高超戏剧技巧,保障了这种善状景物、工写情怀的叙事效果的实现。该剧精心设置了三对戏剧矛盾:崔夫人和崔张红之间的矛盾,潜在而长久,是贯穿全剧的主线;崔、张、红三人之间的矛盾,为该剧描写的重点,全剧的审美焦点;整个普救寺和孙飞虎叛军之间的矛盾,赋予了崔张爱情以内在的合理性,有力地促进了剧情的突转。

叙事视角是一部戏剧作品展示给受众的特殊角度,它有全知、限知,以及外视角和内视角之别。虚构叙事的作者往往具有全知的资格和权利,不过在以戏剧为代表的虚构作品中,许多精彩独到的艺术片段往往出自于限知视角。戏曲艺术因为同时受到时间和空间以及自身表演形态的多重局限,其叙事视角的选择就意义更为重大。

《西厢记》以五本二十一折的鸿篇巨制,打破了元杂剧固有体制中的“末本”或“旦本”的单一视角,而通过张生、莺莺、红娘三位主要人物的三种视角来轮流叙述故事。在元杂剧作品中,叙述者多采取“隐而不退”的叙事方式,说唱式的叙述性很强;《西厢记》在固有的“一人主唱”的凝固体制下,人物视角的转换速率之频繁、运用之精到,几乎是这种戏剧体式中绝无仅有的。应该说,在中国叙事学的发展过程中,金圣叹是较早认识到《西厢记》叙事视角之高妙运用的人,他在《读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法》中特别指出:

文章最妙,是目注此处,却不便写,却去远远处发来,迤写到将至时,便且住;却重去远远处更端再发来,再迤又写到将至时,便又且住;如是更端数番,皆去远远处发来,迤写到将至时,即便住,更不复写出目所注处,使人自于文外瞥然亲见,《西厢记》纯是此一方法。

文章最妙,是先觑定阿堵一处,已却于阿堵一处之四面,将笔来左盘右旋,右盘左旋,再不放脱,却不擒住。分明如狮子滚球相似,本只是一个球,却教狮子放出通身解数,一时满棚人看狮子,眼都看花了,狮子却是并没交涉。人眼自射狮子,狮子眼自射球。盖滚者是狮子,而狮子之所以如此滚,如彼滚,实都为球也。《左传》、《史记》便纯是此一方法,《西厢记》亦纯是此一方法。[84]

《西厢记》充分发挥了第三人称限知视角的长处。如夹在《破贼》和《赖婚》之间的《请宴》就采用了红娘的视角,正如金圣叹所称赞的:“但能随笔缓缓而行”,“忽然闲闲写出一红娘请宴。亦不于张生口中,亦不于莺莺口中,只闲闲于闲人口中恰将彼一双两好之无限浮浮热热、脉脉荡荡,不觉都尽”[85]。《闹简》和《赖简》作为该剧的最富戏剧性的关键性关目,也同样采取了这种主要以红娘视角出之的方式,有意造成了视角和感知的残缺,从而形成了悬念;并以视角的流动与转换来衔接情节,调节戏剧节奏;且在事件原因、过程和结果的发展链条中展示出表现和隐藏、外在事态和深层原委之间的多重张力,巧妙地描写了崔张二人间的情海波澜,从而使叙述取得更加委婉曲折、耐人寻味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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